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清晨剛一睜眼,陸修容困乏的看着面前陌生的環境,還沒反應過來就想坐起身。腰卻酸困得她當即跌落回去,一雙手就自後抱住了她。

“榕榕。”

記憶複蘇,陸修容爆紅着臉往被子裏鑽,卻被輕笑着往上抱。

對上周淳潤的雙眼,有種剔透的溫潤,她抿了抿唇角。

周淳潤伸出手,細細描摹她的眉毛,低聲道:“辛苦了。”

話也不能這麽說,陸修容在心底十分公正的默默嘟囔,論體力還是他廢的多些。

“周淳潤,我……還是更習慣你這個名字。”陸修容無聲的揪住他的衣角。

不甚在意的擁住她露在外面的胳膊,周淳潤道:“前塵往事都過去了,我如今只有這個名字。”

心口微松了一些,陸修容還将要問什麽的時候,忽見他皺了皺眉坐起身。

“怎麽了?”

放緩表情沖她一笑,周淳潤穿着衣服,“有人來了。你繼續休息就好。”

正說着,外面就響起李暢的聲音。

陸修容當即二話不說的起身穿衣,睨她幾眼,周淳潤也沒有阻止。

一道走出房門,便對上李暢不懷好意打趣的眼色。“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了。”

面色微紅,陸修容正想如何解釋,就聽周淳潤極不客氣的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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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知不是時候,那殿下可要離開?”

立時吓白了臉色,陸修容往他身前一擋,心都提了起來。他終歸現在是個“反賊”,怎敢和當朝太子這般說話?

沒想到李暢不惱,反而讪笑着走進來坐下,“我不管,你今日有喜事,我要讨你那好茶喝。”

完了又奇怪的看陸修容一眼,“你在幹嘛?”

陸修容這才又反應過來,他都知道周淳潤的身世,他們又一向是這般相處的。

“好。”周淳潤不着痕跡的扶了她去坐下,轉身去尋茶。

周遭一時安靜,陸修容欲言又止的看向李暢。

早就瞥到了她的小動作,李暢故意吊了她一會,才嘻笑挑眉,“還不說?”

有了勇氣,陸修容咽咽唾沫,“殿下,他當年活下來,是您救的嗎?”

“不是。”李暢臉色微沉,一口否決,“我是太子,但我不會忤逆父皇。”

心瞬間低在了谷底,也就是說,周淳潤現在還很危險。陸修容咬了咬唇角,她大致猜到了他們要做什麽。

瞧出她有擔心,李暢好心解釋,“不過你不用太擔心,子珏兩年前便開始籌謀,實不瞞你,去年那些流民之難,都是他的手筆。”

從闖入京中的流民開始,他們就在動搖陸志隽的聲名和勢力,當時被罷黜的官員也多是他的門生故吏。

陸修容轉瞬想起另一件事,“所以那時,他會去白雲觀,便在那時初見了我,又去拜托殿下對我多加照顧?”

“初見?”李暢偏頭,略有詫異,“他确實是那時才得以入京,也确實是那時托我,但據我所知并不是你們初見。”

雙眸猛地瞪大,陸修容驚訝至極。

李暢則低眸搖頭,他竟什麽都沒說。

“殿下,你都知道什麽?”陸修容央求的望向他。

攤手一笑,李暢答:“我不告訴你。”

旁人愛侶間的事,他老摻合什麽。

“不告訴什麽?”周淳潤拿着一小罐茶回來,恰巧聽到了後半句。

陸修容看向他,“沒什麽。”

便也不再追問,周淳潤挽袖煮茶,動作清雅之極。

李暢看着他的動作感慨,“當年叱吒風雲的李大将軍,實是個極為愛茶之人,父皇将貢來的茶都賞了他。後來北境苦寒,他便想辦法自己種茶,倒還真成了。”

“如今留下的,也不過這小小一罐。”周淳潤視線落在沸騰的茶湯裏,道。

空氣中彌漫着有些熟悉的茶香,陸修容這才發現,當時在小院裏她喝的也是此茶。

氣氛轉瞬沉寂了下來,周淳潤為各自分了茶,望向李暢。

“彈劾陸志隽的折子都備好了他,他此刻被押待審。子珏,我此番來是想問問,你昨日到底問出什麽收獲了嗎?”

啜飲一口,周淳潤斂眸,腦海中不覺回蕩起昨日陸志隽在劇痛之下,對他痛恨至極時吼出的話。

“你父親手握大軍,而邊地在外,他就該被斬殺!這天下,必須只有皇帝一個至尊,陛下寬仁,就由我們這些做臣子的來殺!”

