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做
第25章 做
程落和陳望洲收拾好東西就出了俱樂部。
說來也是神奇, 明明在室內瞥的那一眼還是寂星寥寥,此刻潑墨的天空卻透亮了起來,光禿禿的枝頭挂着一輪皎潔的月亮。
程落也不知道為什麽, 心情突然就明媚了起來。
她偏過頭, 看見陳望洲的嘴角也挂着笑, 笑意直達內心。
即使是她開車,他還是盡職盡責地幫她把駕駛座的車門拉開,護着她的頭讓她坐進去。
晚風掀起他的衣角,他單手撐着從車門, 帶着若有似無的醉意, 對她說:“乖乖等我上車。”
程落忍不住輕哼一聲, 她難不成答應了還能反悔,趁着他還沒上車的功夫溜之大吉?
陳望洲給她關上車門,散漫地從車頭繞過來, 坐到副駕駛。
程落瞄了他一眼,開口問:“你就是故意喝那一杯酒的。”
陳望洲略帶着些驚訝地看了眼她,小姑娘這次挺機靈, 居然看出了他的套路。他沒辯解也沒打算隐瞞,坦蕩蕩地說:“是啊,不然你怎麽會送我?”
程落沒吭聲, 在心裏惡狠狠地數落了他一圈。
他這人,沒少套路她,可每次都坦然承認, 讓人連罵他的話都說不出口。
程落不禁想:坦蕩又卑劣,怎麽能有一個人貫徹得這麽好?
當年兩人剛在一起的時候, 如膠似漆。從摘下禁果的那一刻,他發現他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邪念, 想牢牢地把她拴在身邊,寸步不離。
那陣子,他總是找各種借口搪塞家裏人,然後帶她回景苑住。
晚上洗完澡,他習慣性地掀開她的被子,吻上她的唇,給她帶來歡愉,然後頂進她的身體裏。
每次結束後,程落的身上都黏糊糊的,整個人像是個小刺猬,不讓他碰,他去牽她的手,碰一下,她就縮一下。
一般情況下,得緩了一會兒,她才讓碰,他才能抱着她去洗澡,洗幹淨後兩人就睡在隔壁卧室。
他很喜歡抱着她睡,可剛開始她總是不習慣,除了心裏有着禁忌關系的那層隔閡,還覺得兩人貼在一起搶那一畝三分地的氧氣很沒必要,所以經常裹着被子往床邊挪。
可她挪一寸,他就追一寸。
最後她沒辦法了,戳了戳他的胳膊,嬌滴滴地說:“三哥,你可不可以不要追着我睡?天太熱了。”
她說的還算委婉。
陳望洲那時候很要面子的,尤其是在床上,人都明确了态度不想和他抱着睡,他總不能像個狗皮膏藥一樣貼着她睡。
那時候是夏天,天熱,室內開着空調,程落裹着蠶絲夏涼被睡得很舒服。
可陳望洲卻輾轉反側,床上躺個小姑娘,呼吸間都是她身上淡淡的沐浴露清香,她柔順的發絲落在枕頭上,像根繩子勾着他的心。
可他卻不能抱。
他不甘心,所以伸手拿着遙控器把空調的溫度調低了兩度。
沒多長時間,裹得像蠶蛹一樣的小姑娘就自己主動地向他靠了過來,她在尋找暖源。他一把把人攬進懷裏,給她蓋嚴實了,然後親了親她的眉心,才抱着她入睡。
次日,程落醒來的時候像個麻花一樣纏在他身上,他卻興致勃勃地調侃說:“落兒,不是說不要我抱,怎麽半夜自己湊過來了?”
她的小臉刷的一下就紅得徹底。
等起床洗漱完,她才注意到空調的溫度,拿着遙控器質問他。
他嘴角噙着笑,坦然地說:“是啊,是我調低的溫度,就是想抱着你睡。”
往事浮上心頭,本該怨恨,可程落卻覺得甜蜜蜜的,像小時候吃的麥芽糖。
她知道,他不是幼稚,他只是習慣性不正經,然後故意拿哄小孩子的方式哄着她。
就像現在,即使是在車上,陳望洲也不老實,随手擺弄着她車上的蝴蝶挂件。
別人車上都挂着“平安”“福”字之類的東西,就是她,挂了一串水晶質的蝴蝶。那東西像是風鈴,輕輕一碰,就擺動了起來,發出清脆的聲音。
這東西,倒是符合她的審美。
在陳望洲的記憶裏,他最開始知道她喜歡蝴蝶是在她的畫中,蝴蝶是她畫中的常客。
後來,她弄丢了程樾送她的蝴蝶項鏈,哭了一鼻子,悶悶不樂一陣子。
他為了哄她,不僅給她買了條極為相似的項鏈,還給她帶了蝴蝶标本。
藍閃蝶,被稱為“森林裏發光的海”,是一只被光寵愛的蝴蝶。
而她,也是嬌滴滴的被他寵大的姑娘。
有時候兩人之間的感情,陳望洲也分不清自己是占據哪個身份多一些,唯一不變的都是寵着她哄着她。
可從一開始,他的的确确只是她的三哥,是她失去了程樾後,把對哥哥的所有感情和依賴都放在了他身上。
後來,又越界了,是一個藏在地下的“男朋友”的身份,她從來沒和人說過。
陳望洲收回手,突然問:“我送你的蝴蝶标本還在嗎?”
