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但願他們可以找到兩全其美的解決辦法吧。

“在想什麽?”張雅和問道。

陳幸笑了笑:“在想這裏真的蠻清靜的, 這樣的地方不多見了。”

張雅和笑道:“我家也很漂亮,等有機會帶你去我家看看。”

陳幸突然擡頭看向張雅和,他認真的問道:“張雅和,你們為什麽想和我做朋友?”

陳幸之前問過這個問題, 但是他現在還想問。

想了想, 在不知道他身份的情況下,真的會有人類毫無所圖地想要與他做朋友嗎?

陳幸仔細分析了一下局勢, 他覺得自己不管在哪方面都沒有辦法帶給竺子玉、張雅和實質上, 肉眼可見的利益, 所以,僅僅是因為想和他呆在一起, 繼而邀請的他嗎?

“因為子玉挺喜歡你的。”張雅和說道。

陳幸點了點頭:“那你呢?”

張雅和被陳幸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摸了摸下巴道:“其實我也覺得你這個人還挺不錯的。”

陳幸若有所思的點了下頭:“你們真的挺奇怪的。”

張雅和震驚了:“什麽叫我們奇怪,你不覺得自己更奇怪嗎?”

陳幸“撲哧”笑了一聲:“不是說你們奇怪啦,是覺得你和竺子玉人都挺好的。”

轉了轉眼睛, 陳幸補充道:“至少在目前我接觸到的人類裏面, 算是很好的了。”

張雅和一臉詭異:“說的和你不是人一樣。”

陳幸笑道:“開玩笑的,走吧。”

張雅和“啧啧”了兩聲:“走。”

若竹林

陳幸發現竺家是真的喜歡竹子, 整片院落裏随處都可以見到竹林。

“其實最喜歡竹子的是子玉。”張雅和道。

陳幸擡眸看向張雅和。

“子玉從小就喜歡竹子, 也正因為如此,竺家才移栽了那麽多竹子。”

“他是喜歡綠竹的風骨嗎?”陳幸問。

張雅和思考了一會, 回答道:“子玉說他喜歡綠竹的挺拔不屈,也喜歡綠竹的峥嵘郁郁, 總之就是很喜歡。”

陳幸笑了笑, 他心裏感覺的到, 這些竹林應該也很喜歡竺子玉吧。

說起來, 陳幸自身的血脈中, 也與竹子頗有淵源。

“他現在應該醒了吧。”張雅和看了一眼天色。

張雅和話音剛落,擡頭便對上走過來的竺子玉。

“你們還好嗎?”竺子玉的神色裏還帶着絲絲疲倦。

“挺好的。”張雅和笑說:“我和陳幸剛從主廳出來,就過來瞧瞧你。”

陳幸看向竺子玉,他覺得青年現在的精神依舊萎靡。

“主廳的人應該很多吧?”竺子玉笑了笑。

“那當然,給竺爺爺賀壽的人那可都是排着隊的!”說完,張雅和拉着陳幸就朝竺子玉走了過去。

陳幸看着竺子玉,欲言又止。

“想什麽呢?”

不知為何,竺子玉看到陳幸這種有些糾結的模樣,竟想伸手摸摸對方的腦袋。

但只是片刻,竺子玉便克制住了自己的想法。

那樣也太不禮貌了。

“在想,你和你姐姐。”陳幸直接道。

竺子玉一愣:“我和……姐姐?”

陳幸點頭:“對,感覺你姐姐和你的身體,都不太好。”

當聽到姐姐的時候,竺子玉的眼神暗了暗。

“……嗯。”

陳幸能夠明顯感覺到竺子玉低落的情緒,他想要安慰,又不知道要怎麽開口。

因為即便是自己說了,但卻沒有辦法進行醫治,還不如不說。

“子玉,你們是不是要提前去那裏了?”張雅和現在說話并不避諱着陳幸了。

“是,姐姐的病不能再拖了,等到壽宴結束,我們便出發拜訪百裏葛家。”竺子玉道。

陳幸停了停,他垂眸看着腳下的泥土,看着那松軟的土壤道:“我可以和你們一起去嗎?”

