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說是這麽說,祁知辰還是用自己小小的手掌糊着手機屏幕,接通了電話。
他和蔣澤越上一次的通話已經是四年前了,差不多就是陸黎突然離開的那一天。
那個時候他打不通陸黎的電話,也見不到他來上課,明明前一天兩個人還破天荒地牽了個手,結果第二天這人就找不到了。
這個時候祁知辰才意識到,他除了陸黎的微信和手機號外,根本就不知道其他可以聯系到他的方式,連他住在哪裏都不知道。
最後還是想到蔣澤越,他們是一起轉學過來的,想必轉學前也認識。
結果蔣澤越也像人間蒸發了一樣,不見蹤影。
最後的最後,蔣澤越的電話倒是勉強打通了,但是對面吵鬧得像什麽車禍現場,好半天才聽到一句:“抱歉啊,陸哥去國外了,大概這幾年……不會回來了。”
再往後,他又嘗試着給陸黎打了幾個電話,微信上也發了很多消息,但都跟石沉大海了一樣,從來沒有收到過回複。
那一天起,陸黎就上了祁知辰的記仇小本本。
花靈這個小身體用手機可太困難了,好在這軀體還能被手機的觸屏感應到,不是什麽能量化身這麽玄乎。
電話接通的時候,距離自動挂斷只差一秒鐘,以至于對面人還沒反應過來,在一陣“他都不想接你電話好嗎”的背景音中,停頓了幾秒鐘才試探道:“呃,請問是祁知辰先生嗎?”
向來只被詐騙電話叫過祁知辰先生的祁知辰停頓數秒,又确認了一遍電話號碼:“嗯,是我。”
話一出口,祁知辰就輕輕嘶了一聲,他感覺對面大概聽不到。
以花靈這種體格,發出來的聲實在是音太小了,比蚊子哼哼還哼哼。
果不其然,對面根本沒聽到,還在繼續道:“喂?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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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澤越在陸黎冷峻的目光中翻了個白眼,他捂住聽筒,扭頭道:“電話是接了,關鍵是沒人說話啊,號碼沒錯吧?”
陸黎語氣毋庸置疑帶着驕傲:“他的號碼我倒着都能背出來,絕對不會錯的。”
蔣澤越:“……”
大哥你到底在這裏驕傲些什麽啊!?
蔣澤越又喂了幾聲,無奈道:“萬一他這幾年換了號碼呢?現在去上大學不都會辦個新的號碼嗎?”
“沒有,他大學上的是江城A大,”陸黎頗帶着一種如數家珍的自豪感,“大學這幾年用的手機號都沒變過,住的地方也沒變過,大學裏有七個女的和三個男的追過他,他都沒有露出一絲一毫的破綻!”
蔣澤越:“……”
你是變态嗎?
蔣澤越深深地嘆了口氣,将手機遞了過去:“請,你來。”
陸黎當即往後退了兩步:“還是先循序漸進一下吧。”
他臉上破天荒露出一絲緊張:“知辰現在聽到我的聲音大概率會炸,說不定我都上了他的記仇小本本……不,應該已經上了,還是讓他先慢慢适應一下,先從別人口中聽到我的消息,思考消化幾天會好一點。”
蔣澤越眯起了眼:“你該不會是害怕了吧?”
陸黎:“……”
陸黎背後帶着黑氣微笑道:“快點去打電話。”
蔣澤越呵了一聲,暗搓搓腹诽一句狗男男。
他看着手機上顯示的正在通話中,機械的又喂了幾聲,帶着一種向上司報告工作的敷衍:“沒人說話,搞不好就是随便碰到了接通鍵,人家才搞完畢業那一堆事,搞不好現在正在快樂的玩耍,你這個被拍在牆上的蚊子血就別再——”
“是我——”對面突然傳來一陣小小的聲音。
蔣澤越嘴角一抽。
陸黎抓着手機就往蔣澤越耳邊一拍:“快點說話。”
蔣澤越端起了客服般笑容:“我是蔣澤越啊,還記得嗎?當初我們還在一起上了幾個月的高中。”
然後對面又沒聲了。
蔣澤越面帶憐憫,捂住聽筒,搖搖頭道:“你看,小祁被你吓跑了。”
陸黎嘴硬:“怎麽叫被我吓跑了?明明都是你在說話。”
蔣澤越微笑:“我和他又不算特別熟,分明是恨屋及烏了,誰叫那時候派我過去協助你,搞得好像我們很熟一樣。”
“哦,是嗎,”陸黎道,“但是現在我還是你的頂頭上司。”
蔣澤越:“……”
祝你單身一輩子!
