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楊婆奶
不用下田割稻,三姐妹自然去自留地上澆了菜,還把昨天換的衣服洗的幹幹淨淨晾幹,又将家裏裏裏外外打掃的恨不得地上都擦不到灰。
等她們猶豫着到底是去打豬草還是去田裏撿稻穗時,已經10:30了。
還有什麽好掙紮的呢?趕緊燒飯是正經。
為了方便下肚,她們中午燒的還是燙飯。這回她們可有心眼了,雞蛋都是放菜裏炒,不然如果煮的話,說不定會被大人講。
可即便這樣,姐弟五人興沖沖地把午飯送到田裏,楊婆奶夾了一筷子菜臉就皺成了松樹皮:“這是什麽?”
江海潮吓了一跳,說話都結巴了:“蛋,雞蛋,再擺蛋就散黃了,婆奶奶說要趕緊吃。”
家婆奶奶立刻附和:“就是,擺壞了可惜,腌鹹蛋的話雞蛋也不好吃。”
“我是問你這洋柿子炒雞蛋,裏面放什麽辣椒?亂七八糟的,淨糟蹋東西!”
江海潮傻眼了,她家因為經常等不到洋柿子紅就被別人摘了,所以基本都是青的時候就采回家跟辣椒一塊炒,又酸又辣,特別下飯。而洋柿子紅了之後,炒雞蛋也特別好吃。所以她也經常拿着三種菜放在一起炒,事實證明很好吃啊,拌飯好吃,配粥好吃,就連拌面條都特別香。
天冷海蝦躲進泥裏之後,她還把這道菜教給了江口馄饨攤的老板娘做拌面鹵子,很受客人的歡迎呢。
可不管她怎麽辯解,楊婆奶始終不肯放過她,一直在喋喋不休。
家婆奶奶看不下去,笑着勸:“親家母,你嘗嘗看,還不錯哎,蠻下飯的。”
楊婆奶卻眼睛一橫,氣鼓鼓地瞪家婆奶奶:“親家母,不是我說你,像你這麽慣小孩,早晚有一天小孩叫你慣壞了,一點規矩都沒有,有你哭的日子在後面呢。”
江海潮被罵得臉上火辣辣,眼睛都發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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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抓起鐮刀去割稻子,心裏恨恨地想:你不就是來我家割稻子,所以才這麽厲害嗎?哼!我不要你割,我自己割!
楊桃和海音都噤若寒蟬,也跟着跑去割稻子。
三奶奶家今天打稻,她挑着籮筐到田裏送中午飯。看到這架勢,她立刻打哈哈,喊幾個小孩:“海潮,你們過來,都到我家吃飯。”
江海潮垂着腦袋,不看大人:“不了,三奶奶,飯燒好了,我們回家吃。”
三奶奶故意打開裝菜的鋁鍋,一股濃郁的香味撲面而來。
老天爺啊,好香啊,是冬瓜燒肉。不用看,光是聞味道,她就能想象切的方方正正的五花肉濃油醬赤地卧在冬瓜上,顫顫巍巍的模樣。
霎時,口水就不争氣地彌漫了她整個口腔。
江海潮連嘴巴都閉得緊緊,生怕一張嘴,口水真的會淌下來。
三奶奶笑道:“不給你們白吃,趕緊的,過來幫我們家打稻。你們幾個都過來,好好幹活啊,三奶奶要檢查的。”
楊桃和海音都猶豫了,下意識地看大姐。
海軍跟超超已經聞着肉香跑過來,兩雙眼睛亮的跟夜裏的貓似的,不由自主地做出了咽口水的動作。
哼,明明這個暑假他們也吃了不少好吃的,肚裏有油水了呀,怎麽還這麽扛不住?
