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早上醒來,秦淮依舊在我的身旁。
他的呼吸軟綿綿的,臉半埋進枕頭中,映透出一張紅潤的臉。真是奇怪,他不是剛剛抱怨過自己要早起開會嗎?怎麽變得這麽懶。
“秦淮,快起來。”我抽走他臉下的枕頭,對他說。
沒有回答。
我俯下/身,去碰觸他的臉,秦淮的額頭很熱,眼睛緊閉,眉頭微皺,像是在做一個痛苦的夢。
“起來。”我搖晃他的肩膀。
他依舊像死魚一樣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拍打他的臉,踢他的腿,都不能引起他的絲毫反應。以至于後來我有些厭煩,只想把他扔在這裏,任他自生自滅。
但這樣的惡毒想法只在我腦海中停留一瞬,
當他真正安靜的時候,就不那麽讨厭了。
我把臉埋在秦淮的胸膛,聽他穩健有力的心跳聲,然後向上,撫摸他脆弱的喉結。
如此安靜……如此乖巧。
“秦淮,秦淮!”我揪他的耳朵。
秦淮這才悠悠轉醒。
“阿臨?”他掙紮着起身,卻沒什麽力氣。
我看他這樣虛弱,不由得有些竊喜。
也不知道是因為昨晚受了風寒,還是怒火攻心,讓他看起來狀态極差,再也沒有了往日的威風模樣,讓我莫名地暗爽。
Advertisement
“秦淮。”我喚他,“你病了,再也沒有力氣來照看我,放我離開好不好?”
“不行!”他很生氣,用絕望的聲音沙啞道:“想也不要想。”
我怕他說出那種‘你永遠是我的,永遠不要妄想逃離’之類的愚蠢句子,便想離開他,去樓下避避風頭。
“阿臨,吃藥了嗎?”秦淮在我身後問。
自然是沒有,我下樓,把他抛棄在卧室裏,返回的時候,看到他可憐兮兮地倒在地上。
秦淮算是病來如山倒,我叫助理把他送到醫院去,獨自享受美好的獨處時光。
他很倒黴,先是一場持續不退的高燒,而後是一場嚴重的感冒,由于積勞成疾轉成肺炎。神通廣大的秦淮終于徹底倒下,再也沒有精力每日回到房子裏來限制我的行動,只能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處理堆積如山的文件,接受父母的責問和商業夥伴居心叵測的問候。
秦淮開始單方面的通過手機與我交談,疊疊不休,問寒問暖,我從來不知道他可以在我們之間創造如此多的言語,也不明白一個年近三十的人如何做到如此幼稚。
心情好的時候我會偶爾回複他,心情不好就完全無視。
出于一種本能的自我保護,我不斷暗示自己應該離開他,秦淮與我而言總是會有致命的吸引力,但這一次,我已經不再年輕,也不再愚蠢,不會給自己留下猶豫的時間。
我曾幾次對他說起過要分開的覺定,結果不是被他裝作沒看見,就是被突如其來的信息襲擊。
“阿臨,來看我吧。”秦淮說,“我讓小劉楚去接你,帶你從側門的電梯上來,你盡快過來,就當是我的請求好嗎?”
我坐在城西音樂舒緩的咖啡館裏,把秦淮發出的一長串語音轉為文字,對面是神采奕奕的季景成。
“怎麽樣,考慮一下來我的公司吧。”
他把托盤上的咖啡推給我,我擡起頭,警惕地看着他,“謝謝,但我不喝咖啡。”
“失眠?”他掃過我的臉。
“有些吧。”我回答,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 。
季景成打量着我,“幾年不見,我還以為你會變好,怎麽又和秦淮在一起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可憐的弟弟的經歷。”
“我們沒在一起。”我低下頭,關掉不斷在震動的手機,“只是回來而已。
他顯然不相信:你的狀态可是不太好啊。”
“還行吧。”我回答,“找我來有什麽事嗎?”
“唔,家族變故,來C城發展,想必你有所耳聞。”季景成說。
事實上,我确實有所耳聞,C城晚報上醒目的标題和季景成嚴肅的臉,想不看見也難。
“所以要不要來我這裏?”季景成又問,“你不會一輩子都在秦淮的限制之下啊。”
我眯起眼睛。
“哎,你別生氣,”季景成馬上說,“誰不知道你和秦淮的事,他的确是找不到你,但我還在原地,這可害慘了我。你倆在大街上又沒避諱他人,他像瘋了一樣找你都找到我頭上了。”
“給你添麻煩了。”我說禮貌回答,并不相信他的說辭,如果我是一只變異的兔子,那麽季景成就是一只完完全全的變異老貓了。
“沒有,”季景成笑着說,“我一直沒有忘記我們以前愉快的合作——”
我和季景成的手機突然同時震動起來。
“啧,秦淮,真快,”季景成低頭看了一眼,問我,“不介意吧。”
我點點頭,了然,秦淮找人跟蹤我,也不知道秦淮給了他們多少錢。
季景成接通電話,打開揚聲器。
秦淮的聲音咆哮而來,穿透咖啡店悠揚的背景音樂,像發怒的獅子:“季景成!我勸你立刻離開,放開他。”
……
後來這場會面變成了一場鬧劇,季景成與秦淮唇槍舌劍,誰也不肯認輸,秦淮大概躺在病床上怒火無處發洩,季景成在C城處處受到打壓,他們吵起架來肆無忌憚,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
我不忍心看下去,便氣呼呼的回到家,沖進屋子,卻意外發現秦淮躺在沙發上。
他臉色蒼白,看起來很是虛弱,完全沒有了在電話裏的那副狠厲模樣。
我把錢包甩在他的臉上,秦淮張開眼睛:“舍得回來了?”
“你病好了?”我問他。
“以後別去見季景成,和我在一起,不要做無謂的掙紮,江臨,這是我的底線。”他答非所問。
我上樓,摔上卧室的門,來到卧室陽臺上的沙袋前。
沙袋的最新照片是秦淮的臉,他那張被放大的臉溫柔地注視着我,被扭曲了的眉眼依稀是熟悉的樣子。
我張開嘴,卻毫無意義。
我的幸福,我的底線又有誰會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