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阿姊,陸氏本就小産正在将養身體,你為何偏要逼上門去?”

顧良妹沒想到顧澤成竟來得這般快,一時緊張:“我是聽說這陸氏不能生養,咱顧家如今就你一根獨苗,你是要當皇帝老子的人,如何能要那不下蛋的母雞占着大婦之位?”

顧澤成目光冷峻:“聽說?聽何人所說?”

顧良妹知曉阿成如今不得了,将來她那些子女說不得都是要靠二舅吃飯的,登時不敢有所隐瞞,只吶吶道:

“府裏那王三告訴我的,他說是好幾位來府裏的大夫都這麽說,斷錯不了!”

顧澤成只對自己的親衛點了個頭。

親衛頭子立時拱手,消失在門口。

顧良妹先是不知道顧澤成這是何意,随即那親衛将王三這下人拖來,她心中登時升起不好的預感。

顧澤成卻是平靜道:“府中的規矩我早早便說得明白,各安各處,謹守本分。你這奸仆,事關主母,還敢在中間奔走挑唆,家有家法!給我推下去!”

那王三面色慘白,連聲叫饒:“大帥饒命,小的知錯了!小的只是想給蔣夫人遞個消息!蔣夫人!蔣夫人!”

顧良妹額頭冷汗生起:“阿成……”

顧澤成面沉似水,動也不動。

顧澤成的親衛那是什麽人,怎麽可能給一個下人更多說話的機會,直接就捂了嘴拖死狗一樣拖下去,啪啪啪就打起了板子,王三立時像條案板上的魚般彈起,親衛們卻像冷血的廚子般将他牢牢按住,不過幾下,鮮血就浸濕了地面。

顧良妹自幼拉扯弟弟們長大,她印象裏面的阿成,還是那個穩重不要人操心的弟弟,哪裏見過他這一面,三言兩語便将個好生生活人打出血,眼看進氣多出氣少,人就要死在眼前了。

一時間,顧良妹雙腿都有些顫抖,她突然真正意識到,別人口中,即将成為皇帝的弟弟,不只是那個給她、給蔣家帶來無數榮華富貴的弟弟,還手握了無數人的生殺大權,一言即可殺人……甚至也包括他們蔣氏一門的生殺之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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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衛們都是戰場上的精銳,打死個把仆從不過瞬息之間。

顧澤成眉毛也不動,只揮了揮手,親衛便将沒了氣息的王三拖将下去,只留下地上拖拽留下的長長血跡。

顧良妹再也站不住,雙膝一軟跪在地上,顫抖道:“阿、阿成我錯了,我……”

顧澤成嘆了口氣,将她扶到椅子上:“阿姊,我永遠記得當年我與阿兄讀書,家中實無閑錢,是你一針一線供我倆的束脩……阿姊,你來了宛城是否覺得如今生活順遂便再無煩憂?”

顧良妹恍惚中回過神來,是啊,自從來了宛城,他們一家人再也不用提心吊膽,有弟弟護着,城裏再尊貴的財主老爺也得捧着他們一家,要啥有啥,米面膜膜可以吃一碗扔一碗,兒子女兒穿金戴銀。

可這一切,都是弟弟給的。

顧澤成:“阿姊,你莫聽別人吹說什麽天命之子,便當真以為這是命數已經天定,我這日日殚精竭慮,若是以往咱們莊戶人家之時,便是說錯話做錯事,大不了便是餓上幾頓,從頭再來便是;可如今不同,行差踏錯,非只是我一家,姊姊一家,這城中無數人家都會是傾覆之禍。

你只當那些下人是在你耳邊為你打探消息,殊不知這城中又有多少雙眼睛盯着,背後又有多少險惡用心。便只你去尋陸氏一事……陸氏如今已經處置好了嫁妝,不日便要和離回真定了。”

顧良妹被此番驚吓,才徐徐回過神來,不由吃驚道:“啊?!”

她那日不過便只是嘴上說了幾句,那陸氏竟是動真格的!

要知道他們尋常村裏婦人幾句口角,不過一哭二鬧三上吊,她這怎的,還沒把她怎麽樣,便直接要和離處置嫁妝了?!

顧澤成:“如今滿城皆知此事,阿姊,且不說陸氏乃是我明媒正娶,便說她才守了宛城,你如今這般逼着她走,城中将士該如何看我?”

顧良妹此時只是悔恨不已,她是萬萬沒有想到,那陸氏竟這般氣性,說和離便要和離,陸家那般勢大,顧良妹怎會不知自己給弟弟捅了個天大窟窿,看着地上的鮮血,她又是愧疚又是恐懼:“我、我不知會是這般,阿成,我、我再也不敢了……”

顧澤成心中清楚,此番吓唬之後,想必姐姐也能拎清其中尺度。

便在此時,方舜娘急急從外頭進來,看到血跡登時便跪倒在地:“大帥,阿姊皆是為我之故,其錯在我,若為此傷了大帥與阿姊的骨肉之情,舜娘百死莫恕!”

