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魔修
第45章 魔修
指腹的觸感溫暖而幹燥, 讓謝時宴怔然了好一會。
回過神來的時候,黎止已經走遠了。
他用帕子擦幹了劍上的血,不過片刻功夫,腳上忽然傳來一陣奇怪的觸感。
是那只醒來的煤球怪。完全沒了黎止靈識在裏面時的極靈勁, 只仰頭眼巴巴看着謝時宴, 看起來有點遲鈍。
即便知道現在它只是普通秘境怪,謝時宴稍作猶豫, 還是有點心軟地把它抱了起來。
黎止也有點害羞, 走出一段後撚了撚指尖, 卻發現身後的人并沒跟上。
“仙尊。”他一回頭,就見謝時宴抱着個渾身漆黑的小怪物過來。
“怎麽把它帶來了?”
謝時宴:“您方才一直同我在一處, 現在它落單了。不如先由我們帶着,遇到成群的秘境怪再放回去。”
黎止不置可否,只是不鹹不淡地看了眼縮在謝時宴懷裏的東西:“我來。”
謝時宴以為是他也想抱,于是把煤球怪遞過去。沒想到黎止打開儲物袋, 把它塞了進去。
“沒事, 活人都能裝。”
謝時宴倒是沒反駁什麽,只是瞧了兩眼上面的鴛鴦刺繡。
待兩人都走出去一段了, 他才試探着道:“這樣的品級不多見, 可是仙尊自己縫制的?”
黎止:“別人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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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時宴眨眨眼,哦了一聲。
又走了一陣, 黎止見他始終沒有下文,才像忍不住似的開口:“不問問誰送的?”
謝時宴垂着眸:“仙尊的私事怎好随意打探。”
黎止被他堵得好笑, 也不再繞圈子:“是杜蒙。”
謝時宴有點迷惑:“杜兄?”
他收杜蒙的事謝時宴知道大半, 所以黎止三言兩語, 重點說圖案的由來。杜蒙去栖雲城前就已經給了他, 當時正逢七夕。
他又道:“不過你們二人也是有趣, 他喚你謝兄,你喚他杜兄。”
“論年歲,杜兄比我稍長。”謝時宴解釋,“不過在學院時,他總覺得我修為高些,所以會這樣叫。外加我先于他入了內門,所以才會如此。”
“你倆各論各的,是吧。”
謝時宴彎了下唇角:“嗯。”
“學院其他人呢?都不覺得奇怪?”
“還行。”謝時宴有點不好意思,“很多人都這樣叫。”
說起從前在學院的日子,謝時宴稍微話多了一點,不同于方才幹脆殺人時的冷然,眸光都柔和了幾分。
黎止看在眼裏,又想起他剛不舍得扔下煤球怪的樣子,心裏有種說不出的複雜感。
兩人終于算是成功彙合,黎止從儲物袋裏掏出傳音石,然而唐希那邊卻沒了回應。他只好放回去,改用傳喚石留了條訊息。
附近的人的确不多,兩人在林間一路穿行,走了很遠幾乎都沒遇見過人。
秘境裏的時節與外面同步,離開山林,走上一條稍顯平曠的路後霧氣散了些,甚至隐約能看到發白的天際。
這樣靜谧的獨處時刻幾乎少有,謝時宴原本話就不多,而現下黎止也安靜下來。
都是修士體魄,長時間行走也不覺得累,于是兩人就這麽一言不發地悶頭趕路,直到把整個西山的範圍都遠遠甩在身後。
黎止已經全然忘記自己還有管轄範圍這回事,謝時宴倒是還記着,只是他出于某種私心沒提,眼看着走得越來越遠,他終于忍不住道:“仙尊離開自己的範圍沒關系嗎?”
“什麽?”
謝時宴委婉:“此處應當已經快到中部區域了,按照管轄範圍,應當是淩雪仙尊的區域。”
“哦,你說那個。”黎止不以為意,“糊弄糊弄你們罷了,仙尊一個賽一個精,秘境裏這麽大,怎麽可能待在一處不動?”
見他看上去還有些震驚,黎止道:“不信你把整個中部區走一圈,大概率見不着淩雪仙尊。”
謝時宴:“當真?”
黎止笑了下:“騙你做什麽?”
謝時宴喔了聲,然後就止住了話頭,不再問他接下來是否要同自己一起。
好像只要他不開口,現在的狀況就能維持下去。
兩人各懷心思,謝時宴低下頭,卻驀地注意到腕間霧氣的飄動方向有些奇怪。
他擡起手臂,見青霧環上騰升起袅袅青霧。方才他垂着手,周圍又本就霧氣大作,故而竟然沒能第一時間就注意到,周圍竟然有魔修存在!
黎止也注意到了異樣,兩人對視一眼,他解下求心禦劍,有遞給謝時宴一張飛行符,兩人同時向着青霧飄動的方向行去。
黎止的确想同謝時宴在一處,但他也始終惦記着幹瘦男人的話,還有魔修在附近。
說起來除了在栖雲城那一次,黎止還沒有見過讓正道衆人恨不得殺之而後快的魔修呢。
可惜這一次,他也沒有見到。
眼前狼狽帶傷的一男一女看起來非常眼熟。
就連一倒一立的配置,和敵對方的站的位置都是似曾相識。
四雙眼睛對上,不約而同從對方眼中看到“是你?怎麽又是你?”。
不過現今修為不可同往日而語,黎止還有閑心擡手:“是你們啊。”
女魔修驚詫道:“你是…仙尊?”