陳幸話音落下,竺子玉和張雅和面露錯愕。

張雅和看着陳幸道:“你知道百裏葛家是什麽地方嗎?”

陳幸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張雅和:“知道,那是一個古老的醫學世家。”

張雅和張了張嘴,還想說些什麽,卻被竺子玉阻止了。

“陳幸,百裏葛家擁有數百年的傳承歷史,是極為神秘的古老家族,即便是我的祖父,也是提前進行的協商,得到許可後方才拜訪。”

陳幸點了點頭:“他們家确實挺嚴格的。”

張雅和“潶”了一聲:“說的就好像你認識他們一樣,這麽熟稔。”

陳幸眨了眨眼睛,他認真想了想,他們家與百裏葛家、沉洲林家的關系複雜交錯,非三言兩語可以說的清。

“聽說過。”陳幸直白道。

竺子玉看向陳幸:“你為何想要去百裏葛家?”

陳幸心道:我要去百裏葛家的理由可多了去了,再說了,即便我不需要去,可既然已經沾手這樣的事情了,還是需要去看看百裏葛家要做何處理。

“同為醫家後代,我當然想要去拜訪了。”陳幸道。

張雅和在一旁大聲道:“你們這醫家後代能一樣嗎?”

陳幸皺眉:“有什麽不一樣?不能因為百裏葛家的名聲大,你們就厚此薄彼吧。”

張雅和聽了陳幸的話,真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表情,他是該說陳幸天真呢,還是該說陳幸太不懂這個世界了。

即便這個世界說着衆生平等,但要做到這所謂的“平等”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有時候這所謂的平等,或許只存在于夢幻世界。

至于它真的是否有一天可以在現實世界中實現,誰知道呢。

就像陳幸說的,同為醫家後代,有何不可?

但事實就是,百裏葛家受到無數人的追崇與敬仰,而普通的醫家,怎麽可能與之相提并論。

“那如果子玉同意的話,你應該可以一起去吧。”張雅和聳了聳肩,将一切都推給了竺子玉。

陳幸不傻,他當然明白張雅和的意思,他懂得在世間大多數人眼中何為優貴,何為低貧。

雖然陳幸有時候覺得這種觀點很可笑,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認,這個世界目前就是按照這個規律進行的運轉。

沉默地吸了一口氣,陳幸突然明白為什麽心魔會擁有這麽強大的力量,而且永遠沒有辦法消失。

因為它根本就沒有辦法消失。

所有的事物都是一體兩面,陰陽轉化中誰也離不開誰。

所以陳幸雖然不喜歡這樣,但他也無法說什麽,這或許是時代歷史所必經的一個過程吧。

落葉竹林,風聲吟唱。

所帶來的絲絲涼意,讓陳幸清醒了一下自己的頭腦。

他擡眸看向竺子玉,看向青年漂亮的桃花眼。

“我可以去嗎?”陳幸問道。

竺子玉回看陳幸道:“那你和我們一起去吧。”

張雅和在旁邊捂臉想:這下好了,也沒什麽秘密能瞞住陳幸了。

“我說陳幸,你幹脆畢業後來竺家工作吧,就你知道的這些機密,都可以成為竺家的心腹了。”張雅和說。

陳幸看向張雅和:“我又不會說出去。”

張雅和抱臂道:“現在最不可信的就是對方的嘴了。”

陳幸抿唇思考道:“而且這也不是什麽大事啊,就算知道了,最多……”

最多竺家危難,風光不在。

可是想到這裏,陳幸突然發現,這事對他來說是小事,可是對竺家來說卻是大事了。

畢竟在現今的人類社會中,權利地位可以迷住多少人的眼睛。

輕嘆了一口氣,陳幸道:“算了,話別說的那麽早,還不知道到時候會發生什麽呢。”

一時間,三人都陷入了某種沉默。

最後竺子玉開口道:“別站着了,來這坐吧。”

別院的石凳被擦的很幹淨,只有些許落葉飄在上面。

陳幸看過石桌上的書卷,他想,如果竺子玉出生古代,定會是一位翩翩公子,君子如玉。

略帶欣賞地看了竺子玉一眼,陳幸發現這別院的氣息與人一樣,清冷而安和。

“陳幸,你如果要随我們一起去百裏,那麽必須要了解一些情況。”竺子玉正色道。

陳幸問:“什麽情況?”