車子突然停下來,慣性讓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前傾,再一擡眼,是紅燈。
程落的手緊緊握着方向盤,她沒回頭看他,眼睛緊緊盯着紅綠燈,看着紅色的數字慢慢減小,最後變成綠色。
車子緩緩而動,穿過這個十字路口,她才想起來回答他,便輕“嗯”了一聲。
程落的嘴角輕扯着,她覺得鎖骨的下方微微有些泛癢。
他了解她,自然知道她這表現是心虛的表現。
他知道那蝴蝶标本是她的心頭愛,所以他不想再追問給她增加心理負擔。
男人擡手放了音樂,順勢揭過剛剛那個話題,問她:“怎麽想起來和姓張的那位分手了?”
程落沒吭聲,腹诽:你又不是不知道?明知故問。
“不說話,想什麽呢?想我明知故問?”
陳望洲故意逗她,“我就是明知故問,你說說原因,讓三哥開心開心成不?”
程落咬住唇,“我覺得我和他繼續下去會給他帶來麻煩可以了嗎?”
“什麽麻煩?”
程落睨了他一眼,“你自己清楚。”她像是早就料到他會說什麽,提起堵住他的話,“你別不承認,你找他吃飯看電影,肯定沒和他說什麽好話。”
程落的聲音漸漸柔和了下來,“三哥,我們的事,我不想讓別人知道,他也不行。”
陳望洲點頭,“我知道。”
突然,陳望洲的手機響了,他從大衣兜裏摸出手機,接通電話。
程落豎着耳朵聽,大概是工作上的一些事,她擡手,幫他把車載音樂關了,他看了她一樣,輕笑了下。
車內沒有其他聲音,只有他低沉悅耳的聲音回蕩在她的耳邊。
程落收回手,把注意力放在路況上。
其實她很迷戀他工作的樣子,身上兼顧着一個成熟男人的獨特魅力,他工作和生活是完全不同的兩種風格。
就像是潮起潮落,填填補補,勾勒出他最完整的樣子,也是她迷戀的樣子。
陳望洲這通電話打了一路,他嘴上談着公事,視線卻時不時看一眼程落。
好在,這丫頭不覺得無聊,他也就放心了。
車子駛進景苑,他這通電話也結束了。
程落把車停好,對他說:“三哥,晚安。”
她覺得在這個晚上,子彈飛出去的那一刻,他們達成了某種和解。
從他回家這陣子,他對她好是真的,可他對她的“威脅”也是真的,所有事情的源頭都因為她談了一個男朋友。
如今她分手了,他的心情明顯不錯,眸中染着月色。
陳望洲把手機塞進大衣口袋,解開安全帶,然後俯着身子靠近她。
他彎腰,胳膊壓在方向盤上,比她低了一頭。
程落居高臨下,渾身像是結了一層冰,她能感受到他灼熱的呼吸,她條件反射地閉上眼睛。
她以為他要吻她,而她心甘情願。
可吻沒落下,倒是安全帶從身上脫離。
她睜開眼,看着他摸了摸她的頭發,又點了點她的鼻子,調侃着說:“落兒,你想什麽呢?”
想什麽?
程落輕咬了下唇,默不作聲。
陳望洲笑了出來,說:“下車。”
她現在倒是想起了矜持,搖搖頭,說不要。
“不是輸了?答應給我做飯,我今晚上就要吃。”
程落:“……”
下一秒,人乖乖地跟着他下車,跟着他進了家門,跟着他走進了廚房。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他們兩個就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程落站在流理臺前,手足無措,頭頂的燈照得她頭疼。
陳望洲半倚在牆上,看着她手足無措,最後打開了冰箱。他這冰箱,塞得滿滿當當的,礦泉水,飲料,酸奶,就是沒什麽能當飯吃的東西。
小姑娘不滿地轉過身,眼睛亮晶晶的,“我做什麽?”
