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劫

第9章 劫

在聽到程落說談戀愛那一瞬間,張景澤無疑是欣喜若狂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哪一刻真正喜歡上的程落,但他已經成年了,是有分辨能力來篤定自己內心的喜歡的。

可這份欣喜很快就被程落下一句話澆滅了,什麽叫可以給他錢,讓他幫她演一下戲?

他自認為自己內心的這份喜歡很珍貴,怎麽落到程落的嘴裏就成了可以用錢來衡量的物品。

“落落,你什麽意思?”即使聽懂了她的話,可他還是想再問一遍。

程落看着張景澤臉上失落的表情,手指立刻蜷縮了下。她即使嘴上說着沒有侮辱他人格的意思,可這個行為确實是在侮辱他。

“對不起啊。”程落垂眸。

那一瞬間,她也很失落,她大概知道張景澤這條路走不通了。

她沒什麽目的,她只想花錢買一個男朋友,可以聽他的話陪她演戲的男朋友。

可現在想想,這個行為挺渣的。

“那還是算了。”她笑笑,“你就當我剛剛的話在開玩笑。對了,你手怎麽樣,還有幾天要拆線啊?”

張景澤知道她在刻意轉移話題,他突然湊近了她一些,她果然後退了一步。

他預料之中的行為。

“落落,你是遇到什麽事了嗎?”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覺得程落這麽做一定有她的目的,腦海中也閃過了好幾種猜測。

她家裏人給她壓力了?

或者是她遇上什麽難纏的人了?

程落嘴角抽了一下,她總不能說自己花錢找個男朋友陪自己演戲就是為了讓陳望洲死心。這麽說的話,當年的那點事就都得被牽扯出來。

“我能遇到什麽事?就是家裏長輩提了句,所以我就想談一個戀愛,省得他們總是提這事。”她故作雲淡風輕地說。

“所以,你是為了應付家裏的長輩而選擇了我。”

“算是吧。”

“那你為什麽選擇我,落落?因為我前幾天和你表白了,所以你覺得有我對你的這層感情,比較好說話一些?”

張景澤緊緊盯着她的眸子,他有種被戲耍的感覺,但他更渴望這是一次機會,如果日常的相處能讓程落喜歡上他,那他願意試試。

思及此,他自嘲地笑了下,原來喜歡一個人會卑微成這個樣子。

程落點點頭,“我其實也沒什麽別的選擇。”

畢竟她對張景澤算是了解,潛在的風險沒那麽大。程落其實是個利己主義者,她只想着張景澤這個人至少不會傷害她,不會算計她,完全沒怎麽站在張景澤的角度考慮問題。

“那如果我答應和你在一起,你有可能喜歡上我嗎?”

程落怔了一下,立刻絕情地回答:“不會。”

她回答完這個問題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因為兩年前陳望洲也問過她同樣的問題。

那時候他的占有欲真的挺強的,晚上抱着她在景苑家裏的各個角落揮灑着汗水,把她折騰得像一只小刺猬,一碰就會輕輕發抖。

做完之後,她全身上下白裏透着粉,格外惹人愛。

她側着身體,卷着被子要睡覺。可他卻覺得不夠,把人攬進懷裏,輕輕捏捏她的鼻子,缱绻地叫她“落兒”。

“落兒,我們說說話。”

她強撐着精神,往他的懷裏紮了紮,問:“說什麽啊?”

陳望洲把她環得更緊了些,似玩笑地問她:“會不會有一天,你嫌棄我了,喜歡上別人了,就不要我了?”

她傻傻地笑着,篤定地說:“不會。”

記憶中的片段一閃而過,程落牽強地笑笑,即使分開了兩年,有些東西就像刻在骨子裏一樣,再也清除不掉。

張景澤聽見她的回答自嘲地笑笑,他表白那天她就已經夠絕情的了的,可他還是會給她的拒絕找理由。

現在呢?

她依然這麽絕情,完全覆滅了他的希望。他突然想到陳望洲的話,從第一次見面,陳望洲就和他說過,程落不會喜歡他這樣的。

可他不理解,程落這個戀愛小白,怎麽會這麽肯定自己的感情,甚至都不相信他們之間會日久生情。

而陳望洲,為什麽也同樣篤定?