竺子玉回答道:“雖然不知道你如何知道的百裏葛家,但是這種神秘的氏族都有着自己的規矩。”

陳幸垂眸。

規矩?

不錯,在他印象中,百裏葛家的規矩确實有一大推。

現在想想,三大靈山脈絡裏,只有他們清山一脈最簡潔爽快。

“什麽規矩?”陳幸問道。

雖然知道百裏葛家的規矩有一大堆,但是陳幸卻沒有詳細了解過,畢竟在他們三個家族之間,這些規矩名存實亡。

“百裏葛家因為自身特殊的存在,他們不希望外人透露出他們所在之地,因此即便是去了,也需要定下協定,不允許向其他任何人透露出他們家族所在的位置。”竺子玉繼續道:“其二,百裏葛家需要每個人在入山之前飲用他們所制的靈水,以确保拜訪者在之後不會對百裏做出任何不利的行為。”

陳幸聽到這裏,不由得覺得不對勁。

這靈水相當于單方面的契約,而且這契約的絕對掌控權就在百裏葛家手中,未免對求醫者太過苛刻。

“如果不飲用靈水如何?”陳幸問。

“那麽他們将不與接待。”竺子玉回答道。

呵,陳幸的嘴角抽了抽,還真是霸道啊……

“這都是小事,”張雅和敲了敲桌子,“關鍵是他們若能醫治好你們,別說一杯靈水了,就是一百杯也沒什麽問題!”

竺子玉苦笑了一聲,若真的可以的話,那自然如張雅和所說,可是……

竺子玉如今并不奢求那麽多,他唯一所求的只是自己的姐姐可以渡過這場難關。

竺子玉的父母在他還不記事的時候便先後去世。

他的至親中唯有姐姐陪伴他的時間最長。

在最初那段冰冷而漫長的歲月中,兒時的童年與姐姐相互依伴,在彼此的鼓勵中重獲新生。

竺子玉想,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姐姐可以安樂長壽,享受着普通女孩子的生活。

“你姐姐,現在還好嗎?”張雅和說完這句話後,感覺氣氛更靜谧了。

竺子玉搖了搖頭:“現在還能站起來。”

此話一出,張雅和簡直不知道要說什麽好了,他還不如不問。

陳幸看了一眼竺子玉,低頭不再說話。

他能夠感受到竺子玉姐姐的情況,确實不太好。

陳幸雖然沒有見過這位竺家女,但是在他看來,竺家小輩的壽命都很難撐過三十。

竺子玉不例外,他的姐姐同樣也不例外。

天意弄人,循環往複,終究還是付出了很大的代價。

第二日

竺家掌權者的生日宴會開始。

雖然張雅和已經強調說這種程度的宴會對于竺家來說已經是極為低調。

可是在陳幸看來,這雖未擺明的金銀世界,卻帶着無比的奢華。

來自其他人的恭賀與禮物,來自其他人的欲望與渴求,無一不完全體現在其中。

陳幸看着這一切,難怪這數萬冤魂始終不願意離開,難怪這無盡的怨恨始終無法消散。

一顆沒有真心悔過的心,怎麽能讓它們消散于天際,重新獲得內心的安寧呢?

陳幸嘆了一口氣。

他突然覺得,竺子玉能夠在這樣的環境中成長成這個樣子,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定力為內心的堅定純粹。

這并不是說陳幸認為竺家長輩有哪個地方做錯了,而是陳幸覺得他們的氣質與竺子玉幹淨的氣質完全不同。

可以說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理念。

竺子玉的理念在一些長輩看來或許天真可笑,可是陳幸卻覺得這是最簡單幹淨的赤子之心的體現。

“我家人來了!”張雅和開心道。

陳幸擡眸間撞進一片汪洋的大海,冰涼而清爽。

……翠頂。

陳幸動了動眼皮。

即便陳幸以前從未見過翠頂現在的模樣,但他依舊可以憑借氣息很快認出翠頂。

翠頂回看着陳幸,兩人仿佛進行了一場無聲的交流。

“快來!快來!給你們介紹下!”張雅和拉過陳幸,轉頭又對竺子玉招手。

“除了何光羽,子玉都認識了,我給你介紹下,這是我妹妹,這是何光羽。”

