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埋頭苦讀時
埋頭苦讀時
謝秋當然沒有再說一遍,嘴巴一扁,就開始掉眼淚,嗚咽着地道:“嗚嗚嗚,連幽魂都看不起我,果然我很惡心,果然我該死!嗚嗚嗚嗚嗚……”
謝千言下意識地就想說我沒有看不起你,但話到嘴邊,卻又頓住了。男人,怎麽可以喜歡男人啊?!陰陽調和方能萬物繁衍,同性相戀……根本就是違背天理的啊!
只是他并不讨厭謝秋,還定下目标要讓他之後能好好活下去,便換了個角度低聲安慰道:“喜歡男人這種事固然不對,但也罪不至死啊。”
謝秋沒有理他,繼續抽抽噎噎地哭着。
謝千言其實很看不慣男性這麽小家子氣地哭泣,糟心地移開視線,卻又正對上一直盯着他的黝黑少年的眼睛——謝千言可沒有躲避視線的習慣,注視了黝黑少年一會兒,發現他眼神裏盡是同情憐憫。
一輩子沒被同情過的謝千言感到相當的适應不良,見那少年沒有開口的意思,謝秋又低着頭只知道哭,便皺着眉頭幹脆利落地道:“我已經不喜歡你了,先前的表白如果對你造成了困擾,我很抱歉。麻煩收起你的同情,謝謝。”
話音落下,整個走廊都安靜了一瞬。
謝千言也不管那黝黑少年滿臉的錯愕,無視所有人的目光,徑直朝着先前醫務室的方向繼續走去。
他身後,聽到他話語的圍觀學生們已炸開了鍋,或八卦、或鄙薄的議論聲嗡嗡響了起來。
謝秋也愣住了,連眼淚都忘了掉,迷迷懵懵地飄在謝千言身旁,看着那張明明屬于自己,卻展現出截然不同神采的面孔。
他呆了好久,直到謝千言已經開始下樓了,才小聲地道:“謝謝你。原來還可以……這樣。”
謝千言斜了他一眼,沒好氣道:“是啊,不就是一句話的事麽!”
謝秋摸了摸鼻子,手指放下時,眼睛裏浮現出了淡淡的釋然和輕松,他用力向謝千言點了下頭:“嗯!”
很快到了醫務室,雖然傷口确實不深,但謝秋的身體本就不太好,失血過後更是相當虛弱,校醫診治過後,讓他在醫務室休息到傍晚再走。
躺着的時候,謝千言便聽謝秋給他講這個世界的種種常識,歷史、地理、科技等等都大致知道了是個什麽情況,趁校醫不在時,更是被指點着摸出手機,看了不少視頻和圖片。
優秀的頭腦不管到哪裏都能迅速地汲取知識,他很快掌握了字母、數字等等內容。
去食堂吃過晚飯後,謝千言在謝秋的帶領下,回教室去上所謂的“晚自習”。
沒多久上課鈴打響,明亮幹淨的教室再次被學生和書籍塞滿。
謝千言很是津津有味地抽出一本本教材翻閱,雖然暫時看不太懂,但不妨礙他逐一滿足自己的好奇心。
教室大門忽然被推開,謝千言擡頭,便見踩着高跟鞋的中年女教師一進門便站到講臺上怒道:“謝秋!你給我站起來!”
白色的日光燈下,女教師眼角邊的魚尾紋緊緊堆在一起,襯得眼神更加刻薄。
而站在謝千言身邊的半透明謝秋,身體一下子繃緊了。與先前見到暗戀少年時的心虛不同,他現在的狀态更為緊張,像是個豎起了刺的小刺猬。
謝千言用腳趾頭都判斷得出眼前是個什麽情況。他将手中的高一數學課本扔回課桌上的書堆裏,平淡地回答了一聲:“見諒,身體虛弱,站不太起來。”
女教師“砰”地拍了一下講桌,揚起一層白色的粉筆灰:“你還好意思說!?想死回家去死,別在學校裏作妖!”
教室裏傳出了接二連三的抽氣聲,但沒人敢站起來替謝秋說話。
謝千言自己也是個做人老師的,還花心思教導了兩個弟子總共二十多年,“師德”二字被他牢牢恪守,平生最看不慣的除了欺壓幼童者,就是披着老師的皮卻毀人不倦的家夥。
不過對罵這種事謝千言是做不出來的,他暫且沉默着,聽那女教師繼續道:“就你這不知廉恥的樣子,活該成績一天比一天差!我看你還是別去參加高考了,趁早退學免得拖班級的後腿,你要能考上大學我的名字就倒着寫!”
聞言,謝千言開口打斷道:“我考上了大學,你的名字真會倒着寫?”
女教師——也就是謝秋的班主任錢鳳麗,聞言冷笑一聲:“你還真做夢自己能考上啊?覺得我說錯了?也是,上次模拟考你才386分!全年級倒數第六,比六班那群混子還不如!還敢去騷擾一班的班長,人家可是要争取全市狀元的人,你居然下作地去影響別人,簡直就是個垃圾!”
