第4章 神猴佛牌
第4章 神猴佛牌
溫槿呆愣了片刻。
狗吠聲再次由遠及近,剛才的三條大型犬興奮叫着跑了過來,圍在少年身邊。
三條狗都是黃黃的色號,看着應該是一個窩裏出來的,像邊牧和金毛的串串。
三條金邊串使勁搖着尾巴。
這應該是已經把人趕跑了的意思。
溫槿怯生生出聲:“這是你養的狗嗎?”
方才三條狗狂吠着目眦欲裂的畫面還歷歷在目,同眼前溫順的模樣形成鮮明對比。l
随着她出聲,三條金邊串嗷嗚着轉過頭來。
然後齊齊眼睛一亮,興奮撒歡着要撲過來。
!
溫槿還未來得及被吓得後退。
少年再吹了聲口哨,金邊串串們懸崖勒爪,又轉了回去。
随即少年忽然掀起眼簾,朝她看了過來。
他眼底情緒莫名,但也不過就一秒的時間,他垂眼移開了視線,然後做了個手勢,三條狗嗷嗚一聲,跑開了。
溫槿瞧着金邊串串們消失在路口拐角處。
她沒敢再出聲問,害怕又把它們給招回來。
少年慢晃晃直起身。
直起身的動作像是牽扯到了他的傷處,少年身軀一頓,有點不爽的吃痛啧了聲。
溫槿下意識伸手想去扶他,被少年躲過去了。
她一頓。
少年沒再看她,轉身朝着剛來的方向走了回去。
溫槿找不到路,只好繼續默默跟着他。
果然,現在倉庫外面已經沒人了。
這時,只聽得遠處傳來男聲:“卧槽,瘸腿帶着人過來了,靳哥你……卧槽!”
着急忙慌跑過來個挑染着幾根黃毛的男生。
男生在看見這一地明顯的打鬥痕跡後驚訝:“卧槽,都打完了?!哥你人沒事吧?”繼而他轉頭,又看見站在一旁的溫槿,爆發出從出場到現在的第四句,“卧槽?”
這打哪來的水靈靈的小姑娘?
“讓旺財它們趕走了。”
少年出聲道。
溫槿跟在後面聽着,眼睛眨了眨。
……旺財?
這是那三只狗裏面一只狗的名字嗎?
少年往倉庫裏走,徑直走到破洞沙發前,三下五除二地解開了手臂上還滲着血的白紗布,是要換塊新的。
動作娴熟,這樣的動作像是經歷了無數次般。
溫槿沒敢看,倒退一步,差點撞上後面跟過來的卧槽哥的鼻子。
“旺財它們趕跑的?那可不把瘸腿他們吓得屁滾尿流的……”
卧槽哥念念叨叨完,終于轉過來盯着溫槿,眼底的疑惑能滿出來:“靳哥,這妹子到底哪來的?”
溫槿嘴嚅了嚅。
少年換好紗布,盯了她一眼,移開目光:“公主下凡,天上飛下來的。”
溫槿:“……”
卧槽哥挺稀奇地盯她一眼,但目前也管不上這些,他上前,開口問方才的事:“瘸腿帶着人過來的,都是……場的人?”
溫槿又往一邊縮了縮,離倆人挺遠,只模模糊糊聽到些字眼。
“不是。”少年出聲否認,神色冷漠,“就幾個街頭的混子,臉沒見過。”
“艹!”卧槽哥聽完猛錘了下沙發,呸了口,“真他媽不要臉,白底黑字的規矩,輸了還有臉帶着人過來尋仇!”
溫槿被錘沙發這聲響吓得一哆嗦。
也就是這是,兩個人才注意到她還站在這裏沒走。
“還沒待夠?”
先出聲的是那個少年。
溫槿肩膀縮了縮,“我找不到出去的路。”
她聲音有點小,聽起來氣若游絲的。
少年盯着她,不置一詞。
想起剛才少年拉着她手臂把她帶到沙發後面的保護動作,溫槿覺得,這人還是有幾分善良在身上的,于是她小心翼翼開口:“你們能不能送我出去?”
卻沒想少年又恢複了剛剛她推開門、兩人初見時的那副模樣。
他懶散往沙發上一坐,似笑非笑盯着她:“大家無親無故,憑什麽要送你出去?”
