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溫暖

第七十六章 溫暖

鄭然然對大昭這個異世沒有太多的歸屬感,對于江玠口中的“君王”二字也不明白,皇權與政堂,此時離她還太遠。

二人在長街之上看了會兒,直到盛世煙火盡數散去,嘈雜的人聲微微減弱,他們才一道回了廣平府。

江玠是落了門鎖才出來的,回去的時候卻見門鎖已開,門是虛掩着的。

“等一等。”

他叫住正要上前推門的鄭然然,少女的腳步一頓,也注意到了這不同尋常之處。

她眸子眨了眨,迅疾回身躲在了江玠身後,“該不會是殺死秋娘的兇手怕咱們查出什麽來,所以趕在除夕夜來殺人滅口吧?”

江玠眉峰一聚,心中對即将發生什麽事情并沒有把握,遂将面色沉了沉,“小心些,跟在我身後。”

鄭然然在他身後點頭如搗蒜。

江玠伸手,推開了虛掩的門扉,一路行過僻靜的小院,待行到正廳之時,看着眼前窗戶上被燭火投過來的光影,心裏的緊張感頓時消散。

他同鄭然然輕笑:“看樣子,是咱們杞人憂天了。”

窗戶上映出來的影子他們異常熟悉,是紀棠回來了。

鄭然然在看到那影子的時候也不由地松了口氣,只是并沒有想到紀棠這麽早就回來了,二人敲了敲門,只聽裏頭的人應了一聲,這才推門進去。

男子依舊一身月華衣裳,在桌案前溫然而坐,醉洩了一地的月華,半天煙火同他都格格不入,他在塵世之中摸爬滾打,習得一身圓滑世故,卻又與這塵世相悖,不曾沾染半絲塵埃。

鄭然然瞧着紀棠在桌案前提筆批改公文,一時間聯想到了方才在一品樓喝的那盅醉人的月酒,的确像極了月光下溫的一壺清酒喂。

鄭然然笑了笑,問紀棠:“紀大人,您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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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棠手上的筆一停,噙着溫和的笑意擡頭看江玠與鄭然然,他笑笑,“姑母家雖好,卻也有些愁人事兒,我不勝其煩,還是回廣平府看看卷宗來的清淨。”

鄭然然聽不懂他所說的“不勝其煩”之事,但江玠卻懂,且破天荒的把事情說給了鄭然然聽。

“你不必覺得驚奇,咱們紀大人早過弱冠之年,卻是先立業而未成家,大人的長輩操心些也是有的。”

“噗——”

鄭然然咧嘴笑了笑,這才發覺自己的聲音有些大了,眼前紀棠的一張溫潤如玉的臉竟黑了幾分。

他大約沒有想到自己的事情會被江玠捅出來,卻也慶幸他只是想要說給鄭然然聽,鄭然然是信得過的,不會把他這些家長裏短的事情在外宣揚。

又大約是覺得今夜氛圍不錯,紀棠幹脆順着這話題往下,真是拿自己來打趣了,“鄭小姐可是不知道,我那姑母一見了我便絮絮叨叨說個不停,又要尊着敬着她是長輩不敢反駁,那滋味,可真是難受的緊。”

鄭然然見紀棠不惱,反而同他們一起說笑,心中不由地又開懷了幾分,“我知道我知道,催婚這種事情,想想真是讓人覺得頭疼。”

廣平府此時冷清,卻還是被少女銀鈴一樣的笑聲填滿了。

這一刻,多日來心中的愁苦與孤寂被江玠與紀棠有意無意的逗趣給消除殆盡了,她看着大大咧咧,實則女子多半心細,江玠說起紀棠的事情是有意逗她一笑,紀棠打趣起自己也是為了她開懷的,這一些,她都明白。

廣平府,在鄭然然歷經家破人亡之變故以後再一次帶給了鄭然然無盡的溫暖。

待紀棠覺得少女笑的差不多了,這才開始着手反擊,他請了江玠與鄭然然在屋裏落座,此時夜色已深,黎明将至,三人卻都沒了困意,打算夜話至天明。

紀棠打量了二人一會兒,這才又笑了笑,問他們:“倒是我回來的時候沒瞧見你們二人,出去了?”

他擡手指了指鄭然然,屋裏生了炭火,微微有些悶,以至于他可以清晰地聞見少女身上飄來的酒香。

鄭然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也沒注意到身旁江玠有想要阻攔她說話的意思,只張口就道:“是啊,江大人說一品樓的酒菜在汴京是出了名的,可惜我從沒嘗過,幸得江大人大方,帶我下了趟館子,吃飽喝足看夠了煙火才回來。”

紀棠“哦”了一聲,眼角微微一眯,卻将目光轉到了江玠身上,眸子裏的笑意眼看就要遮掩不住,且恰到好處的捕捉到了男子面頰上稍縱即逝的紅暈。

紀棠笑而不語,只又對着鄭然然笑了笑,“煙花好看嗎?”

她不假思索地答:“自然好看。我生在盛世,卻從沒有見過這樣震撼人心的一場煙火,原來這世上真的有一種東西,可以比天月群星更明亮,雖稍縱即逝,可稍縱即逝間卻可以帶給這世間無盡的光明,這樣的美麗,誰不向往。”

紀棠一怔,江玠也是一愣。

他們今夜說這一番話都是念着鄭然然近日遭遇不好,這是她家破人亡後獨自一人過的第一個除夕夜,除夕夜這樣的時候難免就會扯動人的情思,本是怕鄭然然難過才說了這許多,卻沒想到少女的心思百轉千回,對這場煙花的見解又已經在江玠先前說過的盛世華章之上了。

江玠微微側了側首,正看見身側少女的臉上挂着盈盈的笑意,他忽然一個恍惚:

這世間稍縱即逝中最美的究竟是煙花,還是少女臉上洋溢着的笑意呢。

我願你歲歲安樂,晏晏華歌,我願你此生無恙,不受山河所破,我願你走至天明,親手觸及初升的朝陽,我願你踏雪而行,沉寂淩然間領略風骨。

我願你這歡欣的笑意,此生不改,終生不滅。

……

三人一同在廣平府裏笑談了許久,直到天邊泛起了魚肚白,廣平府上下最為勤懇的關紹來應卯了。

這意味着,短暫的燕飨太平又要告一段落,紀棠只放了衆人除夕夜的假,連大年初一這一日也沒有放過。

緊接着陳酌等人陸陸續續來應卯,今日人人都要為了案子奔波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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