江海潮犟着:“我們要割稻子呢。”
“割什麽割?”楊婆奶沒好氣,“像你們這叫割稻子?繡花都沒這樣子的。”
江海潮憋氣,三奶奶卻伸手拉她:“走走走,趁着天好,趕緊到我家幹活去。”
三奶奶的手跟釘耙一樣,一抓住就不撒開,江海潮就這麽被拉了起來,然後低着腦袋跟在後面,去三奶奶家田裏幫忙了。
嘿!打稻真的比割稻輕松多了。主要是打稻的時候,分配給他們這些小孩的活只有一趟趟的把割下的連穗稻杆搬到打稻機前就行了。
江海潮一開始還有點別扭,可吃完冬瓜燒肉配蘿蔔鹹菜湯泡飯後,她就覺得不能白吃白喝,帶着弟弟妹妹一趟趟的運稻杆。
三奶奶本來只是幫江海潮解圍,也沒真指望小孩能幹什麽事,結果她收拾大家吃完的籮筐時,看見姐弟五人正兒八經地幹起活,一趟趟地跑來跑去,半點都不含糊。
她不得不喊一聲:“你們慢點啊,表做傷了!”
可姐妹三人真沒覺得多累,這可比一直蹲在田裏割稻子輕松多了。
中途三奶奶過來強行喊他們去喝了大麥茶又吃了兩塊糍粑,在田埂上足足歇了一刻鐘才放他們回去接着幹活。
因為這個,晚上三奶奶喊他們去家裏吃飯時,姐弟五人一點都不心虛。
今天打了好多稻子呢。稻子從打稻機裏出來,根本不用堆成小山,直接倒進籮筐和尿素袋裏,然後一筐筐一擔擔的被挑走了。
在田裏時他們還看不出來究竟打了多少稻子,等去了三奶奶家,瞧見今天才搬進來的稻子,哇,真的好多,完全堆成了山,金燦燦的,被燈光一照,簡直成了金疙瘩。
楊桃感嘆:“豐收的季節啊!”
她覺得自己的作文又可以加上一段了。
海音卻憂心忡忡,細聲細氣地問:“會不會是多收了三五鬥啊?”
五年級的語文書上可寫了:豐收了,每畝地都多收了三五鬥,種田的人就指望着今年能夠過得寬裕些。結果米價跌了,夏天能賣十三十五塊,一下子跌成了五塊錢,種田的反而過不下去了。
江海潮也心裏打鼓,他們好歹做了一個暑假的生意,最基本的東西一多就不值錢的道理他們還是明白的。
不過,她有信心:“沒關系,反正三糧四錢都是拿稻子算的,每畝地交多少早有定數,米價跌不跌礙不着。”
楊桃和海音這才放心地摸起了胸口。太好了,要是忙了一年卻白忙了,那就太讓人傷心了。
三奶奶端菜上桌,看她們嘀嘀咕咕的,好奇了一句。等聽完她們的話,三奶奶笑的差點沒丢了手上的碗:“你們幾個妹頭哦,人不大,煩的心倒不少。吃飯吃飯,趕緊來吃飯。”
海軍和超超發出歡呼,跟着姐姐一頭紮進了雞鴨魚肉中。
姐弟5人吃的滿嘴流油,肚子飽飽的回家。直到想起家公爺爺家婆奶奶他們今天連點葷腥都沒沾,才莫名有些氣短。
家婆奶奶已經洗過澡,看他們回家,只招呼:“趕緊洗澡吧,鍋裏有水。”
海軍跟超超最怕洗澡,迫不及待地強調:“奶奶,我們不洗,我們今天沒出汗。”
呸!真是睜眼說瞎話,都下田打稻了,怎麽可能不出汗。只是這會兒身上的汗已經幹了而已。
家婆奶奶豎眼睛:“趕緊洗,抱稻子不洗澡,睡覺刺啦死你們。”
江海潮立刻去打水,喊兩個弟弟:“快點快點,你倆一塊洗,都給擦擦背。”
不知道一年級上課老師到底講了什麽,反正海軍一夜之間突然間知道害羞兩個字怎麽寫了。以前還號稱要讓姐姐幫忙洗一輩子澡的人,現在洗澡時都不讓姐姐看,更別說給他擦背了。
等三姐妹也洗完了澡,她們看家婆奶奶正要把換下來的髒衣服泡在水裏準備洗,趕緊上前:“奶奶,我們洗。”
家婆奶奶累得夠嗆,同樣走路都艱難,這回沒慣小孩:“洗幹淨點,別把衣服洗糊了。”
他們家洗衣服,有時是洗過澡馬上洗,有時也會放到第二天早上再洗,取決于什麽時候忙和閑。
今天則是因為衣服上已經汗了又幹,幹了又汗,鹽花子都結了厚厚一層,再不洗衣服漚一夜都要臭了,所以江海潮立刻打水泡了衣服,準備等洗衣粉泡上半個小時再洗。
她們正回屋喝水,楊婆奶突然間厲聲呵斥:“還有沒有規矩啊?衣裳怎麽能放一起洗。啊!成什麽樣子了?”
