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細數張陶的罪行,遠不止上述幾種。

只不過上面幾種過于奇葩,引起了網絡上的熱議,祁知辰也刷到了好多讨論的帖子,看了幾眼,深感震撼。

這些事情有些造成的損失還不小,各種罪行林林總總加起來,量刑絕對不低。

江城警局追查了一個月,頭都要查禿了。

其實犯罪嫌疑人的身份其實早就已經明确——當初張陶闖進實驗室用自己的手污染細胞培養皿的時候,被震怒的學姐追着怼着臉拍了數張高清照片。

但是二十多天過去了,這人行跡卻格外詭異,平時人間蒸發,必要時會奇異地出現在犯罪現場,完美躲過了每一次的追捕。

按理說現在高科技如此發達,江城作為繁華的一線城市,大街小巷滿布攝像頭,身份都确定了,沒道理連個人都找不到。

但事實就是,在這一個月內,張陶還在零零散散的繼續作案。

一時間人人自危,理工科做實驗的同學生怕下一個慘遭毒手,恨不得睡在實驗室內。

祁知辰面色複雜地放下手機。

好家夥,碰上這麽低概率被歌聲捕獲,原來不是他運氣爆棚,而是這個被捕獲的人,搞不好這精神就問題很大。

而且——

祁知辰皺了下眉,抱着胳膊打量着這位通緝犯。

眼前這人面容平平,身形可以說是有些瘦削,一雙眼眸晦暗無神,虹膜被幽藍色的光芒占據——這是被人魚控制的象征。

他渾身上下的衣服倒是頗為考究,上身馬甲皮夾克,下身加絨牛仔褲,足夠在這大夏天捂出一身痱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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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軍綠色的帆布包背在一側,包口拉鏈沒有拉牢,露出了——兩個圓潤的大榴蓮。

祁知辰:“……”

他關上了門,無語地靠在自己的水座上,思考後續要怎麽辦。

而面前的男人,在片刻的茫然後,踉踉跄跄地站直了身子,眼神呆滞,嘴裏喃喃道:“我來了……我找到了……我來了!我——”

他往前兩步,似乎是想跪在祁知辰身前。

祁知辰用水流把張陶攔在了大門前那一塊墊了地毯的小小區域,為了不誤會任何好人,他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張陶呆呆地站在原地:“張陶。”

祁知辰:“A市農業大學的果子是你啃的嗎?”

張陶:“是的。”

祁知辰:“隔壁實驗樓的小白鼠是你抓的嗎?”

張陶:“是的。”

祁知辰扶額:“抓去哪裏了?”

他看看能不能搶救幾只,挽救一下幾個小可憐的畢業論文。

張陶愣愣:“放生了。”

祁知辰:“……”

祁知辰艱難道:“你是什麽極端的動物保護分子嗎?”

張陶沉默了片刻。

他大概本身就精神不太正常,被人魚的歌聲捕獲了之後,整個人精神狀态更加岌岌可危了起來。

祁知辰的問話似乎戳中了他某根敏感的神經,他突然間躁動了起來,胡亂撕扯着面前水流形成的屏障,含糊不清道:“我已經來了,我可以做任何事情,什麽事情都可以——”

祁知辰覺得自己大概問不出來什麽了,這個人可能精神本來就有點異常。

專業的事情還是交給專業人士去做吧。

不過在把這人上交之前,他倒是準備試驗一下記憶中關于“被捕獲的獵物會為捕獵者做任何事情”這句話實施起來,究竟能做到怎樣的程度。

祁知辰問道:“你是說……你會做任何事情?”

張陶像是被拔掉了發條的玩偶,突然又站立不動,呆呆道:“我會為您做任何事情。”

泛着點點藍光的水流為祁知辰卷來了一本高數課本,他翻開其中一頁,怼到了張陶面前:“第二行第一道題,會做嗎?”

張陶:“……”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張陶的目光更加呆滞了幾分。

祁知辰遺憾地搖了搖頭,往前翻了幾頁:“最簡單的微積分,會做嗎?”

張陶:“……”

張陶正準備撕扯水流的手默默地放了下來。

祁知辰嘆了口氣:“算了,來個簡單的,一元二次方程會嗎?”

張陶:“……”

祁知辰大為失望。

看來這所謂的“做任何事情”,還是有一定限制範圍的。

比如像數學,不會就是不會。

他沒有去追究此人異常行為背後目的的想法,對于不感興趣的事情,他向來沒有刨根問題的閑心。

祁知辰漫不經心地揮了揮手,臉上看不出來什麽情緒:“我現在只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做。”

在動用人魚力量的時候,他的雙眸的藍色逐漸深沉了幾分,像是深海的顏色。

“去自首吧。”

“到了警局後,把你做了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做……老老實實地交代出來。”

#

傍晚。

江城天華區公安分局。

法定下班時間早就到了,公安局內依舊是一片人頭攢動,泡面的香氣交織着老幹媽的芬芳,新來的實習警員李朝朝埋頭呼嚕了一大口面,然後滿足地啃了一口大蒜。

在他面前,支隊長孫雲華雙手抱在身前,眉頭擰的能夾死一只蒼蠅,一雙眼眸死死地盯着桌面上的卷宗。

“一個月了,”孫雲華沉聲道,“從二十天前确認身份到今天,我們不僅沒抓到張陶,反倒是讓他在眼皮子底下又——又——”

旁邊有人接話:“又偷了幾窩小白鼠,禍禍了好幾個新培育出來的種子,前幾天甚至還……呃,好像去搶銀行了,不過只搶了硬幣——”

孫雲華臉色不太好看:“這代表什麽?”

