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無歸
第43章 無歸
黎止:……
謝時宴看看門又看看他, 眼神震驚中帶着疑惑。
兩人各懷心思地對視了幾秒,黎止無辜地眨了眨眼睛,“叽”地叫喚了一聲。
實在無法溝通,最後謝時宴放棄無謂的僵持, 俯身一把将他撈起來, 徑直走入門中。
左右門已經打開,什麽情況進去看看就是。
見他放棄了詢問自己, 黎止暗暗松了口氣。
他低下頭, 看了看自己毛絨絨爪子。
雖然靈識在煤球怪裏, 但他的修為并沒有跟着一起轉移,所以真的只是随手一推試試。
難道真的是因為變成秘境生物, 所以才暢通無阻?
不過沒多久,黎止就無暇去思考這些了。
行走間,他毛絨絨的頭頂蹭到了謝時宴的下颚。于是黎止悄悄擡頭,發現這麽死亡的角度, 謝時宴都比一般人順眼得多。
又想到這是他瞧上的人, 頓時油然而生一種與有榮焉的驕傲感。
不同于外面的陰冷,腳下的土地是硬梆梆的, 整個山洞裏幹燥又溫暖。
黎止趴在謝時宴的肩頭, 視線在周圍逡巡着,只覺得他走了很久。
“累了嗎?”感受到懷裏的動靜, 謝時宴低下頭輕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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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止其實是在擔心謝時宴會累,于是他搖搖頭, 安慰似的用爪子去…太短了沒夠到, 遂用頭蹭了蹭對方。
似乎成功被他的小動作取悅到, 謝時宴很輕地笑了下。
謝時宴就在身邊, 黎止不敢放出神識去探路, 所以只能乖巧安靜的假裝自己是一只普通野怪。
……真是憋死他了。
所幸路越來越開闊,兩側的石壁也越發光滑,前方隐隐有光亮,看起來已經快走到盡頭。
不遠處似乎有潺潺水聲傳來。
兩人穿過一片尤為狹窄的洞穴後,随着亮光湧入,面前豁然開朗。
他們似乎穿過了整座山一般,洞穴深處是露天的,下方則是一片很大的水潭,中間一座純晶石制的雲臺拔地而起,上面放着一把劍。
黎止幾乎一眼就認定,那是名劍無歸。
嚴格來講,這把劍現在還不出名。它真正名揚四海,是在謝時宴修為逐漸提升,一次又一次嶄露頭角,漸漸聞名整個修真界的時候。
至于為什麽叫“無歸”,書裏沒解釋過。
都說名劍與命定的主人之間會有特殊的吸引力,果然,自從兩人進來以後,謝時宴的眼睛幾乎就沒從雲臺上離開過。
水潭上沒有可供穿行的橋,黎止主動跳了下來,試着伸出一只腿在水面上點了點。
但他忽略了自己現在是煤球怪狀态,頭大腳輕,整只球差點栽下去,幸好被謝時宴及時撈了一把。
下球上的毛打濕了一片,謝時宴再次将他抱起來,蹙着眉給他祛水。黎止趁機賣乖,“叽” 了一聲。
謝時宴單手圈着他叮囑:“別亂動。”随後往劍上貼了張飛行符,怕不夠保險,又在兩人周身套了兩層的防護盾。
趁他在一旁忙着,黎止迅速放出神識。
潭水并不深,裏面也并無活物存在。
他這才稍稍放下心來,任由謝時宴帶着,假裝自己是弱小無力的煤球怪。
不過一雙大眼睛依舊透過謝時宴的手臂警惕的來回轉着,這一路實在順利得過了頭,他不敢真的放松下來。
從岸上看,那雲臺似乎離得并不遠。然而謝時宴真的禦起劍,卻飛了足有一刻鐘才将将行至水潭中央。
無歸依舊安靜地躺在雲臺上,似乎并沒注意到兩位外部來客。
心裏那種古怪感愈發加重,黎止用兩只爪子摟緊了謝時宴。
水潭看上去沒有任何風浪,他卻本能的感覺到不對。
即将行至目的地時,黎止盯着無波無瀾的水面,随後意識到什麽,猛地拽緊了謝時宴。
謝時宴被迫半低下頭,目光掃過岸邊,瞳孔瞬間放大。
飛行符除非人為破壞,否則不能停止,于是謝時宴掐了個引水訣,直接将符箓打濕後撕了下來!