張月歌看着陳幸笑道:“你好,我是張月歌,張雅和的妹妹,很高興認識你。”

陳幸笑着對張月歌說道:“你好,我是陳幸。”

陳幸看着張月歌,這是一個很溫柔的女孩,溫柔中帶着堅定。

“光羽,你怎麽不過來。”張月歌笑着看向何光羽,語氣中還帶着撒嬌。

何光羽無奈地笑了笑,他的視線落在陳幸身上,随後又收了回去。

“對了光羽,你還沒說竺老先生都問了你一些什麽呢。”張月歌道。

因為竺家知道光羽的醫術很好,甚至還治好了她奇奇怪怪的疾病,因此,竺家早就請教了光羽一些關于竺家的問題,而且竺老先生對光羽也相當的客氣。

“問了一些竺小姐的身體問題。”何光羽笑道:“只是我也沒有辦法解決,所以便也沒說什麽,而且……”

何光羽看向陳幸,比他更會處理這類事情的厲害角色在這裏。

陳幸與何光羽對視了片刻,但顯然兩人都打算裝作不認識對方。

“這樣啊……”張月歌有些失望。

“算了,本來竺家的事情就不容易解決,如今還是去拜訪那兩個神秘的家族,或許事情可以因此得到解決。”張月歌抿唇道。

何光羽難得的沉默了片刻,他沒有看張月歌,反而是問道:“這裏有沒有祭刀堂之類的地方?”

竺子玉擡眸看向何光羽:“為什麽問這個?”

何光羽抿唇:“聽說竺家橫跨兩朝,想必也經歷了很多風雨颠簸,以為會有祭奠戰争的靈牌。”

竺子玉微微颦眉道:“你說的沒錯,只是……”

只是竺子玉一直以來也很奇怪,他們家并沒有這樣的地方。

而且在他的成長過程中,他也從未聽到長輩提起過有關戰争的事情。

何光羽見竺子玉這樣的神情,便已經了然大半。

他看了陳幸一眼,想必這位應該也清楚。

何光羽剛想開口再說些什麽,卻被人打斷。

“何先生,我家老爺想請您再過去一趟。”一位身穿黑色長衫的中年人道。

何光羽垂眸問道:“去主堂嗎?”

中年人笑道:“還是想要請您去小姐的院子裏。”

張雅和走到前面:“那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中年人微微點頭,沒有說話。

一時間,何光羽想了很多,最後他笑道:“好。”

一路上,中年人對何光羽非常的客氣,想必也是被特意交代過的。

何光羽落後了一步站在陳幸旁邊:“要和我一起進去嗎?”

張雅和奇怪地看了何光羽一眼:“你怎麽只和陳幸說這話?”

陳幸在何光羽開口前便眨了眨眼睛:“說明我們有緣。”

張雅和抿嘴挑眉。

陳幸卻轉頭問道:“我能進去嗎?”

中年人猶豫道:“這……”

竺子玉開口道:“一起進去吧。”

少爺已經發話了,中年人便道:“那一起進去吧。”

因為小姐養病需要清淨,所以平時根本不會有那麽多人進去。

當陳幸踏入院子的那刻起,他便感受到一股強烈的戾氣與不友善的感覺。

陳幸和何光羽對視了一眼。

兩人顯然都明白對方的意思。

陳幸在之前已經做好了預期,卻不想這預期比他想的還要嚴重。

竺家小姐的生命力在陳幸眼中已經幾近凋零,那無數怨恨與惱怒中,蠶食着她的身體與意志。

陳幸心裏感到一種酸澀,他想,是不是因為這些怨念與仇恨無法再靠近竺家掌權者竺憑來,所以才會這麽肆無忌憚地接近竺子玉他們呢?