她這有孕在身,說不得便是顧澤成第一個孩子,他如何能叫她這般跪在地上,連忙将她扶起。

顧良妹也羞慚道:“舜娘,皆是我太過莽撞……”

顧良妹不是個蠢人,她已經明白,此時早已經與在村中時不同,弟弟的家事可不是她仗着姐姐的身份可以随意插手的,不止如此,她昨日做的那些事,只怕還要想辦法彌補。

方舜娘額頭帶着汗水,顯是一收到消息便匆匆過來,她此時面色忐忑道:“大帥,我自知出身寒微,并無半分與陸家妹妹相争之心,只要她肯予我容身之處、賞我與孩兒一碗飯吃便成。”

顧澤成見方舜娘這般溫馴,不由心頭一暖:“舜娘,你與我自幼定親,如今又懷了我的骨肉,切莫這股自輕。陸氏那邊我自會與她分說,也定不會叫你受委屈,家和方能萬事興。”

方舜娘心頭感動,不由淚光瑩瑩,顧澤成少不得軟語寬解。

其實彼時他們年少,顧家當真是一窮二白,方家自然不如真定王妃兵強馬壯,卻也是十裏八鄉的豪富,方舜娘說自己出身低微,實在是謙卑之詞。她本人更是當地有名的美人,提親的人早早便踏破門檻。

顧澤成不遠遠一瞥,看到她容貌便感嘆:“娶妻當娶方舜娘!”

若非他讀書有成、族中有些薄名,又一心求娶,其意甚誠,方家也是不會将愛女下嫁的。

誰料這眼看就要成親,天下卻亂了起來,方舜娘本該是他明媒正娶的嫡妻,卻弄成如今這個局面,方舜娘卻從來沒有絲毫怨怼,一直溫柔懂事,顧澤成心中怎麽可能不愧疚。

這一句,不會叫她受委屈,也是他心中對自己的要求。

*

說實話,顧澤成在宛城這所謂的大帥府,原本不過是個郡守府,着實不大,這上下原本就是原主管着的,原主雖然不喜這些後宅庶務,對下人疏于管教,讓後院四處透着消息,但她畢竟打理這宅院好幾年,如今陸青殊來了,要知道什麽消息也是容易的。

顧澤成在那頭端水,她這邊已經收到消息,便叮囑真定王妃道:“阿娘,一會兒顧澤成必是要過來安撫的,說不得便會叫顧良妹做低伏小,你便按我先時安排行事便成。”

真定王妃曉得厲害,自是點頭。

便在這時,下人通傳,大帥與蔣夫人前來。

顧澤成一來,便與真定王妃行了大禮:“岳母親至,小婿先時在大營一直未得拜見,還請岳母見諒!”

真定王妃卻是刺道:“我可不敢當大帥此禮。”

顧澤成不由苦笑,顧良妹卻是上前道:“王妃,昨日都怪我孟浪又嘴笨才叫您生氣,阿成他全不知情,你若怪罪便怪罪于我吧。”

她上來與真定王妃見禮,真定王妃卻是直接避開:“我哪裏敢受蔣夫人的大禮!大帥你來得正好,我正要與殊兒回家,今日也正好分說個清楚!”

顧良妹知道真定王妃心頭氣不順,連連又賠笑道:“王妃,切莫如此,切莫如此,阿成與青殊郎才女貌,好好一樁姻緣,怎可因為我這笨嘴拙舌分開呢!”

她是村裏婦人,要豁得出去那可真是豁得出去,立時拉着真定王妃的手抽在自己臉上:“您若氣不過,便打便罵,都是我該的!”

真定王妃哪裏見過這樣的婦人,目瞪口呆中被顧良妹拉着在她臉上抽了好幾下,連忙抽回手來,可先時那憤怒的氣勢早在顧良妹這般無賴舉動中消解。

顧澤成:“岳母,都怪我平素都在營中,對府中疏于照顧,才生出這般的事情……”

然後他對一旁陸青殊柔聲道:“夫人,你我夫妻情深,縱我有不是之處,你只管尋我來說,切莫動不動提和離,你如今身子還未養好,氣壞了自己可如何是好……那些典當之物,我已經贖回。”

陸青殊卻搖頭道:“那本是給城中将士的撫恤,不必贖回。”

顧澤成流露愧疚:“是我無用才要叫夫人親自上陣,又如何能用夫人的嫁妝撫恤?”

說着,自有下人将那些器物擡到門外,還有人捧來了許多盒子,顧澤成似是想起了什麽笑道:“我先時命他們自長安搜羅了許多宮中所用滋補之物。”

便是真定王妃也沒見過這麽多好東西,成形的老山參、晶瑩的血燕,還有許多婦人滋補所用之物,別說如今兵荒馬亂,就是太平時節,這裏面許多東西也是宮廷珍藏,輕易不得見,可見她這女婿也并非沒将女兒放在心上……必是這段時日一直在搜羅。

然後除了這些補身子之物,後面擡進來的還有許多珠寶,直映得室內五光十色。

顧澤成道:“這是先時大勝軍中繳獲,如今清點出來,本也應有夫人一份。”

這些東西一看就是建始軍中那些高級別将領搜刮天下積攢的財富,許多東西真定夫人也是只聞其名、從來沒見過,一時間也不由晃花了眼。

陸青殊卻輕拉了拉她的衣袖,真定王妃猛然醒過神來,女兒果然所料分毫不錯!這顧澤成就是想在中間和稀泥,他莫不是以為用些金銀財貨便能買得女兒與個貧民女子平起平坐?!

真定王妃只朝一旁下人掃了個眼色,不等顧澤成繼續與陸青殊甜言蜜語,忽然有下人來報:“王妃!王爺入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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