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引識

第20章 引識

場上一片騷亂。

距離最近的兩名弟子剛忙腳亂把人扶起來,身邊便掠過一陣風。

年輕仙尊已經到了跟前,不似看臺上那般遙不可及,難得嚴肅起來的面孔近在咫尺。

“我來。”。

方才在樓上隔着人群看不出來,如今離得近了,才發現謝時宴好像瘦了一些,攬住肩背的手幾乎都能摸到根根分明的肋骨。

黎止不語,另一只手松松地握了下他的手腕。

比黎止晚了半步,宿良帶着兩位醫修很快來趕了過來。

三人齊齊行禮,随後欲将他懷裏的人接過。黎止的動作頓了一下,但沒有抗拒,任由其中一個身材高大的修士背起了謝時宴。

“何事如此驚慌?”

一道聲音響起,昭羽仙尊出現在身後,同他一起的還有威嚴道長。

人群紛紛讓開一條路。

給謝時宴把脈的醫修立刻道:“脈象上看并無大礙,許是謝道友此前突破時趕上靈脈透支,事後未完全恢複的緣故吧。”

畢竟是昭羽峰新上任的大弟子,幾人也不敢輕視。威嚴道長見狀,抓住了謝時宴的另一只胳膊:“我瞧瞧。”

黎止撚了下指尖,沒出聲。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威嚴道長上前時,昭羽仙尊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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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緊。”威嚴道長很快就放開謝時宴,擺手道,“回去睡一覺。”

周圍弟子這才紛紛松了口氣,宿良連忙吩咐醫修把人帶回去。

短暫的插曲結束,宿良再次扳回流程,指揮道:“好了好了,都回去。”待圍觀的人重新站好後,他轉向昭羽仙尊:“該您最後了。”

不知道誰說了句:“清寂仙尊的名單只讀了一個...”

“已經完了。”黎止将手裏的名冊折起來,路過時拍在了宿良的胸前。

他沒有理會身後此起彼伏的議論與懷疑聲,徑自回了四象閣。

還沒等走上樓,便聽見微元仙尊的聲音:“這般殷勤,我還以為是清寂峰的人呢。”

倒是淩雪仙尊問了一句:“怎麽樣?”

黎止沒理會前者嘲諷的表情,只對後者搖頭:“沒什麽事。”

淩雪仙尊打圓場似的:“清寂是第一次來,往年什麽樣的都有,這不算什麽。”

“當真?”黎止其實心裏在想別的事,但人家也算在為他解圍,面上還是顯出幾分好奇。

“去年有一個差點就破了微元的陣法,結果法器壞了,在拜師大會上哭着求他再來一次。還有一個性格太傲,在迷障裏被威嚴道長打得失去信心,後來聽說去修佛了。”淩雪仙尊笑了笑,帶着些身為長者的無奈。

拜師大會每年一次,但到每個人頭上卻不是無休止的。五年後未能拜入師門,也進不了學院做事,就要離開出雲宗了。

尤其高年級者,在最後一次發瘋的随處可見。

“最後是仙尊安撫了他們。”淩雪仙尊的臉轉向外,目光逐漸柔和下來。

黎止一早就注意到了,雖然九尊是并稱,但其他八位之間互叫名號,只有面對昭羽仙尊的時候才會單獨稱“仙尊”。

他順着淩雪仙尊的視線看去。

昭羽仙尊似乎在說什麽,表情是恰到好處的不忍與沉重,弟子中很多人已經抱在一起,泣不成聲。

黎止目光在他們之中轉了一圈,發現唐希壓根沒來。而謝時宴中途被帶走後,席洛便也離開了。

沒有了主角團隊的拜師大會甫一結束,黎止便離開了四象閣。

蒼山上下只有一條路,黎止趕在了人群散去之前。

然而,石階路上卻有比他更早的人。

“道長怎麽沒回去?”黎止率先開口。

威嚴道長不答,而是反問道:“你的修為如何了?”

黎止在距離他大概四五步的位置停下:“和上次差不多。”

威嚴道長聞言,掀起眼皮看了看他:“不一樣,你的威壓有變化,該比上次強了才是。”

黎止有些驚訝。

他靈脈的問題一直懸而未決,像把挂在脖子上的刀。但威嚴的意思,是說他修為進步了嗎??

“我的靈脈無法修煉突破,你怎麽看出來的?”