一時間,陳幸只覺得百感交集,可是他又無法訴說什麽。

當時那戰場的心酸與悲慘仿佛一把利劍将陳幸刺穿,讓陳幸無法再言說什麽。

因為陳幸覺得自己沒有資格決定,他沒有資格為竺家決定,更沒有資格為那時戰場的英魂決定。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看着這一切。

即便心中百态酸澀,卻依舊無可奈何。

陳幸想,如果是父親或者其他長輩,或許會為此感到為難與不忍,但是陳幸不會。

他是他自己,并且他清楚地知道,這不是他的責任,不是他的過錯。

而他願意踏入此地最大的原因,僅僅是因為他認可竺子玉這個人,所以他願意來此。

感受着周圍壓迫的氣息,陳幸每往前邁一步,就感覺自己走在風沙戰場上。

只是這戰場并非血氣昂揚,而是怨氣再道。

空氣中蕩漾着凝重的仇恨,無數人的不甘與憤怒,悲傷與無奈,仿佛都在此全然的壓抑着,他們的不解,難過,傷心,痛恨,陳幸全部,全部都感受着。

陳幸有時候很想讓自己從這樣悲慘的環境中解脫出來,可是他又沒有辦法做到。

他不去找事情,卻總有事情會找上他。

當來到門口的時候,陳幸甚至有些不忍推門而入。

青年的眸光一瞥,随後道:“我和翠……何光羽進去,不然你們就在外面等着吧。”

張雅和一臉莫名其妙:“為什麽?”

陳幸解釋道:“我與何光羽都是醫家出身,或許能夠幫上忙,更何況竺小姐不是身體不好,不宜見過多的人,我們兩個進去最合适。”

說完陳幸看了翠頂一眼:“你說呢何光羽?”

何光羽同樣看着陳幸,少許,他點了點頭道:“是的。”

既然如此,其他人也确實沒有進去的必要。

竺子玉對陳幸笑了一下:“那你們進去吧,我們在外面等。”

陳幸點頭:“謝謝。”

推門而入,陳幸只覺得煞氣沖天,他強忍着面不改色,卻終究在看到竺小姐的時候破了功。

這是一個相當虛弱和年輕的女孩,看起來正值壯年,卻只能昏躺在床上。

她的臉色發黑,漂亮的面容變得暗淡無光。

而在沒有其他人的時刻,翠頂看向陳幸:“你可有解決辦法?”

陳幸回看翠頂道:“你說呢?”

翠頂良久不說話,最後他長嘆了一口氣道:“我以為你會有辦法,畢竟……”

畢竟陳幸可是清山陳家的傳人。

陳幸抿唇:“沒錯,我可以解決,但是又沒有辦法解決。”

在能力上,陳幸認為自己有能力解決,只是要付出不小的代價。

但是在情理上,陳幸認為他不應該插手,因為這是竺家與對方的恩怨,陳幸怎能幹涉。

不過,陳幸始終認為冤冤相報何時了,不如各自放下執念,回歸到自己最幹淨釋然的狀态,那樣對誰都好。

但是陳幸知道,這是自己的一鄉情願罷了。

如果真的那麽容易放下,又豈會造成現在這個局面。

何光羽,也就是翠頂眉頭緊蹙道:“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會有這麽大的怨念?”

陳幸雙臂環胸道:“是你想不到的事。”

因為陳幸之前也沒有想到,他猜測了許久,卻沒想到竟然是因為這麽嚴肅而又可嘆的悲劇。

“一定與戰争有關。”翠頂肯定道。

雖然他無法像陳幸一樣準确的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翠頂可以肯定,這麽兇殘冷酷的氣息,必定經歷過戰争的洗禮。

“是啊,與戰争有關。”陳幸笑了一下,只是他的笑容中沒有任何開心,有的卻是無盡的無奈與感傷。

陳幸想,如果當年那個竺家的前輩沒有做出這樣的舉動,一切都會改寫。

但是沒有如果,只有當下。

“你會眼睜睜地看着這一切嗎?”翠頂問。

陳幸緩緩擡眸,翠頂說的好啊,他要眼睜睜地看着這一切嗎?