話說到這裏,連班上的同學們都聽不下去了,臉上紛紛露出不忍之色,但……依然沒人有勇氣站起來替謝秋說話。
謝秋站在原地,梗着脖子捏緊了拳頭盯着錢鳳麗,有一瞬間謝千言幾乎以為他要忍不住大聲争辯了,他的嘴唇卻在張張合合兩三次後,最終頹然吐出:“謝……先生,我們收拾東西走吧,本來也不需要高考了,我确實是真的……考不上大學。”
謝千言打量了謝秋一眼,看着他通紅的眼睛,聲音極輕地道:“其實你是想參加高考的吧,那不是決定你們一生命運的重要考試嗎?為什麽要選擇放棄,甚至還試圖割腕?”
謝秋咬緊了嘴唇,紅着眼眶嗫喏道:“她說得沒錯,我是真的考不上……還是個喜歡同性的惡心家夥……我早該離開學校的,我不應該坐在這裏。”
謝千言哼了一聲,随即身體後倒,有些懶散地靠在了椅背上。他也沒有提高聲音,就那麽輕輕揚起下巴,平淡而篤定地對錢鳳麗道:“考得上的。我就想問你,說話算話嗎?”
錢鳳麗嗤地笑了出來:“哈?好啊,不用等到六月六號了,就下周一,最後一次全年級預測考試,要是你能考上450,我以後所有的名字都倒着寫!但要是你沒考到——就息了心思趕緊去給我辦退學!”
下周一,還有五天。謝千言掃了眼方才翻閱的那些教材,笑着點了點頭:“好啊,那就麻煩全班的同學們為我們做個見證吧。一言為定!”
雖然并不是屬于自己的人生,但在短短幾個時辰裏經歷了這麽多糟心事,謝千言總算是有些理解謝秋的痛苦了。
當回到家中,又被一臉厭惡的母親罵作變态同性戀時,早有心理準備的謝千言頭也沒擡,徑直回了謝秋的房間,反手鎖門。
打開燈,十幾歲少年的小屋中,黑色調的歌手海報貼了滿牆。
謝千言坐到書桌邊問道:“謝秋,同性戀可以改嗎?人類的偏見真是夠可怕的。”
謝秋大約是已經認命了,聞言也不生氣,只低着頭道:“我反正是改不了的。我很小的時候還不覺得,等大了一點後,随着身體的發育,我開始做起了春夢……裏面出現的從來都是男人,我能怎麽辦?也上網查過很多資料,試過去了解可愛的女生,但都沒有用,我控制不住地會被優秀的男生吸引。”
謝千言蹙眉道:“那就不能,誰也不喜歡嗎?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吧。”
“啊?”謝秋怔了怔,道,“也不是不可以……但當人到了十多歲時,嗯、那個……身體自然而然的也會産生欲\\望吧,會有……那什麽的需要……尤其是男生。”
謝千言很自然地開始回想他養謝鸩的那些年,好像确實有那麽一次,大概是謝鸩十五歲的時候吧,小孩兒晚上慌慌張張地沖進他的卧室,給自己看他的小鳥兒。
當時他是怎麽做的來着?
他似乎是……很好奇地觀察了一遍,不過在撫摸的過程中,小孩兒突然臉一紅,捂着褲子推開他跑走了。
謝千言不禁恍然,所以當時是,小謝鸩的身體開始發育了嗎?沒想到人類的小孩兒成熟的那麽早。
謝秋見謝千言的表情變化如此明顯,便好奇地問他是不是回憶起了他的少年時光。
謝千言擺擺手,大抵做家長的都覺得自家孩子兒時的糗事沒什麽大不了的,便笑着将謝鸩那晚的事兒講給了謝秋。
聽完後,謝秋羨慕的道:“你們關系真好,那個謝鸩一定很孝順您吧?”
謝千言本來還失笑着,聽到這裏,臉上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怎、怎麽了?”謝秋小心翼翼地問。
謝千言重重呼出口氣,道:“算了,不提那孽徒了!做正事,你以前的教材在哪裏?拿出來,我要開始學習了!”
謝秋傻眼道:“你為什麽要學習?”
謝千言深沉又認真地望着他:“因為知識就是力量。”
……???差點被知識的光芒閃瞎雙眼的謝秋默默垂下了頭,給謝千言指出了書櫃裏放教材的角落。“好吧,雖然是在用我的身體,但你今後畢竟也是要在社會上立足的,還是多學點知識吧……不過也不用那麽拼,今後去念個專升本什麽的就行了……”
謝千言正在臺燈下一本本的迅速翻閱着堆成山的教材,分神道:“什麽專升本?我要替你考大學啊。”
……???謝秋失聲道:“什麽?您、您是認真想替我考大學?這哪裏可能啊,你剛剛才從古代穿越過來,能這麽快适應現代社會已經很不容易了,還、還考什麽大學!怎麽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