電話對面,祁知辰對準了手機的聽筒,氣沉丹田,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自以為超大聲的吼道:“還記得——有什麽事情嗎——”
“有聲了!快說話!”陸黎耳聰目明地捕捉到了這一陣跟蚊子哼哼差不多的聲音。
蔣澤越只好繼續道:“哈哈,那太好了,這麽多年了,我都怕你忘了呢。”
盯着陸黎滿臉“別套近乎”的眼刀子,蔣澤越呵呵了一下,不緊不慢道:“那個時候我們還一起參加過運動會,記得嗎?”
“後面結束的時候,還在路上碰到了一只受傷的流浪貓貓,我記得是你把它送到了寵物醫院?也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
流浪貓?祁知辰有點印象。
那只橘白是他救助的第一只貓貓,當時還沒斷奶,小小的一只在草叢裏嚎着,旁邊是一只大貓的屍體。
他正好和蔣澤越順路往回走,兩個人分工,蔣澤越挖了個坑把大貓安葬了,而他帶着小橘白去了寵物醫院。
那個時候他沒想養寵物,就發了帖子給橘白找領養,也拜托寵物醫院留意一下有沒有比較好的領養人,沒多久就聽說小橘白被人領走了。
這件事情他肯定沒忘,只不過扯着嗓子吼實在是不符合花靈的氣質,他有點吼不動。
對面又沒聲了,蔣澤越感嘆了下幾年過去小祁更加冷淡了一點,還是硬着頭皮繼續道:“……當初走的也比較突然,本來是想提前給你打個招呼的,只不過事發比較突然,不好意思啊。”
祁知辰越聽越感覺有點奇怪,但是還是禮貌回應,再次氣沉丹田大吼道:“沒關系——”
唉,這說話實在是有點費花靈。
“我覺得他肯定生氣了,”蔣澤越指指點點,“你也聽到了,這語氣,分明是從丹田深處怒吼出來的。”
陸黎強撐着冷靜的表情:“別廢話,快點繼續。”
蔣澤越總算是進入了正題:“嗯,是這樣的啊,之前不是說我和隊……和陸黎出國了嗎,這兩天打算回國了,大家同學一場,哪天一起聚一聚——呃你還記得陸黎嗎?陸地的陸,黎明的黎。”
陸黎冷哼一聲:“他怎麽可能不記得我!”
蔣澤越不屑一顧:“你就和他認識了幾個月啊,人家小祁長得那麽好看成績也好,沒必要在一棵樹上——”
“嘟嘟嘟嘟嘟——”
兩人均是一頓,目光齊刷刷看向手機。
電話被挂斷的聲音猝不及防傳來,回蕩在并不算安靜的室內,每一聲嘟都仿佛一支箭,紮在陸黎的小心髒上。
“哦,他挂電話了呢,“蔣澤越憐憫道:“你看,果然被你吓跑了。”
“冷靜一點,別等會氣火攻心吐血了哈,要去砍幾只污染洩洩火嗎?還是說要找個安靜的房間悼念一下你死去的愛情?”
時間轉到十幾秒前,被挂斷的電話對面。
原本還在猜測蔣澤越打電話過來是要借錢還是要随份子的祁知辰,在聽到陸黎名字的那一瞬間,宛如被一道驚雷從頭頂劈下。
渾身上下的血管驟然收縮又放松,難以抑制的灼熱感從心底蔓延出來,腦海裏不由自主地開始回放那幾個月的回憶——
與和煦微風的友好交流陡然一斷,氣流打了幾個旋。
祁知辰一時間沒站穩,往前一趴撲在了手機屏幕上,穩穩當當地按在了挂斷鍵上。
祁知辰:“……”
祁知辰盯着被自己挂斷的電話,通話時長六分五十秒,其中四分十三秒雙方都在沉默中,有效通話時間不到三分鐘。
就這三分鐘的有效通話時間,像撲面而來的海浪給祁知辰拍得暈頭轉向。
陸黎要……回國了?
哦,他居然沒有死在國外嗎。
居然還知道回來?
陸黎剛開離開那幾個月,祁知辰做過不少關于陸黎突然回來……從不同地方降臨的夢。
有的時候是他踩着五彩祥雲從他家馬桶裏緩緩旋轉升起。
有的時候是他長着七彩的翅膀左手一只雞右手一只鴨,身旁的小弟端着一盆酸菜魚踏着紅毯滑着滑板走來。
有的時候是他變成了手機裏的電子阿飄,不僅幫他主動完成所有作業PPT論文語音陪聊樣樣精通還能入侵游戲公司系統達到十連十金的曠世絕抽。
而如今回歸現實,沒有五彩祥雲,沒有七彩翅膀,沒有十連十金。
甚至連回來的消息都還是別人告訴他的。
呵。
祁知辰面無表情地點開某人頭像,心狠手辣地把給某人的備注改成了“有朝一日刀在手”,并且要将此人解除置頂七天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