溫槿心裏頭那點覺得少年還是有幾分善良的念頭頃刻間煙消雲散。
她想了想,只能保證道:“我可以給你們錢……雖然我現在身上沒有錢,但我同學都在外面,我可以先借他們的。”
少年這才慢悠悠轉過頭來,卻是沒看她。
他盯着卧槽哥,沒什麽表情開口:“送人去。”
說完,他又把頭轉了回去。
本來還想着要是女孩再被拒絕後哭出來,自己要怎麽安慰才行的卧槽哥一頓,指着自己:“靳哥,你讓我去送?”
少年冷冷啧了聲:“難不成還要我去?”
溫槿緊張盯着兩人,生怕下一秒他們又反悔不去送自己。
卧槽哥已經朝她走過來:“行吧,走,妹子,我送你出去。”
“來,請你吃這個。”他不知道從哪而摸出根棒棒糖來遞到她面前,溫槿看了眼,是薄荷味的。
和少年身上一模一樣的味道。
聞言,少年偏過頭往這邊睨了眼。
“行啊,偷我的糖去送人?”
他嗤笑,卻是沒有任何打算過來搶回去的動作。
溫槿接過了那根棒棒糖。
她到底是留了個心眼,沒馬上拆開來吃,害怕裏面有什麽迷藥。
雖然這兩個人看起來不像是什麽壞人,而且少年剛剛還救了她。
但在這種地方,防人之心不可無。
小聲說了句謝謝,她被卧槽哥帶着走出了倉庫。
而少年也回過了頭,沒再往他們這邊再看一眼,渾然一副毫不關心的樣子。
路上卧槽哥走在前面,可能是怕她害怕,笑着哄她:“妹子你別害怕嗷,保證安全給你送外邊去,這一帶可沒人敢惹咱們靳哥。”
卧槽哥明顯是個嘴停不下來的,聊起天來滔滔不絕。
溫槿默默聽他說着,直到聊到那個少年,她終于問出了一直憋在心裏的種種疑問:“那三只狗,是你們養的嗎?”
“靳哥一個人養的,脾氣兇着呢,見誰都龇牙,上次還差點咬到我。”卧槽哥吐槽道,“我就沒見過那三狗崽子對着除了靳哥以外的誰示好。”
溫槿頓了頓。
她想起剛才,她出聲後,金邊串串們撒歡準備撲過來的樣子。
好像并沒有什麽龇牙咧嘴的惡意。
她繼續問:“那,那個瘸腿的人……是來找你們尋仇的嗎?”
她還從來沒有見過那種場面,暴力的,混亂的。s
以至于現在想起來都後怕。
卧槽哥這下卻沒和她多說,含糊:“倒也不是。”他話音一轉,“對了,你怎麽會來我們城中村裏?”
聽出來男生刻意回避了這個話題,溫槿沒敢再問了。
她小聲解釋道:“我是和同學來的,然後遇到幾個壞人追我們,就跑到倉庫那裏了。”
“你不會是從……”卧槽哥轉過頭來看着她,思索片刻,詫異道,“就是會經過一個按摩店的那邊過來的吧?”
溫槿記得自己和江巧玲過來的時候,途中是遇到了個按摩店。
她點點頭。
卧槽哥撓了撓頭,神情一言難盡:“那怪不得你會遇到那些人呢。”
他解釋道,“那條街裏面大多都是群租房,人流動多,我們都很少去那邊的。”
他說的“我們”指的自然是他和少年這種,城中村的“原住民”。
怪不得王易還有其他人很早就安全回了終點。
溫槿悶悶想,估計是在哪條路上她和江巧玲走岔了,才遇到這些事。
她唔了一聲。
“其實城中村裏一些地方也沒外面傳得那麽亂。”滿足你的吃肉要求就來扣群裙四兒2二巫酒一4戚卧槽哥前後張望,“你看,就咱們走的這條路,就挺安全的,平時大家進出城中村都是走的這兒。”
他說的倒也是實話,溫槿一路跟着出來,再沒見到過什麽奇怪的人。
“只要別走到那幾個亂的地方就好了。”卧槽哥對着她樂呵笑,“妹子,以後有機會再來城中村玩啊。”
什麽有機會再來玩。
溫槿心想,她可再也不會來這個地方了。
又聊了幾句,卧槽哥對她指着前面的路口:“前面左轉,幾步就能出去了。”
看他的意思,好像就把她送到這裏了。
溫槿微怔,還記得自己承諾過給兩人錢的事:“你不和我一起出去拿錢嗎?”
