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程逸現在已經習慣了他在虞見深眼中大概是只有“乖”這一個優點。

就這麽一個了,不喜歡也好過沒有吧。

想到可能有這麽一天,虞見深對他連乖都誇不出口程逸就莫名覺得慌亂,好像承受不住虞見深的失望。

這就是程逸跑也要跑回來的原因。

“這算你家的門禁嗎?”他問。

他覺得還是說清楚點比較好,要是虞見深家有這個規矩不能晚歸,那他以後都早點回來,就不在外面玩那麽晚了。

聽到“你家”兩個字虞見深頓了一下,溫聲道:“沒有門禁。”

程逸也一頓,“其實你不用擔心,我是成年人,我晚回家或者不回家多半都是因為在外面玩,我爸媽知道的。”

“我知道,但是我沒有辦法不擔心,因為我不知道你在哪。”

“那我給你說一聲呢?”

虞見深笑了笑,尾音慵懶,“我想是要好一點。”

“行,那我去洗澡了。”程逸起身上樓,“你是什麽時候回來?”

“星期四早上。”

“哦,要我接你嗎?”

“我想是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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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接你嗎?”

聽到虞見深說嗯,程逸腦海裏馬上跳出一個人,“是趙既明吧。”

“是。”

程逸使勁憋住了才沒把他好像喜歡你說出口,這畢竟是別人的事,他看出來了也不能說出來。

“……他拳皇玩得不錯。”

“嗯,是我教他的。”虞見深淡淡道。

程逸瞬間停住腳,“你吹牛的吧。”

“沒有吹牛,确實是我教的。”

程逸又繼續上樓了,“我沒忘記你輸給我很多次,你還說你是放水了我才能贏你,所以你什麽時候再跟我玩?”

“等我回來。”

“去你朋友家嗎?”

“不需要,我已經買了一臺新的,在路上,到時候你簽收一下。”

街機說買就買,饒是程逸也有點咋舌,“厲害厲害。”

虞見深笑着問:“要不要我教你?”

程逸冷笑,“等你贏了我再說。”

那臺新街機是星期三到的,也就是虞見深回來的前一天,由程逸簽收。

送貨來的工人把嶄新的街機安裝在客廳,不得不說這麽有年代感氣息的大玩意就這麽擺在客廳其實很破壞原本的裝潢氛圍,跟家具也是格格不入,像張卡通創可貼貼在精致的花瓶上。

最後是程逸做主,讓工人把街機搬到畫室去。

星期四。

虞見深回來的那天,雖然他電話裏說過不用程逸去接機,但程逸還是覺得自己很有必要露個臉,尤其在趙既明會去的情況下。

要知道趙既明很有可能居心叵測要把他哥給拱了。

他可以不把自己的發現告訴虞見深,以免破壞這段在虞見深眼中大約是很純潔美好的友情,但他不能坐視不理趙既明企圖要把他哥變成同性戀。

倒不是說他對同性戀有什麽意見,只是他不允許這種事在他眼皮底下發生,尤其那個人是對他很好的虞見深,那他是有責任保護一下他的。

周四那天,淩晨才睡的程逸六點半就爬起來,睡眼惺忪跑去花店挑了一束最順眼的粉色多頭康乃馨,再打車直奔機場。

江州這幾年新建的國際機場大得有些許離譜,程逸本也沒想給什麽驚喜,怕錯過就給已經落地的虞見深打電話,再去找出口。

他不喜歡別人誇他漂亮,但也不是完全不在乎形象的人,沒睡好精神狀态差他會遮着點,帶個口罩帽子。

手裏有花他也沒有要小心點拿的意思,随意抓在手上,鮮花朝下,仿佛那就是一瓶可樂,姿态懶散得出奇。

因為太困了他走路像飄,在繁忙的機場大廳像個去早讀路上的學生,手裏的花束就算替換成課本也毫不違和。

他個人的存在感太強,還沒走近趙既明就發現了他,冷眼看着仿佛在夢游的程逸走過來。

“嗨。”

幾乎聽不見的一聲招呼後,他站定把眼睛閉上,濃黑的睫毛長得像快成精了。

“困成這樣還來幹什麽?”

程逸閉眼說:“接虞見深回家。”

“你有車?”

“……沒有。”

“你要他跟你打車回去?”