“修為足夠強的人,會無意識釋放自己的靈壓,對于修為低的人來說,就成了天然的威壓。”威嚴道長,“但正是因此,他們能夠感知到更多東西。”

黎止:“...我以為你前半句是要誇我修為強。”

他集中精神,的确從幾步外的身邊感受到了仿佛磅礴大海一般的靈力,但是對方靈壓卻控制的很好,沒有洩露半點。

他這思路搞得威嚴道長有些猝不及防,兩人一時無話。

蒼山巍峨,山壁陡峭,在他們腳下的是一條長長的棧橋。一面崇山峻嶺,一面萬丈深淵。

正值盛夏,漫山蒼翠映襯着藍到發白的天色和碎棉花一樣的雲,有種訴不盡的壯闊與連綿。

“那個人。”

半晌後,威嚴道長說:“不只是靈脈透支。”

黎止偏過頭。

“有一點殘留的引識術痕。”威嚴道長篤定道,“雖說幾乎已經快辨不出來。”

黎止:“什麽?”

“一種能洗去人神志,讓人短時間聽命于自己的禁術。一般都會附加命令,被用的人會逐漸少言,一旦産生與命令相悖的想法就會受到影響。輕則反應遲緩,神志模糊,重則,失智。”

過了很久,黎止才問:“多久了?”

“難說。”威嚴道長抱着臂,目光悠遠。

“這是我要說的另一件事。引識術不可逆,時間一長,中術者的變化會很大。但他身上的…”他略一頓,“很輕,像能随着修煉消失。興許再過兩日,連我也看不出來了。”

黎止擰眉看着他。

“施術人功夫還不到家。”威嚴道嗤了聲,“這東西早封禁了,我都是試了脈象才敢确定。”

原本混沌的黑暗仿佛在某一處撕開了小口,透出一點微弱的光線。

從他在風露殿前遇到謝時宴的時候開始,對方可能就已經在受到引識術的影響了。

但效果并不持續,起碼武試的時候謝時宴顯然是清醒不受控制的。

“趙平航呢?”黎止忽然想到什麽,“他也是嗎?”

“什麽?”

“你那天見過趙平航的狀态,與他平時相去甚遠,有沒有可能...?”

威嚴道長打斷他,刻板的臉終于有了一絲裂縫:“引識術不是打掃屋子的除塵訣,就算用不出效果來,也別以為随便抓來一個人就會?”

黎止神情有些怔松。

威嚴道長不是在反駁他,只是在阻止他接下來的話而已。

前些日子他查證過,趙平航入宗門有正經測試記錄,凡人父母的生平亦有記載。而謝時宴的血脈此時并未顯露出來。

如果他們兩個都中過,那施術人是誰?為什麽要選他們?”

良久,黎止攤平往欄杆上一靠,皺着臉嘟囔:“不是輕松買股戀愛嗎?哪來的一團亂麻。”

威嚴道長只聽清了最後四個字,頗為贊同。旋即問:“你和那個弟子什麽關系?”

“誰?謝時宴?”黎止耳尖動了動,“怎麽這麽問?”

威嚴道長:“你不像這種事會沖到前面的人。”

黎止笑了下,把話岔開:“這你也能看出來?”

第一次見面就能答應為他修複靈脈,黎止其實很想問問威嚴道長是不是之前就認識他,但別人又沒穿進來,這個說法太過奇怪,他開不了口。

“現在的宗門不比從前。”威嚴道長最後道,“行事謹慎些。”

離開蒼山後,黎止腦中依然揮之不去威嚴仙尊的話。

修為有變化?明明此前他的靈脈俱毀?竟然還能變強嗎?

這段時間他雖然沒有專攻修煉,但四舍五入也一直在打架,實戰經驗豐富了許多,說不定刺激到哪修為真的漲了些呢?

黎止心中隐隐有些激動,在回去的路上臨時拐了個彎。

這個時間,大部分教習先生都在蒼山忙着善後,臨松閣裏依舊冷冷清清的,黎止沒費什麽勁就再次來了頂層。

那驗靈石被人拿出來放到了一邊,旁邊還有一些基礎藥材以及符紙,林林總總十幾樣,跟擺攤似的。

黎止這才隐隐約約想起來,按照規定,謝時宴他們這一屆入門後,學院就要去民間招收新的弟子了。

直觀的感受到門派的活力延續,黎止一時間有些感慨。

不過他感慨持續的時間很短,因為靈寵袋動了動,錦烏從松開的口裏飛了出來。

“我最近感覺修為進步了。”

很同步啊。

黎止擡眼:“要進階了?”

錦烏:“當然不是。靈修的修煉速度很慢,頂多相當于從初期摸到一點中期的邊了。”

靈修不能用尋常人類修士的進度來考慮,黎止象征性的鼓勵了兩句。

他再次來到驗靈石面前,取下雲晶罩子,深吸一口氣,将手放了上去。

顏色幾經變化,在黎止一瞬不瞬的注視下……呈現出了與上次一模一樣的結果。

黎止:……

錦烏方才一直在修煉,沒有注意外面的動靜,此刻有些不解:“不是已經測過一次了嗎?”

半晌,黎止幽幽道:“嗯,可惜我賊心不死。”

他嘆了口氣,慢慢扶着牆站起來,視線習慣性從旁邊掃過時卻停頓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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