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不同于羅煦涵之前提到的其他幾點, 從張娟天臺陳屍案時候開始曲嫮就考慮過兇手應該是對受害者生活習慣、生活範圍相當的熟悉,甚至極有可能就住在距離受害者不遠的地方。
但是自從盧雪花以及楊洋兩人的屍體出現在新湖區郊野公園,她開始對自己之前的推論産生懷疑……
如果不是同一個兇手, 為什麽兇案現場種種痕跡都會如此的一致?
如果是同一個兇手,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對犯罪地點以及受害者全部掌控自如的?
這世界上并非不存在福爾摩斯, 但即便是福爾摩斯本斯在偵破案件的時候也需要線索,根據線索抽絲剝繭層層遞進, 最終揭開事實真相。畢竟就算是福爾摩斯自己都說過“在沒有得到任何證據的情況下是不能進行推理的,那樣的話,只能是誤入歧途。”。
而現在曲嫮所面臨的最大的問題就是——沒有得到任何強而有力的證據。
可是今天, 此時此刻, 距離她直線距離不超過五米範圍的羅煦涵, 正在用一種全新的方法颠覆她之前全部認知。
而更令她覺得不可思議的是, 她還饒有興趣甚至是有些迫切的想要聽聽他到底是怎麽說的。
各種複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令曲嫮的臉上呈現出某種急切的表情,眼睛水潤閃亮, 仿佛才用山間清泉洗滌過一般。
清澈漂亮生動的讓人移不開眼睛。
羅煦涵只覺得生生被晃花了眼。
事實上他一直都期待着有人能向他提出這個問題, 究竟為什麽說兇手就住在舊工業區附近, 距離燈泡廠員工宿舍不超過方圓一公裏之內,而不是其他別的什麽地方,比如說新湖區的郊野公園附近?
羅煦涵略微低垂眼眸,長長的睫毛尾端自然向上翹起,纖長耳濃密,很美也很優雅。他随後擡頭,臉上挂着淡到幾乎看不出來的笑意, 沒有向之前那些次一樣直接回答,反而提出疑問:“請問曲副隊長, 你是否認為當下幾起案件之間存在先後順序?如果存在,你認為什麽樣的順序是最合理的?”
曲嫮略感驚訝,驚訝過後心頭反而生出某種惺惺相惜的感覺,不做猶豫回答說:“當然,畢竟受害者死亡時間已經充分揭示。兇手的作案順序我個人認為是:王月娥、張娟、盧雪花以及楊洋。雖然王月娥的屍體是最後發現的,但是從屍體腐爛程度以及現場留下的痕跡都可以說明,她才是第一個被兇手殺害的受害者。”
羅煦涵聽曲嫮說完滿意點頭:“很好,至少在這一點上我和你的觀點相同。但是……”他話鋒一轉,當即指出,“不知道曲副隊長認為王月娥與其他受害者相比有什麽不同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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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曲嫮停頓,在初次看到王月娥屍體的時候曲嫮就注意到,和其他幾起兇殺案相比王月娥的案發現場确實顯得不太一樣,如果不是她經驗豐富,很有可能就會将這起案子和其他案件區別對待。
如今羅煦涵既然能提出這個問題,那就意味着他确實是注意到了什麽。
不知不覺之間曲嫮對羅煦涵的信服又悄無聲息的加深一層。
“簡單來說有兩點:首先,王月娥屍體上的衣物較其他人完整,另外就是在死者屍體附近沒有發現隐藏的糞便。”
羅煦涵聽她說完再次颔首表示确認,同時指出:“其實還有關鍵的第三點。”
曲嫮驚訝,眼睛瞬間睜大。就聽見羅煦涵低沉而充滿磁性的聲音再次回蕩在自己耳畔:
“關鍵的第三點就是王月娥案發現場是距離燈泡廠一公裏處的街心公園。街心公園地處老舊城區,人行稠密,即便是深夜也難以做到全然的人煙稀少。但是兇手能在這樣一個算不上很隐蔽的區域殺人、掩蓋屍體之後順利逃脫,除去說明兇手機智之外,也充分體現出他對于案發現場的熟悉程度,說是了如指掌也不為過。另外從案發現場的照片上我發現,王月娥死亡地點樹木較為茂盛,相對其他區域偏僻,唯一一條羊腸小道與外界連通,如果不是非常熟悉當地地形很難發現。”
曲嫮心頭“咯噔”的一聲,沒想到困擾自己許久的疑問居然是從最後發現的死者的死亡地點反推出來,佩服的同時心底也不期而然生出濃濃的悔恨之情。
她明明也可以……
仿佛還嫌自己解釋的不到位,羅煦涵很快又繼續說:“當然考慮到盧雪花和楊洋的死亡地點也可以套用我上面的分析方法,繼而得出結論——兇手對郊野公園非常熟悉。而郊野公園附近同樣存在有居民住宅區,也可以考慮兇手住在郊野公園附近這一可能性……”
聽到這裏曲嫮的雙眼就是一亮。
“但是,”羅煦涵緊接着的一個轉折,再次令她的心情猶如乘坐過山車一般劇烈上下起伏,“考慮到受害者張娟的死亡現場,更令我确認自己之前作出的判定,兇手只能是住在老舊工業區附近,而不可能是其他什麽地方。甚至是和受害者張娟距離極近的地方。”
這一回不等曲嫮出聲,坐下已經有人迫不及待開口發生:“羅教授啊,為什麽啊?!”