深吸了一口氣,陳幸垂眸道:“這不是我想不想看的問題,這是我無法解決的問題。”

父親當年強行插手,已經付出了他的代價。

而陳幸不是父親,他們走的是不同的道路。

陳幸又往前走了幾步,說真的,他确實很心疼床上的女孩。

明明正值年華,卻始終只能纏綿病榻。

微弱的氣息,憔悴的神色,足可以看出她渺弱的生命力。

當陳幸想要再靠近一步的時候,只見前面的空氣一陣扭曲,狂暴的黑霧聚集在其中,他們的憤怒甚至直沖雲霄!

這黑霧咆哮着,嘶吼着。

它們阻止陳幸的靠近,怨恨中帶着警告。

陳幸靜靜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覺得自己竟然說不出什麽話來。

當他看到那婦孺為誘餌的場景時,陳幸只覺得一陣心酸。

那是何等的絕望和無助。

那是怎樣的無情和痛苦。

眼睜睜地看着,卻沒有辦法掙脫,就那樣眼睜睜地看着悲劇的發生。

那種痛苦與折磨,想必只有經歷的人才能夠真正懂得。

可是……

陳幸惋惜地看着竺子悅。

可是這個女孩又得罪過誰呢?她背負的不過是家族的責任與悔恨。

但是有些事情,終究說不清楚,也沒法說清楚。

只能在時間的長河中靜靜地等待,等待命運之輪的轉動。

“怎麽做才可以化解你們的怒火,解除你們的痛苦。”陳幸幾乎是嘆道。

這種可怕的念力,無盡的詛咒與痛苦,陳幸也幾乎束手無策。

他認為,唯有這些冤靈真的安息,此事才能夠得到真正的化解。

只是,事事輪回,如此這般又怎知不會誤了自己呢?

陳幸想要幫他們,但是陳幸又知道自己沒有資格也幫不起他們。

或許誰都沒有錯,可卻就是發生了。

很多事情說不明白,也道不清楚。

黑霧幻化成了人形,它沒有五官,可是陳幸卻能夠知道它到底要訴說什麽。

鬥轉星移,支撐他們到如今的只是那仇恨的執念,那不可釋懷的過去。

“唉。”翠頂能夠感受到這股令人悲傷的氣息,這種來自最深層恐懼的氣息,與他曾經長居的清山截然不同的氣息。

“是連你都沒有辦法解決的糾葛嗎?”翠頂看着陳幸問道。

在翠頂的印象中,清山陳家百代相傳,靈醫陳家幾乎沒有他們解決不了的事情。

枯草重生,百花綻放,在翠頂看來,陳家甚至有百病返春的力量。

更何況……

在翠頂的感知中,陳幸的天資之高,可以說是陳家歷代之最。

“……是。”

陳幸想,如果翠頂也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的話,那麽想必也會和他一個反應。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翠頂看着面前的黑霧,它嘗試着與黑霧交涉,但是卻無法得到任何回應。

“沒有用的。”陳幸搖了搖頭,“在仇恨與憤怒之下,它們聽不見任何聲音。”

這也是陳幸現在什麽都沒有做的原因。

當真誠遇到了背叛,當公平遇到了阻擊,當摯愛慘死他方,又真的有人可以擺脫這種不甘與憤懑嗎?

對于這個問題,陳幸不知道答案,他不想肯定也不想否定,因為他不知道。

“走吧。”陳幸看着翠頂道。

翠頂卻沒有挪開腳步,他低頭道:“人類為什麽要這樣自相殘殺呢?”

陳幸看着翠頂,青年認真思考了一會,随後道:“為了利益,為了生存。”

翠頂擡頭:“生存我可以理解,但是為了利益我卻不能理解。”

陳幸垂眸:“這或許是個不解的答案。”

生而為人,七情六欲。

又怎麽能破除自己的欲望?