兩人從空中極速墜下,在掉進水面的前一秒,将将停留在一只巨大的紙制仙鶴上。
黎止松了口氣,他剛一動,就對上謝時宴的眼眸,對方像是在給他解釋:“不能過去。前面變成了我們出發的地方,恐怕是幻境或者陷阱。”
黎止借着姿勢擰過腦袋向後看,雲臺依然停留在水潭中央,距離他們不遠不近。
他盯着無歸劍看了看。
果然不會這麽輕松。
黎止把謝時宴的手臂向下撥了一點,試圖看清幻境的全貌,沒想到謝時宴卻誤以為他是害怕,摸了摸他的頭柔聲道:“別怕。”
說罷,他保持着單手抱黎止的姿勢抽出劍。
仙鶴紙符是救急用的,能維持的時間很短,說話間已經開始下沉。
謝時宴冷靜的祭出了另一只,随後放出神識,同時靈力分成小股開始外洩,逐漸探過幻境的每一寸。
很标準的幻境破解法,如果這是考試,當場就能拿滿分。
可惜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眼看另一只紙鶴也快要撐不住,謝時宴眉頭鎖緊了些,釋放出的靈力變得更多也更無章法。
忽然,角落裏某處動了動,謝時宴立刻轉頭,然而卻是被劍氣激發的機關,瞬間萬箭齊發,布滿了不大的空間。
謝時宴提劍格擋,不忘在黎止身上套了一層保護的靈力。
然而機關像是沒有盡頭,謝時宴打落了數不盡的暗。這麽下去沒有結束之時,他眼中透着狠意,放下煤球怪徑直提着劍直奔而去。
黎止心中一驚,爪間聚集靈力就要跟上去,卻因這具身體的原因,只有薄薄一縷飄到他身後。
謝時宴身形不停,手中的劍式連續變化,落到石壁上發出轟然巨響,猶如撞擊囚籠一般。
無數煙塵和碎屑在空中散開。
仙鶴紙符搖搖晃晃,向着水潭落去。
黎止勉強維持了幾息,心急如焚,爪子已經伸到了儲物袋上,就要召喚自己的身體出來。
然而空中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巨力遏住了他的動作,使得他生生停滞。
眼前閃過巨大的白光,映入眼簾的最後一幕是謝時宴沖出來抱住了他。
“撲通”一聲,兩人齊齊墜入水潭。
謝時宴一陣晃神,冰冷刺骨似乎只有一瞬,随後便被溫和的風包裹,空中似乎傳來燒鹵山鵝的香味,眼前出現了一座很小的院子。
謝時宴眼中出現了一絲迷惘。
他似乎認得此處。
有婦人的吆喝聲傳來:“白面娃,來吃飯了!”
謝時宴的腦子還沒做出反應,身體已經跑了過去。
屋裏陳設簡單,最中央是一張舊木桌,婦人為他擺好了碗筷:“今兒是鹵山鵝。我說什麽來着,仙人還是惦記你吧!”謝時宴看不清她的容貌,卻知道她一定是在抿着嘴笑,“前天才提了一句,沒想到這就送來了!不愧是仙山裏養的,肉鋪老板那兒可買不到這麽肥的鵝。”
謝時宴拉開凳子坐下,一言不發的開始扒飯。
婦人也不在意,對他的少言習慣了似的,只把鵝腿挑出來放進他碗裏:“多吃點。”
鵝肉肥嫩,鹵味濃郁,這是謝時宴曾經最喜歡的一道菜。
但卻不是因為味道,而是因為只要做了這道菜,就代表那個人最近會來看他。
倒也不是多麽期待他來。他有很多問題想問,可是那個人什麽也不會回答。
說到底他也沒在清醒的狀态下見過對方多少次,只知道那人每次走後自己都會虛弱上一段時間,每到這時,婦人都會給他熬一碗紅棗鹿血。
謝時宴的身體還在咀嚼着,腦中卻仿佛有波濤翻湧。
婦人還在兀自唠叨着什麽,可他已經聽不清了,眼前的景象也逐漸變得模糊起來。
再次定睛時,已經被白绫縛住了眼,腦子也暈暈乎乎的。
耳邊只有一道低沉而溫柔的聲音:“別動。”
自己似乎服用過藥物,不自覺就放軟了,整個人順從而安靜。上方想起了利器破空聲,随後,心口似乎被人劃開了。
即便是不甚清醒的狀态,謝時宴依舊繃緊了所有神經,口中發出“唔唔”的聲音。
心口的鮮血沒有流下來,有什麽東西從自己頭上拂過。
眩暈感逐漸加重,明明應該什麽也感覺不到,謝時宴卻覺得自己從心口開始,仿佛整個人都冷了。
眼前驟然亮了起來,有什麽直沖到他面前。
是雲臺上那把劍。
謝時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那把劍看起來非常不情願似的,位置離他很遠。
他晃了晃頭,方才的記憶再次襲來,那種暈眩中的恐懼鋪天蓋地,心口似乎都生出遲來的鈍痛。
謝時宴忽然記起來很多東西,很多已經被他完完全全遺忘的東西。
回憶裏的面容依舊是模糊的,恨意卻愈發清晰起來。
燒鹵山鵝濃香裏帶上了血腥氣,謝時宴眼眸裏幾乎都快染上赤色。
那把劍感受到什麽似的,忽然飛到半空中,劍尖轉了一圈,這一次劍柄停留在了謝時宴觸手可及的位置。
四周光芒大盛,謝時宴伸出手時看清了劍柄上的字。
無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