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盛世華章

第七十三章 盛世華章

江玠卻也并沒有執着于問她方才到底是去了哪裏,只又換了個話題,道:“紀大人方才還說要留在廣平府過年呢,這不,還沒到兩個時辰的功夫,他的堂弟便來尋他,兄弟二人一同去拜訪姑母了。”

——

鄭然然又是“哦”了一聲,她與紀棠江玠雖說已經極其熟識,但到底不了解他們二人,更不知道紀棠還有個姑母。

“既然他的姑母在汴京城,是不是說紀大人其實是汴京人?”

江玠依舊沒有把話說的太明白,只是言語之中透露了些許,“他本不是汴京人,紀大人的姑母是嫁到汴京來的,紀大人忙于公務,這些日子來也少有同其姑母聯系的時候,這次也是巧,他的堂弟求學回來了,這才請了紀大人過府一敘。”

鄭然然點了點頭,心中對紀棠有了些了解,自打上一次她問過江玠身份之後心中的好奇便收了幾分,江玠與紀棠願意說,她便洗耳恭聽,他們若是不願意說,她也就不再追問了。

江玠見少女不說話,忽然出聲笑了笑,他道:“不過我與紀大人在汴京都待了有些年頭了,汴京裏哪裏好玩,哪一家的酒樓做的菜好吃,我都知曉。”

他還記得上一次在翠微樓查案的時候,鄭然然對那家點心鋪子不知情的事情,想必她從前雖然貪玩,但也并不敢在外頭太過張揚,對于好些茶樓飯館還是不知情的。

果不其然,鄭然然在聽到“酒樓”二字的時候就來了興致,她眨了眨那雙水靈靈的眸子,笑着問:“大人說這話是什麽意思,今天是除夕夜,難道說還有哪家酒樓不曾打烊,等着咱們去吃年夜飯不成?”

他嘴角微微一勾,透露出些許自負,“汴京的繁華,遠在你的想象之上。”

他忽然起身理了理衣衫,目光所及之處是窗外華燈初上之景,他又笑笑,“走,帶你一品樓吃酒去。”

江玠有句話說的實在不錯:汴京的繁華程度,遠在鄭然然的想象之上。

她還以為大年三十除夕夜這樣重大的日子,必然是家家戶戶都閉了門戶在家享受天倫之樂,共享除夕之歲,像她與江玠這等困守廣平府之中的是少之又少,卻沒想到汴京的除夕夜可比上元花燈節,街上不止人來人往,四處傳來的酒菜茶香更是吸引了鄭然然。

二人沒有坐車也沒有騎馬,只一路順着廣平府外的長街而行,一路走來都是新年盛景,家家戶戶換了新桃,備了火紅的燈籠徹夜長明,照耀着這一家人的安穩祥和。

鄭然然不由地感慨:這汴京城裏住的雖說也有百姓,可算起來卻都是些有錢的百姓,人人家裏都能夠置辦的起像樣的紅燈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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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自己初到異世的時候還感慨過一場紛紛揚揚的大雪不知道要讓多少窮苦的百姓挨餓受凍,那時候自己尚且在富庶之家,對古代的貧寒沒有多少理解,未成想不過一月功夫,自己就親眼目睹過了那家貧不足以自給的景象,見過了那心憂炭賤願天寒的窮苦之家,而此時此刻再見到這樣火紅的燈籠,心中對汴京城外尚且在挨餓受凍的百姓不禁起了一層憐惜。

“可惜了,這樣繁華的盛景,并不能使所有人都看到,就連我……從前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

江玠不知她所說的從前遠在另一個時空,與此時此時隔了千百年,還以為她只是在感慨自己從前被拘泥與深宅大院,不曾見過除夕夜這樣的景象。

他安慰她:“大昭民風淳樸,女子不可随意抛頭露面,像你這般出身官宦人家的嫡小姐本就不多,更沒有你這等慣會女扮男裝出來閑逛的,比起旁人,你已經是好了太多了。”

鄭然然笑笑,應和他的話,“這話說的倒是不錯,我倒是做了許多這年代女子不曾做過的事情,不說女子,就連男子也沒有幾人能夠行開棺驗屍的事情吧。”

江玠微微一愣,沒想到她又把話題撤回到這問案驗屍之事上,也大約沒有想到二人談笑之間,少女心中的心思已經千回百轉,又轉到了從前的事情上。

“今天過年,不說驗屍的事情了。”

少女一嘆,似還有未盡之言,她本想就此換個話題,卻又覺得此時若不說,日後恐怕沒有再提起的機會了。

“江大人,你祈盼盛世繁華,天下昌平嗎?”

他一怔,“自然。”

盛世繁華,天下昌平,誰不祈盼?

“但我常常想,世間什麽時候才能有真正天下昌平的時候呢,你說今夜汴京城裏這樣的繁華景象,可是就像我們今夜看到的,此時此刻汴京燈火璀璨,可璀璨之後呢?光照不到的地方,又有多少窮苦百姓飽受離亂之苦,放小一步說,廣平府志在平冤,天下又還有多少我們不知道的冤情呢?”

他明顯一怔,只覺得腳下碎雪松松綿綿,人走在上面踏雪無聲,好似天下昭雪,歲歲安華。

“老人說,人走在碎雪之上的時候,踏雪無聲,意味白雪皎潔,可以容納天下萬物,可我卻不這麽認為,碎雪皎潔,卻也将天下污垢藏納其中,不為人知,就像你說的天下冤情,雪不化,如何昭雪。”

少女對這番話着實想了會兒,她覺得江玠說的很有道理,可又覺得不知道那個地方聽來有些值得反駁。

直到二人越行越遠,前方長街之上花燈燕飨太平,她才忽然明白了過來。

“我們所求的世間繁華,不是世間沒有冤情,而是世間沒有殺戮,沒有殺戮,就不會有冤情。”

她不知道自己該用感化還會度化這個詞來形容此刻自己心中所想的那些雜亂不明的道理,但總覺得即便自己不說,江玠也是能聽得懂的。

二人心意有些相通之處,幾日相處下來,她已經能夠感受到一些了。

果然,只見男子淡淡一笑,眼望着前方的燈火,嘴角的泠然漸漸褪去,“前路尚遠,與爾共行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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