一片寂靜,沒有人說話。

李朝朝剛吸上一口面,還沒呼嚕進肚子,就陷入了“大家都在沉默只有我在吸面”的尴尬處境之中。

他艱難地咬斷了面條,抹了把嘴,把吃了一半的大蒜丢進面湯,小心翼翼地把方便面藏到了身後。

孫雲華猛地拍桌:“李朝朝,你來說。”

李朝朝小心翼翼道:“代表他……他的呃,行為一如既往——不是,我的意思是,雖然目前無法弄清他的動機,但他的動機好像一直沒變——”

“沒變?”孫雲華打斷了他的李朝朝的支支吾吾,他站起身,“張陶所犯的第一起案件,是在參觀江城農業大學校園的時候,翻牆進入了一畝地,破壞了裏面三株珍貴的幼苗。”

李朝朝小雞啄米點頭,他縮着身子,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第二起案件,他闖入了醫科大學的動物實驗大樓……再往後,他打暈了巡邏的保安,偷走了超市的水果,而最近的一起——”孫雲華沉聲道,“他搶劫了銀行。”

“他确實只搶走了硬幣,但是在實施搶劫的過程中,他用刀具刺傷了一名銀行工作人員的小腿,他的行為看上去确實荒誕可笑,我們暫且不去探究張陶犯罪的動機,單純就他的行為而言——”

“誰也沒有辦法保證,下一次,他會不會殺人?”孫雲華擡高了聲音,“整整一個月,人的身份都弄清楚了,還天天在江城作案,我們大隊這麽多人,別說抓到他了,就連正臉都沒有見到過——!”

“砰砰砰——”

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屋內人頓時心頭一緊,為這位撞在隊長氣頭上的人默默祈禱。

孫雲華不耐煩一甩手:“進!”

門開了一道縫,伸進來一個畏畏縮縮的腦袋:“隊長,外面有個人來了,有點奇怪,這個人他、他好像說是來——”

孫雲華不耐煩道:“什麽事!?”

門口的腦袋飛速道:“那個人說自己是張陶,過來自首。”

“……”

門口的腦袋繼續道:“他還說他要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老老實實交代所有事情——隊長,我本來以為他開玩笑的,但他看上去真的超級誠懇,我沒第一時間答應他,他就過來扒着我的褲腿哭!”

“差點把我褲子扒下來了!”

這下子,警局內才真的是一片寂靜。

#

夜晚十一點。

一輛通體漆黑車靜靜地馳騁在夜色之中,安靜而沉默。

它速度飛快,卻沒有發出太多的噪音,就如同它的外表一樣的內斂。

然而,車內卻別有洞天,外表看上去只是個普通小轎車的大小,裏面卻寬敞到足夠四五個人聚衆唱K。

除去駕駛座的位置,後邊還有三排座椅依次排開,兩兩之間間隔很開,放下躺平都不會覺得擠。

靈耀也确實這樣做了。

他放下了座椅,像個煎餅一樣攤開,臉上帶着電氣老鼠的眼罩,生無可戀道:“我昨天值班……”

副駕駛座上,鄭涼翹着個二郎腿,她留着一頭披肩的半長發,嘴裏叼着個棒棒糖,聚精會神地看着平板上的任務資料。

“目的地是江城天華區的公安分局,危險程度D級,”鄭涼道,“應該就是個普通的信息采集任務,對了,調度采集儀你調試好了嗎——”

靈耀喃喃道:“我昨天值班……”

鄭涼:“……”

靈耀的表情充滿了痛苦:“我昨晚一晚上沒睡,上午還被留下來加班,回到家家裏的兔子又尿了一床,我好不容易換了床被子準備睡覺,才睡了三個小時——”

鄭涼憐愛道:“那調度采集儀調試好了嗎?”

“……”靈耀每一個毛孔都在散發着打工人的怨氣,“調試好了。”

鄭涼遞給他一根棒棒糖:“研發部的最新産品,原料來自于前段期間加入的夢魇返祖者,據說吃下去之後可以三天不睡覺,代價是後面會連續做三天的噩夢,你要試一試嗎?”