黎止想肯定,然而話未出口卻被帶着魔氣的風刃生生打斷。
“你們果然背叛了魔尊!”
此時此刻,黎止倒是理解了這兩人為何每次看起來都很狼狽,因為這次對面的也是魔修。
沒了護元冰蓮還能被魔修盯上,看起來與魔尊有仇,又不可能被正道接納,剩下的也就只有四處逃竄這一條路。
男魔修受了傷,這次沒暈過去,故而十分警惕地打量着出現在面前的黎謝二人,聞言,他立時反駁道:“少血口噴人!我們根本不認得。”
那人道:“你不認得,她呢?”
男魔修轉頭,卻見身邊的人眼睫顫了顫,沒有說話。
他愣愣道:“月明,你,你真的?我們不是說好……”
“不是你想的那樣!”月明打斷他,“上次被那匹狼纏上,是他同我們做的交易。與魔尊的事無關!”
月明猛地用劍指向前方的人:“束戎,我們都吞過線蠱,有沒有背叛魔尊你清楚。現在對我們緊追不舍,心虛的難道不是你們自己?”
束戎哼了一聲:“少廢話。”
他斜眼看着黎止:“我們蒼雪嶺清理叛徒,怎麽修仙的也要插手嗎?”
黎止:“我好像沒攔着你。”
束戎呸了一聲道:“裝出一副光風霁月的樣子,不過是群僞君子!”
黎止挑眉:“我可什麽都沒說呢,現在看起來你更不講理。”
束戎眯起眼睛:“你什麽門派?”
黎止好整以暇:“出雲宗,微元仙尊。”
在場衆人皆是一驚。
地上的男魔修失聲道:“就是那個煉器的?你?我怎麽聽聞微元仙尊是個老頭?”
黎止沒看他:“怎麽?還不許人家想變年輕點?”
謝時宴欲言又止。
束戎緊緊盯着他,像是在思索他話中幾分真假,黎止任由他打量,他早已暗中查探過了,自己的修為在束戎之上。
兩股神識暗暗碰撞,束戎只覺得腦海中一陣尖銳的疼痛傳來,逼得他陡然睜眼撤下了靈力。
不過黎止也沒有立刻把這三人都殺了的打算。
他看向束戎:“你是自己走,還是我送你?”
束戎嗤了一聲,目光瞥到站在他身後的謝時宴,忽然定住了。
不同于望向黎止時的揣測與算計,他的目光有如實質,那是一種更為陰冷,卻也更為探究的視線,宛如附骨之蛆一般。
謝時宴退後了半步。
黎止瞬間意識到什麽,求心铮然出鞘,靈氣爆裂一樣轟然炸開,磅礴的劍意席卷而來。
他身形驟然閃出數百米,束戎被劍氣所傷,一口血噴出,臉上卻布滿了扭曲而猙獰的笑:“他不對勁吧,那靈力,分明就是魔元在才有的走向!”
黎止喝道:“閉嘴!”
他一劍将眼前人捅了個對穿,對方卻紋絲不動:“微元那老頭不用劍,你到底是誰?”
靈力從劍身上溢出,将束戎的幻境分身徹底攪碎。
他本人卻也借着這個機會逃走了。
黎止在原地站了半晌,倏地轉身看向後方的兩個人。
月明率先舉起手:“你那一劍帶起的靈力太兇,我什麽都沒有聽到。”
她怕黎止不信,又道:“束戎的眼睛曾經用過毒草淬煉,靈力彙聚時可以看清體內靈脈,但只能用在修為不如他的人身上。他多半也被你重傷了,遁走時那一招很耗費心力。”
“你也看到了,我與若年,我們已經是魔族的叛徒。正道與魔族之間的紛争,對我們來說已經無所謂了。所以,能不能……”
“說來聽聽。”黎止擡腿,下一瞬,出現在了謝時宴身邊,“怎麽個‘叛’法。”
名為若年的男魔修:“你…!”
月明按住他的肩膀,整個人似乎陷入一種糾結當中。
黎止方才是刻意為之,自然知道他們聽不到束戎的話,但他卻也不想這麽白白把謝時宴的身世送出去。
他音調平穩,卻帶着不容拒絕的威壓:“你應該知道自己拒絕不了。”
僵持片刻,月明劇烈地喘息了兩下,語速很快:“我與若年服了線蠱,說不出太多。這東西是唯與宮近身服侍魔尊的人用的,我們之所以會被追殺,是發現尊上他…”她忽然捂住嘴,黑紅色的鮮血淅淅瀝瀝,從指縫中湧了出來。
“月明!月明!”若年踉跄站起身扶住她,向黎止吼道,“夠了,你不如直接殺了我們!”
黎止面色很平靜:“那她這一番表演,豈不是沒有意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