三姐妹吓了一跳,江海潮趕緊強調:“不掉色啊,衣服都不掉色的,能放在一起泡。”
楊婆奶卻拎起盆裏的褂子,聲色俱厲:“男的衣服怎麽能跟女的放在一起,你們幾個妹頭還有沒有規矩啊?”
江海潮傻眼了,這怎麽就沒規矩了,還要分幾盆泡衣服嗎?那多麻煩啊,浪費洗衣粉還浪費水。
家婆奶奶趕緊過來打圓場:“我泡的,今天骨頭架子都散了,湊合着吧。親家母,你就表計較了。”
楊婆奶卻滿臉嚴肅:“我不是計較,我這叫規矩。一個個這樣,以後有的被人戳脊梁骨呢。我這是為她們好,現在不管,吃虧受罪的日子在後頭。”
說着,她愣是把盆裏的衣服拽出來,分成兩堆。得虧家裏不止一個澡盆,不然真不夠放。
江海潮躲着她小聲跟妹妹抱怨:“那要不要燒飯時也分兩鍋,一鍋男的吃一鍋女的吃啊。”
楊桃老氣橫秋地嘆了口氣,滿臉滄桑:“現在你曉得我為什麽不想去我婆奶奶家了吧。”
海音心有戚戚:“你婆奶奶規矩真大。”
楊桃呵呵:“所以她起得最早睡得最晚幹活最多,生産隊的時候她能拿跟男的一樣10分工,但我舅舅舅母寧可自己大老晚回家燒飯,都不肯跟她在一個鍋裏吃飯,就圖個清靜。我家公爺爺走的時候還發狠,說看她以後怎麽辦。”
好吧,江海潮只能找話安慰妹妹:“她在自己家,不去外面管人家也還好。”
結果她真是低估了楊婆奶。
隔了一天,大家去二舅舅家幫忙打稻,楊婆奶也去了。
忙完地裏忙家裏,她還幫着虞凱他奶奶一塊兒燒晚飯。正當大家在飯桌上大快朵頤,把雞鴨魚肉都往嘴裏塞時,竈房裏卻傳來了楊婆奶的聲音:“哪能這樣啊,還有這種規矩的。洋山芋是菜,要麽切成絲炒要麽切成塊燒,還埋在竈膛灰裏的,這怎麽吃。”
三姐妹瞬間拉響警報,趕緊跑去竈房。
原來是二舅母那頭過來幫忙的親戚,虞凱喊表舅母的,她是外地嫁過來的,她家那邊不吃米也不吃面,平常吃飯就是起個火堆烤洋山芋,撕掉皮幹吃或者沾點胡椒面。
表舅母才二十來歲,面嫩的很,被她一個長輩說的尴尬死了,嗫嚅着強調:“就是這麽吃的,我們都是這麽吃。”
楊婆奶卻堅持:“你們山裏沒東西吃才這麽瞎來,菜是菜飯是飯,哪能亂吃。鍋裏煮着白花花的大米飯你不吃,你吃這種東西。”
三姐妹頭皮都麻了,雖然她們不知道洋山芋到底能不能當飯吃,可既然他們爸媽都說過小時候拿山芋當飯,那洋山芋應該也可以吧。
而且她們總覺得楊婆奶的話不對,沒看到表舅母臉都漲成紫茄子了嚒。
家婆奶奶趕緊過來救火:“哎哎哎,親家母,這有什麽,瓜菜半年糧。那時候我們家連着吃了小半年的南瓜,臉都吃黃了,我還以為肝壞了哩。”
楊婆奶滿臉正色:“那是沒得吃的時候,現在你拿南瓜當飯吃試試。有飯吃為什麽不吃飯?沒這規矩。我這是為她好,年紀輕輕不曉得惜護身體。”
三姐妹聽的風中淩亂,海音還小聲跟姐姐叨叨:“咱家早上喝的就是南瓜粥,可甜了。”
楊婆奶也沒少喝。
二舅母趕緊把自家親戚請到房裏一邊看電視一邊吃飯,又朝江海潮她們使眼色:“來來來,你們幾個趕緊過來吃飯。”
家婆奶奶跟虞凱奶奶也一左一右架着楊婆奶:“來來來,趕緊上桌吃飯,就等你一個了。”
這才勉強把這事糊弄過去。
等吃完飯回家,江海潮頂着星光嘆氣:“你婆奶奶管的可真寬啊,真是太平洋的警察——管得寬!”