“落落,你這樣回答,恕我不能答應你的要求。”張景澤哂笑一聲,“如果你說你有希望會對我動心,我們可以試試。”

張景澤的愛也不是無私奉獻的,他也渴望占有,渴望有一個好的結果。

程落咬咬牙,本就是撒個慌,說一個“是”字的事情,可她貌似還是做不到。

有時候想想,其實她也沒什麽辦法,從情窦初開的時候,就遇到了一個恣意張揚的男人,她關于情愛的一切都是他教的。

他挂着哥哥的身份,寵她寵的狠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摘下來送給她。

可他們之間早就超脫了兄妹之間的情感,他們把“愛”字挂在嘴邊,把□□的滋味嘗試了個遍。

也許是因為這層禁忌感,他們的愛情畸形但又深沉。

以至于分開後,她也花過一段時間刻意讓自己來遺忘,但是大概沒有成功。

經歷過這樣的愛情,她怎麽可能再愛上一個平庸的男人?

程落有些悲哀,替自己悲哀。

張景澤見程落沒有反應,又追問:“你以前談過戀愛?”

“沒有。”她撒謊,不過嚴格意義上講,兩年前真不算是一場正常的戀愛。

張景澤猶豫兩秒,“那我答應你了,我可以陪你演戲應付你的家裏人,但我不要錢,我希望你能試着接受我。”

他是抱着有朝一日可以假戲真做的心态答應下的她的請求。

“如果接受不了呢?”程落問,因為她從一開始就知道這個答案是否定的。

“那算我倒黴。”張景澤笑笑。

程落看着他有些天真的笑,突然想起來他其實還比自己小将近兩歲。而她在他這個年紀,也正是對愛情最奢望的時候,也是被愛情傷的最深的時候。

她突然有些畏縮,她覺得這樣對張景澤不公平。

“你确定?”

張景澤點頭,“試試呗,實在不行就當我幫你一個忙,這也算是積德的事情。”

“謝謝。”

程落露出了一個笑,但是張景澤覺得這笑容并不是真的開心。

-

三天後,趙霁月組了個麻将局,張景澤這個程落的“男友”算是第一次出現在大衆視線之內。

程落本來無意挑釁任何人,只是想先讓身邊人熟悉人知道自己有了男朋友這件事,免得過幾天再見到陳望洲,他立刻就能猜出來她是找一個假男朋友來演戲。

可她沒想到,這場麻将局來的人還挺多,自己也包括陳望洲。

張景澤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派頭,整個屋子裏的人全都非富即貴,手上戴的全都是名表,身上穿的都是限量版的衣服。

他站在這裏,略顯寒酸,有種古代窮書生進京城的自卑感。

趙霁月見程落進來,立刻起身迎了過來,自在地挽住她的胳膊,“你終于來了,我都要輸慘了。”

趙霁月的麻将水平是出了名的差,打麻将不動腦子,純屬一時興起,能把一手好牌打的稀爛。結婚以前她那個小嫂子于胭會故意讓着她,結婚以後她老公還算紳士,不會讓她把把輸。

可是出來玩兒,就沒人這麽讓着她了。

“輸多少了?”

趙霁月給她比了個數,程落笑笑,“沒事,你老公分分鐘賺回來。”

趙霁月翻了個白眼,本想嬌氣地和閨蜜吐槽一下自己的老公,結果突然看到了背着雙肩包站在一旁的張景澤。

對張景澤她還算有點印象,在程落的酒吧見過他。

“這是?”

程落瞥了一眼坐在角落裏的陳望洲,他的視線正移向這邊,眸色幽深地看着她。她擠出一個笑,松開趙霁月攬住張景澤的胳膊,“我男朋友。”

趙霁月怔了一下,“什麽時候的事啊?”