程逸緩緩睜開眼睛,睡意散了一半。

趙既明微微笑得涼薄,“見深不喜歡多頭康乃馨,他喜歡洋桔梗,你買錯了。”

“好過你什麽也沒買。”

“我買的花在車上。”

“切,我比你先送。”程逸舉起手裏的花束。

“他不喜歡,我建議你最好扔了。”

“你說他不喜歡他就不喜歡?”程逸揚眉,“我說他喜歡多頭康乃馨,不喜歡洋桔梗,你的花才該扔了。”

趙既明搖頭,懶得再理他。

程逸目光有點冷地盯着他的側臉,“我知道你喜歡他,你不說我就不說。”

這是一句威脅,意思是你要在乎這段友情,我就當什麽也不知道。

但趙既明沒有像他以為的那樣露出震驚或意外的神色。

相反,秘密就這麽被人戳破了他還平靜得不同尋常,緩緩勾了一下唇角,“你以為他不知道?”

輕飄飄的反問反倒讓程逸一愣。

“你知道我認識他多少年了嗎?”

趙既明微微側過半張臉,冷淡地俯視程逸,“他什麽都知道,他早就知道了。”

程逸所剩無幾的睡意蕩然無存,徹底清醒,趙既明的話像口震在他心口的大鐘,他下意識問:“他是同性戀?”

趙既明淡淡挪開視線,“不知道。”

“你不是認識他很多年?怎麽他交沒交過女朋友你都不知道?”

“他沒交過,男女都沒有。”

程逸蹙眉,“你是怎麽知道他知道了?”

“你都能看出來,他看出來很奇怪嗎?”

這話程逸沒法反駁,低頭看自己專門為了虞見深買的多頭康乃馨。

他發現他其實一點也不了解虞見深,不了解他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連他是不是喜歡趙既明都不知道。

如果虞見深真的知道趙既明喜歡他,但又沒有疏遠他,還跟他當那麽要好的朋友,是不是意味着他其實也有一點喜歡趙既明?

試想一下假如他是虞見深,他就算不拒絕趙既明也會找個女朋友,暗示對方自己不是同性戀,這是他能想到的最優解,前提是他不喜歡趙既明也不是同性戀。

但虞見深沒有這麽做,事實上他什麽都沒有做,今天趙既明還來接機了,這種态度難道不是默許嗎?

那他在這裏幹什麽?

怪不得虞見深跟他說不用接機。

人家根本用不着他多管閑事,還保護什麽保護?

程逸心煩地把手裏的花束包裝紙捏得皺巴巴,轉身朝一旁的垃圾桶走去。

他正想把花丢了,忽然聽到虞見深叫他。

“咘咘。”

程逸扔花的動作一頓,扭頭看向聲音來源,虞見深穿着黑色商務西裝大步走來,身後跟着這次随行出差的秘書和助理。

明明趙既明也在這,但虞見深好像只看見了他,笑着問:“那是花嗎?”

程逸低頭看被自己捏得有些寒酸的花束,迅速将花藏在背後,一臉正色說:“是啊,我從垃圾桶撿的。”

虞見深歪頭去看他藏在背後的花,他想看程逸就躲。

“你不是從垃圾桶撿的。”虞見深眉眼溫柔地望着他,“這是你帶來的對嗎?為什麽忽然想扔了?”

程逸心裏有氣,不想跟他好好說話,語氣很糟糕,“我又不是給你買的,你問那麽多幹什麽?”

這有不經大腦嫌疑的話說完他馬上後悔了,因為虞見深臉上的笑容一凝,竟是淡了一些,眉眼還有笑,但是看上去不太開心,有一點失落,還有一點傷心。

“抱歉,我不問了。”

程逸心口忽然悶得慌,堵得呼吸都有些困難。

他說氣話傷了虞見深,小痛過兩次的良心這下是劇痛了。

他低頭垂眼,有些無措地咬住下唇,而面前的虞見深已經走向趙既明了,兩人站在一塊說了會兒話。

他沒聽清他們在說什麽,藏在身後的花也不知道怎麽辦,不知道該不該扔了。

他正手足無措,忽然又聽到虞見深的聲音,依然溫柔。

“程逸,回家吧。”

程逸聽見了,但站着不動,在垃圾桶面前像塊石頭,花也不想藏了,和手一起垂在身側。

他站得動也不動,也不說話,樣子很奇怪。

奇怪得虞見深都慢慢走回他面前。

他戴着口罩和帽子,又低着頭,讓人根本看不見他的表情。

虞見深又輕輕叫了他一聲程逸,但他沒有反應,虞見深便伸手去碰他的帽檐。

指節分明的大手帶來一陣熟悉的香水味,是他送給虞見深的香水,木質香清晰悠長,溫暖也溫柔。

沒了能擋眼睛的帽檐,程逸犯了錯般惴惴不安的雙眼就全被看見了。

“怎麽了?”虞見深問得很輕,像怕吓着誰。

程逸拿起那束皺巴巴的花給他看,眉心緊蹙,明亮幹淨的眼眸比平常更濕潤一些,水盈盈的,也更剔透。

“我不知道你不喜歡康乃馨,我買錯花了,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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