“哎呀,收什麽錢。”卧槽哥摸摸後腦勺,“靳哥也就是逗着你玩呢。”
溫槿還想再說什麽。
但卧槽哥已經沖她擺擺手,然後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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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村呈九宮田字結構,街道縱橫交叉,卧槽哥帶着她從倉庫出來,拐了幾個彎,沒有經過方才她和江巧玲來的那條路,把她送到了門口。
溫槿出去以後,找到了正焦頭爛額着的一群同學。
江巧玲跑出去後就去派出所報了警。
但城中村這一帶的派出所一天能接上百條報警,忙不過來,也管不過來,當他們一群學生有事沒事報警來玩的,随口含糊幾句就把他們打發走了。
這次探險活動大家又都是瞞着父母來的,誰都知道要是被父母知道這件事情後果會有多嚴重。
正當大家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猶豫到底要不要告訴父母的時候,溫槿自己跑回來了。
一群人全部圍上去問她有沒有事,這次探險活動的發起人王易一臉的愧疚懊惱,說是他沒有組織好,盡到責任。
江巧玲更是抱着她哇哇大哭。
溫槿這個當事人倒還是最冷靜的那一個了。
她隐去個中細節,只說有人救了自己,還把自己送了出來,并沒有什麽大礙。
再三詢問過後,衆人終于放下心來。
離正常鋼琴課結束還有半個小時,溫槿趕在最後的時間回到了鋼琴老師家樓下。
溫家司機照常來接她,見她略有點髒亂的一身,連忙問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溫槿只能解釋說是下樓梯的時候不小心絆了一跤。
“沒傷着哪裏吧?”司機關切問。
溫槿心虛搖頭:“沒事,謝謝叔叔關心。”
今天覃珠與溫隽凡不回來吃晚飯,到家以後,溫槿先回卧室将裙子換了下來,然後把弄髒了的地方仔細清理幹淨,再把裙子塞進了洗衣機裏面。
她又去洗手間把小白鞋偷偷摸摸刷了個幹淨,住家阿姨看她在洗手間裏待的時間太長,還敲門來問她是不是有什麽事。
吃完飯,等把一切證據“銷毀”後,溫槿精疲力盡倒在了軟軟的床上。
只要閉上眼,就是今天傍晚在城中村發生的一切。
沉悶潮濕的空氣,破爛的危牆,倉庫中搖晃着的小燈,不堪入耳的咒罵。
三條兇狠的大狗。
還有那抹黑色又桀骜不馴的身影。
細碎黑發下少年眉目凜冽不羁,像是夏日陡然興起的雷暴,轟然炸響在她的心間。
像是場夢。
夢裏迷一樣的少年。
“不行!”
她把臉埋在枕頭間,抱着順手攬過來的玩偶,自言自語,“……不能再想了。”
趕快睡一覺,當成是場夢就行。
好不容易把大腦裏有關的畫面都驅逐出去,她在床上滾了一圈,手無意識伸到床頭櫃上,碰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外面還包着一層塑料紙。
溫槿擡頭看了眼。
是今天挑染着黃毛的男生遞給她的棒棒糖。
從那個少年身上拿的。
薄荷味棒棒糖。
和棒棒糖大眼瞪小眼半天,她猶豫了下,還是把那薄荷味的棒棒糖拆開塞進了嘴裏。
薄荷味清香在口腔內彌漫開。
溫槿耳根子又慢慢燒了起來。
她想起尋仇的人進來時兩人躲在破洞沙發後的情景,少年熾熱有力的雙臂圍在她身側,還有近在咫尺的,他火熱的胸膛。
以及從她面前一晃而過的護身佛牌。
想着想着,溫槿跳下床,打開了筆記本電腦。
莫名其妙的,她突然很想知道那個佛牌的含義。
溫槿按着記憶中佛牌的樣子搜索起來。
浏覽了半天,她終于知道了少年戴着的是什麽佛牌,以及那個佛牌的含義。
看着網頁上一模一樣的照片,溫槿輕點鼠标,點擊查看詳情。
原來佛牌上那個四臉八手的猴子并不是什麽妖怪,而是印度史詩《羅摩衍那》中的風神之子——
神猴哈奴曼。
《羅摩衍那》中,哈奴曼勇敢機敏,能騰雲駕霧,火燒楞伽宮,盜仙草,助阿逾陀國王子羅摩征服強敵,在東南亞各國人民心中視為英雄。
用哈奴曼做佛牌,一為閃避意外危險保平安。
二為提升佩戴者鬥心意志,使其……
戰無不勝。
看到最後的一段話,溫槿心下一凜。
她見過太多胸前挂着佛牌的,要麽是長輩送給小輩佩戴,寓意美好的祝願;要麽就是一些大老板佩戴,祈求升官發財。
像這樣祈禱自己……戰無不勝的,她還是頭一回見。
她不禁猜想起來少年的身世。
這時卧室門被敲響,是覃珠的聲音。
“小槿,睡了嗎?”