楊桃只剩下呵呵:“她還管我舅母穿衣服呢。我舅母都快要抱孫子,還要被她管。她真的什麽都要管,所有人都得聽她的。我一聽她說我都是為你好,我就想跑。”
等到楊婆奶去江家幫忙收稻子時,江海潮他們個個心驚膽戰,生怕楊婆奶再大嘴一張,得罪四方。
好在他們這兒方言變化多端,兩個村子挨的稍微遠點兒就能說兩種方言。好比甲村和乙村還能順利交流,乙村和丙村也能溝通無障礙,但甲村和丙村說話就沒那麽順暢了。迫于語言的限制,楊婆奶在江家一直悶頭幹活,基本沒張嘴。
江海潮他們懸了一天的心,到晚上大家都完飯,準備告辭的時候,他們以為警報終于可以解除了。
可惜,他們還是太年輕。
修遠大媽跟招娣嬸嬸說起了将來秋月姐姐中考報哪所學校。她家想讓她報衛校,等畢業了到縣醫院當個護士,穩穩當當,體面又實惠。
招娣嬸嬸和春英嬢嬢都說護士好,幹部身份,在醫院上班方方面面的人都接觸的到,小孩将來發展也好。
她們正聊的熱火朝天呢,楊婆奶突然間冒出句:“當護士有什麽好?伺候人的。年紀輕輕的小妹頭,幹什麽不好要伺候人。要我講,考個糧食學校,将來到糧管所當幹部,才是一輩子不愁哩。”
說着,她又絮絮叨叨說護士伺候人屙屎屙尿,一輩子都沒出息。
江海潮姐妹三人傻了,愣在當場一句話說不出來。其實她們從小沒怎麽出過門,村裏的妹頭,見識有限的很,甚至不知道衛校和糧食學校到底是幹嘛的。但護士她們在衛生院見過啊,哪裏像楊婆奶說的那樣了,人家幹的好的很啊。
楊婆奶還在強調:“小妹頭不能幹護士,我家隔壁做護士的都回家養雞了,這幹部身份一點都不值錢。我跟你講,我都是為你好,旁人我還不講呢。”
海音偷偷拉楊桃的胳膊,小聲問:“二姐,真的啊?”
楊桃也小小聲:“她是家裏小孩上大學花錢多,嫌工資低,才出來養雞的。”
楊婆奶說得唾沫橫飛,義正辭嚴,愣是逼得修遠大媽一個勁兒打哈哈“還不曉得考得上考不上哩,中專多難考啊”,最後簡直落荒而逃。
春英嬢嬢和招娣嬸嬸也心有餘悸,跟着趕緊撤退。
小偉哥哥臨走時,滿臉驚異地看三個妹頭:“你們這個婆奶怎麽這樣啊?”