陳幸看了一眼床上的人,他希望百裏葛家能夠找到最合理的解決辦法吧。

當轉身走去的那一刻,陳幸明确地感受到了黑霧的嘶吼。

在明知道不是陳幸對手的情況下,黑霧還是選擇了警告與捍衛,捍衛的是它們的仇恨。

陳幸頭也沒回地打開了門,當陽光灑落下來的時候,陳幸覺得天朗氣清。

“怎麽樣了?”張雅和問道。

不過張雅和問的是何光羽,而不是陳幸。

何光羽垂眸搖頭道:“沒有辦法。”

當何光羽話音落下後,皆是一片沉默。

陳幸默默擡頭看了一眼竺子玉,他能夠清晰地感知到竺子玉的難過。

雖然面上沒有顯現,但是陳幸知道青年的失望。

“少爺,您要進去嗎?”中年人問道。

竺子玉搖了搖頭,他看着緊閉的大門道:“我出去走走。”

竺子玉始終記得姐姐對他說過的話。

姐姐說:“阿玉,如果有一天我和母親一樣卧病在床的時候,你不要來看我了,我不想你看到我那時的樣子。”

這些話,仿佛烙印一般印刻在竺子玉的心中。

竺子玉想說:他不在乎,無論姐姐是什麽樣子,他都不在乎。

可是竺子玉知道,姐姐在乎,而他不想讓姐姐難過,所以他不會去的。

擡頭看着藍天,竺子玉壓下心中的酸漲,他感到一種無力感,這種無力感籠罩在他的頭頂,他多麽渴望自己可以将它移去。

陳幸與翠頂約好了晚上相見,就像他有很多話問翠頂一樣,翠頂同樣有很多話想要問他。

“這裏合适嗎?”陳幸問。

“合适。”翠頂說着直接一躍而上,來到了參天的大樹之上。

這是竺家之外的野生之地,一般不會有人經過。

陳幸仰頭看着翠頂,他環顧四周,确定沒人以後,右腿使力,一躍而上。

高高在上的樹冠上,陳幸将腿搭在枝幹上,他看着翠頂道:“我們好長時間沒見面了。”

翠頂也是頗有感慨:“上次見你還很稚氣,沒想到現在都那麽大了。”

陳幸笑道:“可不,我上次見你還跟個高高在上的仙人一樣,現在卻也掉入紅塵。”

當陳幸說到這裏時候,他感慨道:“你知道嗎翠頂,當卓卓給我說起你的事情時,我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因為你在我心中的形象,可與現在完全不同。”

無形無相,無欲一求。

這是陳幸對翠頂的印象。

這個曾經對人類,對情緒不屑一顧的求仙者,如今竟然甘願跌落人間。

“彼此彼此。”翠頂笑道,“我也沒有想到曾經的‘乖孩子’會有一天燒家離院,離經叛道。”

陳幸“哈哈”笑了兩聲,可是他的笑聲中卻沒有笑意。

“我只是燒掉了自己的過去而已。”

陳幸不知道其他人是怎麽想的,但是過去對他來說,既是輝煌,也是束縛。

他任由風吹拂在他的臉上,享受着風的氣息。

在這一刻,陳幸什麽都不想要思考,他只想要閉上眼睛,然後靜靜地去感受。

“翠頂,你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嗎?”陳幸問道。

陳幸知道翠頂距離大道成就只差一步,可卻是這一步,也讓翠頂費勁數百年的時間。

如今終于要成功了,又為什麽選擇放棄。

“說起來很想笑,我也不知道原因。”翠頂的人形很好看,帶着清俊的書卷氣。

“當我被吸引住的時候,就已經來不及了。”

當這個女孩走進他心中的時候,他知道,自己的心動了,無法阻擋的心動了。

“我嘗試着克制住自己,可是我發現自己做不到,喜歡就是喜歡,無法隐藏,無法克制。”

翠頂看着頭頂的樹葉,已經枝葉交錯中隐隐露出的夜空。

“這種感覺很奇妙,像是一顆忽明忽暗的星星,讓我想要追随。”

在這種感覺中,沒有占有,沒有控制,有的只是陪伴與祝福。

陳幸有些困惑地看向翠頂。

而翠頂卻擡手摸了摸陳幸的頭頂:“你還太小了,等将來就知道了。”

陳幸有些不滿,可是與翠頂相比,他确實是個孩子。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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