靈耀禮貌:“婉拒了哈。”

車內,正面刻着特異局去死(去死二字劃掉),反面刻着出入平安的小風鈴叮鈴鈴的響着。

鄭涼嘎吱嘎吱咬碎了嘴裏的棒棒糖,一攤手:“沒辦法,你也知道,本來特異局人手就一直不足,陸哥外派四年多才回來,江城分區這邊的老員工好多都被其他分區挖走了,加上前段時間,偏偏有個新的污染裂隙開在了江城郊區……”

靈耀起身摘下眼罩,揉了把頭發:“我知道……我就是有一點不明白——”

“明明今天值班的是你和蔣澤越吧,他人呢?啊?這大晚上的出任務就非得叫我嗎!?”

鄭涼斟酌道:“因為你的異能是分析,對于這種偏向于信息采集的任務會更加合适。”

靈耀面無表情:“上次過年發的甜品我還沒吃,如果你要,給你的話也不是不可以……”

“因為蔣澤越他進醫院了。”鄭涼飛速倒戈。

“進醫院?他受傷了?”靈耀還是有幾分同事情誼的,“這種事有什麽好隐瞞的,誰沒受過傷一樣——”

鄭涼道:“不是,他去割痔瘡了。”

靈耀:“……”

“你也知道,他在覺醒異能前是學醫的,為了避開大學同學,還特意跑到隔壁市的醫院去了,”鄭涼幸災樂禍,“結果人算不如天算,主刀是他大學室友,臺上的護士是他前女友。”

“他給我打電話的時候,聲音聽上去實在是太慘了,我怕我忍不住笑出聲來,就趕緊答應他然後挂了。”

靈耀真誠發問:“他下次值班是哪天?我不介意給他代班,讓他好好休息,多住幾天。”

一時間,車內洋溢着歡樂的笑聲。

隊友的痛苦經歷給靈耀帶來了些許精神上的慰藉,他翻身起來:“對了,我上午和你說的那個資料,你發陸哥了嗎?”

“你是說那個——《男士流行發型精選》、《男士服裝搭配》、《如何捕獲愛人的心》——這幾本書?”鄭涼又剝了根新的棒棒糖。

“發是發了,不過你确定陸哥讓你找的是這些資料?還沒愚人節,你可別害我,我在郵件末尾備注的可是你的名字。”

靈耀擺擺手:“發了就好,沒事。”

鄭涼眯起眼睛:“什麽沒事?我感覺你好像知道些什麽?”

“早就不是秘密了好嗎,”靈耀正準備剝開手裏的棒棒糖,發覺是研發部新品後,又收了起來,“陸哥有個初戀……準确來說是暗戀對象,就在江城,據說還是高中同學。”

鄭涼大為震驚:“他那種看上去就注孤生的人居然還有對象!?”

靈耀慢條斯理:“還沒成,都說了是暗戀對象了。”

“啧,我就說,怪不得他回國這幾天,整個人就和一只開屏了的孔雀一樣煩人,”鄭涼呵了一聲,旋即又眯起了眼睛,壓低聲音湊近,“八卦一下,對象是個什麽樣的人?”

靈耀擺擺手:“具體的我也不清楚,等蔣澤越割完痔瘡回來你可以問問他,當年不是他跟着陸哥跑去上什麽高中的嗎?”

鄭涼保持了三分矜持:“行吧,我也不是那麽熱愛八卦的——”

“但你要說我肯定不會拒絕——咳,我一直都很好奇,陸哥當初裝嫩跑去當高中生也就算了,聽說他讀了不到一年就被總部那裏發配到國外去了……有什麽我可以知道并且不會被滅口的小道消息嗎?”

靈耀大發慈悲:“也不算秘密了吧,最開始就是傷得比較重,送去國外治療了,後邊那邊又有各種事情,零零碎碎耽擱了四年。”

鄭涼湊近腦袋:“這個我知道啊,但四年前江城這邊基本沒有危險度高于B級的污染裂隙,以陸哥的實力,不至于傷成這樣吧?”

靈耀沉默一瞬:“所以你覺得可能是什麽原因?”

鄭涼猜測:“暗殺刺殺勾心鬥角,利益財帛動人心,權力更替站隊錯誤?”

靈耀搖頭:“沒那麽複雜,還記得剛剛和你說的陸哥的暗戀對象嗎?”

鄭涼:“……”

鄭涼倒抽一口涼氣:“暗戀對象砍的?”

“你想什麽呢,”靈耀端起水杯剛喝了一口,聞言差點嗆到,“陸哥的對象——陸哥的暗戀對象也就是個普通人類,哪裏來的你說的那麽可怕。”

“其實是這樣的,當時陸哥正處于異能力進階的突破點,本身力量就不穩定,隔三岔五吐吐血都很正常啦,本來念高中也是想讓他休養休養穩定一下力量。”

“結果呢,那天他的暗戀對象——我聽蔣澤越說是還個冰山美人,對着他笑了一下,而且兩個人的關系還有了突飛猛進的進展——”

鄭涼捂着嘴:“是我想象的那種嗎?”

靈耀:“他們牽了個小手。”

鄭涼:“……”

靈耀語氣沉重:“然後陸哥一時間過于激動,力量差點暴走,直接就被醫療部拉去搶救了,結果又誘發了異能二次突破,不得不送去國外……後面的故事你也知道了。”

鄭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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