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這是個陷阱,最終我得出結論。

周日的早晨,梁忱如期而至。

她照例負責運送這裏的食材和生活用品。

我們彼此讨厭。往常,在這個時候,我都會躲到自己的卧室裏,內心默默倒數,直到樓下的門響起咔噠聲,我才會下樓,對着冰箱裏和門廳的東西皺眉。

圖案幼稚的毛巾,灰撲撲的棉質睡衣,不合腳的襪子,小一號的拖鞋,甚至還有尺寸小到令人難以置信的內褲,都出自秦淮的授意。秦淮竭力讓我的生活變成一場災難,而梁忱就是他的幫兇。

我不确定秦淮是不是也喜歡女人,但他确實不喜歡梁忱。要不然也不會把這種及其可惡的工作交給她來做。

這次,我一反常态,在內心倒數到一半後下樓,叫住準備離開的梁忱。

“請等一下。”

“……什麽?”她停止關門,半是驚訝地揚起柳葉眉,打量着我。

我內心冷哼,表面卻不動聲色:“請幫我轉告秦淮一句話。”

“行吧——”她拖長了音,“請說吧。”

我吸了一口氣,然後吐出話語:“告訴秦淮,就說,說……”

說什麽呢?說'什麽都行'嗎?那我還剩下什麽,就連靈魂也不屬于自己嗎?我停了下來,無法繼續。

“恕我直言,江先生,我的時間很趕,九點整還有個會議。”梁忱不耐煩道,“如果是什麽要緊事,你完全可以給老板打電話。”

我躲避秦淮還來得及,又怎麽會去主動聯系他。更可笑的是,半年時間過去了,秦淮對我說了數以千計的廢話,其中卻沒任何有一句提及聯系方式。

我拒絕道:“不了,轉告他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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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忱冷臉等待。

我張開嘴,話語在我舌尖打轉。

一分鐘之後,沉默在我們之間蔓延。梁忱認定我是在愚弄她,她抱了雙臂,翻了個白眼,轉身。

見梁忱要離開,我開始慌張,急急忙忙道:“不,我……請告訴他,說‘什麽都行’。”

梁忱愈發不耐煩,她皺着眉頭:“您說什麽,可以再重複一遍嗎?”

要是在往常,我絕對會和梁忱吵一架,挑剔她的無禮,但現在我完全沒有心情。

“對他說‘一切’,他就會知道。”我不情願地重複。

“那好吧。還有什麽別的需求嗎?”梁忱問。

“沒有了。”我小聲說。

“行,再見。祝您有一個愉快的早晨。”她即刻離開了。

我關上門,感到全身力氣被抽幹。在門廳呆立了片刻才手腳并用,艱難爬上樓,跌進床裏。

下午的時候,有人推我。

“起來,別睡了。”秦淮的聲音在我頭上響起。

“走開。”我不高興地說。

遮光窗簾被拉開,屋子裏頓時明亮了不少,我翻了個身,将臉埋進枕頭。

秦淮掀開我的被子,抓住我的肩膀将我拽起來,我倚靠在床頭,頓時清醒了不少。

我盯着他邪惡的臉,看他張開嘴:“最後一次機會,你打算拿什麽來換。”

我打了個哈欠:“我不是都說了嗎?”

“一切?嗯?”他低沉的聲音劃過我的脖子,很冷。

我拒絕思考,扭過頭去不看他。

秦淮冷哼:“膽小鬼。”

我都把自己賣掉了,他還想怎樣?我繞開他,從衣櫃裏取出緊身牛仔套、的顏色難看的頭套衫。

“我要換衣服了。”請走開。

秦淮置若罔聞,我等了一分鐘,見他沒有反應索性除去睡衣,只剩內褲,然後飛快套上牛仔褲。我感到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樣戳在我身上。

“我想不出你還有什麽利用價值。”秦淮挑剔道。

“嗯。”我表示同意,我也不清楚。

“難看死了。”秦淮又發話。

我僵住,麻木的疼痛從心口蔓延至全身。我知道自己很難看:那麽瘦,體重剛剛過百,身材好似白斬雞,臉白的也像鬼。與幾年前那個年輕快活的江臨完全不同,我早就知道了,可我為什麽要在乎他的話?

我感到一陣難堪的羞恥,然後是氣憤。我轉過身,在秦淮身邊坐下,決定惡心他。

秦淮打量起我來,看上去并沒有受到冒犯。

“想出去?”他問。

我點頭。

“保證不逃跑?”

“我沒力氣。”我答,“這幾天送的東西太難吃了。”

秦淮眯起眼睛,評估我話語的可信度。結果肯定很糟糕,鑒于我的失信記錄。既然一個小小的出門他都推三阻四,更何況其他要求?我早就懷疑,這只是一個新的游戲罷了。

見他很久不首肯,我躺回床上,徹底失去了信心。

外面太陽那麽大,溫度那麽高,想來也沒什麽有趣的。肯定是這樣吧……我用枕頭蒙住臉,準備陷入下一場沉眠。

秦淮扯開我的枕頭,俯視我:“行吧,小廢物,暫且相信你一次。”

我滿臉疑問。

他不耐煩道:“今天正好有時間,把你這些亂七八糟的衣服全部替換掉,這些都是哪個蠢貨選的?”

是你。

我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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