“就前幾天,他跟我表白了,我就答應了,沒來得及和你說。”程落越說聲音越小,因為陳望洲的那道目光中已經透露出了殺氣,讓她覺得室內的空氣都是涼的。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即使趙霁月有千言萬語,但還是硬生生地憋在了喉嚨裏,嘴唇翕動着讓程落帶着人進去玩兒。

程落輕點了下頭,低聲跟張景澤介紹:“剛剛那個是我朋友。”

“我知道,上次來找你玩兒,我見過的。”

“嗯。”

程落刻意避開了陳望洲,帶着張景澤去了角落,“你待一會兒就行,這屋裏的人有的我也不太熟,一會兒就走就行。”

“好。”比起程落的心虛,張景澤還算淡定。

程落其實挺後悔沒問問趙霁月今天都有誰過來,她以為就只是單純地約了幾個小姐妹來玩兒,所以才帶着張景澤一起過來的。

但既然來了,肯定不能虧待張景澤這個幫忙的人,于是她叫應侍生給拿了果盤還有堅果,極為體貼地往張景澤面前推了推,“随便吃。”

“嗯。”

陳望洲緊緊盯着兩人的親昵畫面,漫不經心地摸出一支煙塞在嘴裏,“吧嗒”一聲點燃,然後一手夾着煙,慵懶地繞過人群坐了過來。

室內的溫度比較高,他只穿了件印花襯衫,頂端的紐扣沒系,松松垮垮的露着脖子上的項鏈。

“落兒帶了朋友過來?”他吐着煙圈問。

張景澤立刻叫了聲“哥”,陳望洲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眼神落在他身上,是一種無聲的壓迫感,“我在問落兒話。”

言外之意,你什麽東西,在這插嘴!

程落回視他,眼神緊緊鎖着他,唇角上彎,帶着些許得意和挑釁,也許還摻雜着報複他的快感,說:“三哥,這是我男朋友。”

因為陳望洲是饒了一大圈人過來的,所以吸引了不少人的視線。而此刻程落的話一出,明顯周圍的人都抱着看好戲的心态。

富家女愛上窮書生,大概又是一部含淚的史詩。

況且,這還撞上了陳望洲這個家長在現場。

“男、朋、友?”陳望洲一字一頓地重複,眸中一片晦暗。

他以為那晚上他都把話說到了那個份上,他反複地問她想不想他,他說自己很想她,她就能夠明白他的意思。

可她倒是迅速,不過幾天時間就給自己找好了一個“男朋友”。

陳望洲胸口團了一層火,是他低估她的本領了。

從回來見到的第一面開始,他就應該認清楚了,她不是兩年前那個小白兔了。就算是,也已經開始長出獠牙了。

他前腳剛剛質問過她要和他結婚生子嗎,她現在就找了個男朋友洋洋得意地帶着走過場,明裏暗裏都在說他們不可能。

程落看了眼張景澤,“對,男朋友,你不是還見過嗎?”

陳望洲彈了彈煙灰,輕笑一聲,“對,是有這麽一回事着,挺好的。”

陳望洲垂眸看了眼張景澤,又問:“你家裏知道這事了嗎?”

明明就是假的,張景澤怎麽可能和家裏說?

程落不知道他又在打什麽算盤,立刻說:“我們剛在一起沒幾天,感情也還沒穩定,當然還沒有和家裏的長輩說。”

陳望洲點點頭,又恢複了那個雲淡風輕的樣子,“剛在一起沒幾天,感情不穩定,這話挺有道理的。”

程落偷偷舒了口氣,下一秒,男人理所應當地坐在了她身旁,翹起二郎腿,伸着胳膊把煙頭碾在煙灰缸裏。

只是他坐在她的右側,腿和她緊挨在一起。她往左挪一寸,他就跟着挪一寸。

陳望洲沒有顧及她暗戳戳的憤怒,皮笑肉不笑地說:“那正好,你們培養感情,我也看看,省得過幾天奶奶問起來,我什麽都不知道又要數落我沒照顧好你。”

他這話說的圓滑,一言一字都是在陳述一個身為哥哥的職責。

圈內人都知道,他很寵程落這個妹妹。妹妹談了男朋友,哥哥身為一個家長有些防範意識也是可以理解的。

程落瞥了他一眼,陳望洲老老實實倚在真皮沙發上,掏出手機不知道在看什麽。

其實她本來就沒怎麽和張景澤相處過,現在身邊又坐了一個無形的壓力,更讓她手足無措,只好小口小口地去吃果盤裏的水果。

水果很甜,可她真沒吃出什麽味道,滿腦子都是幾點離開這個修羅場比較合适。

她随手拿起一個聖女果,半含在嘴裏一咬,鮮紅的汁水順着嘴唇流下來,還濺到了衣服上。

她剛反應過來伸手要去拿紙,面前突然出現了兩張紙巾,一左一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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