溫槿收回發散的思緒,飛快将筆記本電腦合上,跳上床,做出入睡狀,看着走進來的覃珠:“媽媽。”
覃珠溫和笑着坐在她床邊:“今天怎麽這麽早就睡了?”
溫槿支支吾吾:“……可能今天在老師那裏練鋼琴有點累了。”
撒起謊來她心跳都變快了些。
鋼琴老師大多都只跟她一個人聯系,應該不會告訴覃珠今天沒上課的,除非覃珠主動去問。
所以她今天和江巧玲他們去城中村的事情應該不會被知道。
“媽媽才給你買的裙子怎麽自己洗了?”
果然,覃珠只提起了她晾在陽臺上的裙子的事。
溫槿松了口氣。γ
她按着下午給家裏司機解釋的那一套說法:“下樓的時候摔了一跤,不小心弄髒了,裙邊也有點被勾到。”她抿抿唇,抱住覃珠手臂,試圖用撒嬌來掩飾過去,“媽媽你再給我買一條好不好?”
聽完女兒的解釋與方才詢問自家司機得出來的解釋是一樣後,覃珠這才笑了笑。
“行。”覃珠點點頭,替溫槿理了理被子,“那快好好休息,明天七點起床開始練鋼琴,這個周末我和你爸爸都在家,可以好好陪着你練。”
這是在溫槿很小的時候就定下來的規矩。
周一到周五每天都必須練習至少六個小時以上的鋼琴,周末則至少要十個小時以上。
現在步入高中,加上她鋼琴水平逐步提高,覃珠把周一到周五的時間減少了兩個小時,但周末仍然不變。
可以說是,除開上學和吃飯睡覺,她的生活只剩下了練鋼琴。
溫槿聲音淡了點,她垂下眼:“我知道了,媽媽。”
“快睡吧,晚安。”
“晚安媽媽。”
覃珠走出了卧室。
母親的腳步聲逐漸遠離,直至再也聽不見。
溫槿掀開被子,抱着腿坐在床上。
她先是慢慢吸着氣,然後感覺到自己單靠鼻子呼吸已經不能汲取到足夠的氧氣後,開始捂着胸口,張開嘴大口大口呼吸着。
靜谧的空間內,只餘下女孩痛苦的、急促的吸氣聲。
很久以後,直到心跳一點一點恢複正常,溫槿才下了床。
再盯着電腦上關于哈奴曼佛牌的釋義看了一會兒後,溫槿合上電腦,打算開始每日睡前的必備項目——寫日記。
粉色日記本裝在小包裏面,一直被她随身攜帶着。
溫槿扭過頭去找包。
包呢。
椅子上沒有,書桌上也沒有,床上也沒有。
溫槿站在原地想了一會兒。
想着想着,她整個人忽然一呆。
她的包……好像還在城中村裏。
【作者有話說】
“《羅摩衍那》中,哈奴曼勇敢機敏,能騰雲駕霧,火燒楞伽宮,盜仙草,助阿逾陀國王子羅摩征服強敵,在東南亞各國人民心中視為英雄。”
——佛牌釋義摘自百度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