別說了,類似的評價她們已經聽到耳朵長繭子了。
等送完所有客人,三姐妹上樓睡覺,聽着樓下楊婆奶還在批評江家不會收拾,好好的樓房弄得亂七八糟時,楊桃突然間嘆了口氣:“大姐,我怎麽覺得像你奶奶那樣的其實也不錯。”
當他們不存在,完全像個生人,什麽都不管,什麽都不問,好清靜啊。
江海潮和江海音都愣了下,半晌當姐姐的才呵呵:“嗯,你等着看她來要米面油吧,那時候她就能看到我們喘氣了。”
楊桃十分樂觀:“當還債好了,她把姑爹養大了,現在輪到姑爹把口糧還回去。”
海音突然間“哎”了起來:“她養我爸到19歲,後面是我爸養她。我爸現在都35了,那我們再給她三年糧食就扯平了?”
想想也不可能啊,再給三十年糧都可能。她可厲害得很,跟村裏人吵架從來沒吃過虧。
不過——
江海潮想了想,像他們奶奶這樣一年也就跳出來兩趟似乎也行,大家彼此都當沒這個人吧。
海音自言自語道:“難怪大人這麽喜歡生小孩,很劃算啊,養二十年,後面最少三四十年都有人養。”
像他們奶奶、婆奶奶算生的少了,多的能生八、九個呢。
江海潮嗤笑:“哪有那麽美的事,現在家公爺和家婆奶誰養了,還是他們養我們呢。”
不僅家公爺家婆奶和楊婆奶,像春英嬢嬢家的小偉哥哥都上班了,春英嬢嬢不照樣田裏地裏兩頭忙,現在還去江口趕場攤餅賣,就想給小偉哥哥多攢點錢,好蓋個樓房讨老婆。
他們周圍的爺爺奶奶幾乎都沒閑着當老封君受供奉的,幾乎個個從早忙到晚。
像他們奶奶那樣的,完全可以稱一句奇葩。
姐妹三人絮絮叨叨說了會兒話,躺在床上很快陷入了黑甜鄉。
這個農忙假可真是忙假啊,她們從來不知道有一天她們會這麽盼着趕緊上學。
忙碌的七天一晃而過,稻子收回家還沒來得及晾幹呢,學校複課了。
姐妹三人連同虞凱一大早跑到小院攤開稻子曬,剛收上來的稻子水分大,不趕緊晾幹風幹,稻子堆在一起很快就會發熱,然後開始冒芽。到那時稻子就完蛋了,除了拿去喂雞,根本沒別的用處。
這會兒外面但凡有塊空地,肯定都拿來曬稻子了。他們争不過別人索性不争,把二樓窗戶一開,走廊、房間都能曬稻子哩,反正現在也不住人。剩下的,才曬在院子裏。
修遠大媽看他們急急忙忙的,催促道:“趕緊上學去,我一天都在家。要是變天,我給你們把稻子堆起來蓋上油布。”
江海潮趕緊道謝:“大媽,麻煩你了,我們上學去了。”
本來他們都以為家公爺爺會過來幾天幫忙曬稻子,曬好稻子還要拖去糧管所。可家公爺爺這些天一直在外面還工,婆奶奶不能兩頭跑,江家的稻子只好他們自己來了。
到了學校,早自習陶老師陶老師過來第一件事就是提醒大家:“家裏稻子都收了吧?記得趕緊交愛國糧啊,這事不能拖。還有啊,馬上10月份了啊,還沒交集資款的,回去跟家裏大人說下,快點交。你們早一天交,學校早一天蓋好,就能搬到新樓去上課了。”
她點了點江海潮,“班長過來,你統計下班上有哪些人已經交了愛國糧了。”
江海潮只好上講臺:“家裏賣了愛國糧的舉一下手,上來把條子交了。”
這會兒才剛秋收完,很多人家跟江海潮他們一樣,家裏的稻子都沒曬幹呢,稀稀拉拉的,只有幾個人舉了手,說下午回家才能把糧管所的條子拿過來。
江海潮記完名字準備下去,陶老師喊住她,小聲問了句:“你家什麽時候交?還有集資款,這個月要交了啊,學校在催哩,原本就說10月份之前得交上來。”
江海潮愣了下,她以為家公爺爺報名那天來學校拿回海軍的學費時已經交了。大概當時急急忙忙,家公爺爺忘了吧。
“那我回家跟我婆奶奶講下。”
陶老師笑了:“快點啊,你是班長,應該帶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