陳望洲該怎麽形容這一刻的感受,像是枯木逢春,冰雪消融。
他幾乎條件反射地擡腿,把她攬進了懷裏。
程落還不明所以,一手僵硬地扶着冰箱門,聽見他說:“甭做了。”
“啊?”
陳望洲的呼吸打在她的耳畔,他缱绻着說:“落兒,再和三哥試試吧。”
兩年前,是她說三哥你要不要和我試試。
現在,這個角色調換了過來。
程落不記得自己想了些什麽,她的腦海中只剩下兩年前的那一瓶酒。
觥籌交錯間,一杯又一杯灌下肚。她明明沒醉,卻發了一場酒瘋堵上了他的唇。
直到唇上的酥軟感傳進大腦,她才反應過來,她又和兩年前一樣做了同樣的事情。
是她主動的,是她踮起腳尖,勾住她的脖子吻上了他的唇。
可現在,他已經反客為主,掠奪掉她的呼吸,指腹輕輕揉捏着她的耳垂。
“落兒。”他嗓音沙啞。
程落已經感覺到了他身體的變化,也感覺到了自己的。
荷爾蒙激素壓滅了理智,也磨滅了她心裏最後一道心理防線。
她靠在他的胸膛喘了兩口氣,說:“三哥,你抱抱我。”她的話已經染上了哭腔。
陳望洲箍住她的腰,把她抱到了床上。
兩個沒有理智的人撕扯在一起,接吻,洩憤。
程落咬住他的肩膀,留下密密麻麻的一圈牙印。他的額頭上滿是汗水,滴落到她的臉頰上。
人的記憶總是奇怪的,程落剛剛咬他的那一下,居然想到了他帶着她補牙的經歷。
也沒發生什麽特殊的事,只是一個慣有的流程和普通的陪伴,可她居然記得那麽清楚,清楚到在這種時候,雙腿圈住他的腰,還在想着他說以後還吃不吃甜食了。
卧室沒開燈。
陳望洲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她的鎖骨,他停頓的那一瞬,才借着窗外的月光看着她鎖骨下方的那一層陰影。
他仔細辨識,是蝴蝶。
她愛蝴蝶,就把蝴蝶紋在了身上。
他輕輕碰了碰那塊皮膚,光滑細膩,和展翅的蝴蝶融為一體。
“為什麽要紋藍閃蝶?”
這是這場厮殺中,他們說的第一句話。他以為她沒聽清,律動間又摸了摸她的額頭,重複說:“為什麽呢,落兒?”
程落偏過頭,躲開他的視線。
他期望在她的口中得到一個和他相關的答案,可他又害怕那個答案是關于他的。
他負罪,他罪該萬死,他同意了她提的分手。
她的脾氣秉性他了如指掌,他知道她是在故意找茬兒撒氣,才提了分手。
可他居然順水推舟地點了頭。
“三哥,你早就想分開了對不對?”女孩兒崩潰地質問。
他沒說話,這也是最好的回答。
陳望洲覺得自己真他媽的不是個東西,明明有一千種一萬種方式解決那個矛盾,偏偏選擇傷害她。
可他既然問出來了,就不允許她逃避,也不允許自己逃避,無論答案是什麽,他都要聽。
他用潮濕的手掰着她的下巴,吻了吻她的唇,“落兒,回答我好不好?”
程落一直在緊緊咬着唇,牙齒上的力道一松,輕嘤聲就被撞了出來。
她立刻閉上嘴,調整好呼吸,才說:“喜歡蝴蝶。”
一個似是而非的答案,他不滿意,加大力道,繼續追問她。
可即使歡愉的眼淚滑在了枕頭上,她也不願意再回答他。
那段過往,是她心頭的一根刺,想起來就會痛苦難過。
她想報複他,她開始怨恨,她狠狠地絞緊他,可先崩潰的卻是自己。
程落大口呼吸着,如擱淺的魚,而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情.欲的味道。
她的手從他的脖子上滑落,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只休息了一會兒,他們又卷土重來。
休息,卷土重來。
如此反複。
最後,程落沒有了記憶,她麻木不堪,淚水卷滿臉頰,被他抱着去洗澡。
她的視線一瞥,粗略地數了下,床頭櫃上、地上和床上大概有四五個銀色的薄薄的包裝。
再然後,她就睡了過去,眼前最後的景象是泛起了魚肚白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