羅煦涵微笑,一張本就俊朗的面孔頓時漂亮的不像樣子,說出的話卻是擲地有聲:“因為張娟天臺陳屍案和其他案件的性質明顯不一樣。”
曲嫮的心又是一陣顫抖。
在此之前她早就找何能以及戚衛東讨論過這個問題。
在曲嫮看來,張娟被殺案和随後發現是三起謀殺案有着顯而易見的、明顯的不同,首先是案發地點;其次是作案手段;最後也是最關鍵的一點就是留在張娟屍體上的傷口以及血字。
種種疑點結合早一起總令她感覺到一種倉促感,至少不如其他三起案件的從容、不迫。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令她在最開始的時候懷疑過兇手并非是同一個人。在确定兇手是同一人所為時候,也令她懷疑兇手的在作案時候的心态極有可能存在差異。
但是這裏面存在着的差異究竟是什麽?依據當下所收集到的線索她無法給出準确答案。
這也是案子本身令她覺得費解的地方之一。
而如今,曲嫮幾乎可以肯定羅煦涵下面将要說出口的,很可能就是解開一切問題謎團的鑰匙。
“在我看來兇手殺死張娟很顯然是一次臨時起意,而并非是事先計劃好的蓄謀謀殺。”羅煦涵簡答扼要給出結論,之後才細之又細的開始他的分析,“燈泡廠職工宿舍總高度十一層,設置有電梯、樓梯兩種上下樓方式。死者張娟早上七點離開家,之後被殺死陳屍在自家樓頂天臺,根據法醫檢測得出死者死亡時間在當日早七時到九時之間。我有理由相信,死者張娟應該是還沒有出職工宿舍大樓就被兇手打暈,繼而殺死的。”
“為什麽?也有可能張娟是死在路上,或者是其他什麽地方!”坐下當即有人大聲發問。
這一次不等羅煦涵開口,曲嫮扭頭搶先給出答案:“我贊同羅先生的看法,受害人張娟并未出宿舍樓就被兇手殺死,而殺死張娟的第一案發現場應該就在樓內的某一個地方。”
“準确的說應該是在樓梯上的某一個位置,我個人偏向于樓梯一層與二層之間,距離樓梯出口不會太遠的地方。”羅煦涵補充說。
曲嫮驚訝,扭過頭來看他,就見羅煦涵朝自己點點頭,繼續說:“而且我猜想事發當日也就是二月十四日,張娟并沒有像往常一樣乘電梯下樓,而是選擇走樓梯下樓。”
羅煦涵再次語出驚人,一言既出振翻一衆刑警骨幹。
鑒于之前幾次羅煦涵的有理有據,曲嫮連忙示意史俊記錄,并小聲耳語:“重點樓梯,調取二月十四日……”話說到半截猛然響起老舊樓房即便是電梯都沒安裝監控設備,于是趕忙改口,“找物業或者相關部門,查詢二月十四日宿舍樓電梯運轉情況,是否有故障發生。”
史俊自知事關重大,連連點頭記錄在筆記本上。
羅煦涵繼續說:“畢竟如果張娟案發當日乘坐電梯不可避免會遇到其他同時段下樓的人,同時也就會完美錯過兇手。如果說還有什麽地方是保證張娟遇見兇手卻還沒有被任何目擊證人撞破,最有可能的地方有且只有樓梯。一個選擇放棄電梯而選擇樓梯的人,要麽就是樓裏面的住戶,要麽就是多次進入大樓對整幢大樓了如指掌。”
“這是我所要說的第一點。”
羅煦涵緩緩伸出一根手指。
“緊接着,張娟可能會和兇手錯身而過,也有可能會和兇手打招呼。畢竟在她的眼裏兇手是不存在任何危險性的,或許是一張她經常會看見卻并不熟悉的面孔,或許是她本來就認識的熟人,也或許是在她看來出現在此并不奇怪的人。至少不是個不懷好意令她覺得危險的存在。證明我這條推論的證據在于,早上七點到八點正處于上下樓的早高峰,上班的上學的人流量很大,卻沒有任何樓內住戶在那天早上發現異常,沒有人争吵、沒有人掙紮、也沒有人大聲求救。”
曲嫮颔首,在羅煦涵說話的間隙再次提出反對意見:“但是假設按照羅先生的說法,兇手在和張娟擦肩而過時候猛然發動襲擊将張娟打翻在地,致其昏迷,根本沒有留給張娟掙紮、求救的機會呢?另外現代人冷漠程度較高,如果遇見陌生面孔又不願意多管閑事呢?所以我認為你的這種解釋,事實上并不是無懈可擊的。”
羅煦涵被反駁之後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生出一種棋逢對手的興奮感。
他當即伸出第三根手指,微笑開口:“我還有要說的第三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