于是周淳潤只是淡淡開口,“或許陸丞相,是賢臣之心。”

陸修容還沒聽出來話外音,李暢就一下子變了臉色,坐直身子逼近他。

“父皇不是那樣的君主!”

立時擡起眼皮,周淳潤無聲的與他對視,良久後複而輕笑,“是我猜忌了,我同你道歉。”

“你不該與我道歉,而是與看着你長大的伯父。”李暢聲音悶悶的,不去看他,将還滾熱的茶一口灌下。

左右看看兩人,陸修容清嗓,“接下來,你們想做什麽?”

不約而同的緩和了神色,周淳潤看向她,眼底漾開些許溫柔,“榕榕,這個宅院你可還喜歡?”

其實還沒有仔細看過,但他準備的一定是好的,陸修容點了點頭。

“這院子是以你之名買的。”向她伸出手,周淳潤笑意中摻着安撫,“接下來,你得在這裏住上幾日,等我回來。”

眼看她皺眉張口,周淳潤搶先進一步解釋。“榕榕,我要來做的就是還我父母與将士清名,如今我已大致明白了怎麽回事,但我沒有證據。”

而找證據是件極危險小心的事情。

陸修容眉心皺得更深,“我想說的是,我答應你。”

她會在這裏等他去做他的事情。

短暫的驚訝過後,周淳潤低下頭,莞爾。

倒得李暢牙酸,“行了,那該說說往後的安排了。”

——

李暢走後,陸修容就繞着院子看,思索還需要添置些什麽,竟發現好幾處的景致都與她在西北的房子相像。

拎起來一個小凳子瞧,陸修容怎麽看怎麽覺得這是她曾經自己做的,正想着,有個人來到了自己眼前。

擡臉一看,陸修容驚覺竟是個熟人。

“屬下康山,見過夫人。主子說,我們幾個弟兄就來充當院中護衛,屬下算是管家。”

這不正是那個助她手刃了宋大夫,又在西北幫過他的俠士。

手中的矮凳不自覺松手,還沒落地,就被康山穩穩接住放在地上。

事已至此,還能有什麽不清楚的。陸修容強笑着沖他點點頭,等他走後,便捂住砰砰跳動的心髒。

周淳潤對她的愛意,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原來在那段自以為暗淡無光的歲月,他早就到了自己身邊。

陸修容強壓下心緒,呆呆愣愣的走出去,按她原本的打算去街市。

四周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春衫姑娘們一個比一個嬌豔,陸修容融入其中,突然發出了一聲笑。她眉目揚着,和周遭每一個被人妥帖愛護着的姑娘們一樣。

一眼望過去,便覺她定是快活的。

這樣的她,便盡數落在了一雙冷怒眼底。

估摸着還缺的東西,陸修容再各個店裏定好,讓他們直接把東西送回去。等敲定了最後一件木架子,她就用身上剩下的零錢買下一包饴糖,邊吃邊沿着回去的路走。

拐出熱鬧的街市,陸修容身後突然竄出來了一個人,拽緊她的手腕,力道大的幾乎要折斷了她的手。

她慌亂的甩也掙脫不開,驚慌失措的看去,便見到一臉怒容的蘇時鶴。

“你為何買的都是家具,你們已經住在一起了嗎?”忽略她的神色,蘇時鶴問得狠戾,另一只手緊緊蜷起。

怒意蓋過了慌張,陸修容把糖塊盡數砸向他,“放開我!”

蘇時鶴歪頭躲過了糖渣,用力把她更拉向自己,“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他……”

“是反賊嗎?”嗆他一句,陸修容盯住他愕然的目光,“那我便是反賊之妻,慶王殿下不該與我在此處拉扯,不如直接送我去見官!”

額頭青筋乍起,能看出來他有多用力忍着,蘇時鶴連連點頭。“好,陸修容,你就是仗着我喜歡你,對你心軟。”

又是這種論調,陸修容懶得與他多言,繼續掙脫起來。

不想這次一用力就收回了手,陸修容低頭,就瞧見腕子上青紫一圈。

蘇時鶴面無表情看她,“你就這般喜歡他?”

“是啊。”沒好氣瞪他,陸修容轉身就要走。

“你既然喜歡他,就該回到我身邊。”蘇時鶴的聲音幽幽在身後響起,逼的她不得不停下。

“他的身份有多見不得人,不用我多說。陸修容,回我身邊,我就不去揭穿。否則,我即刻去皇宮禀明陛下。”

她的腳步似有千斤重。

盯緊她的背影,蘇時鶴覺得自己本該是勝券在握的笑,可心卻更被陌生的感受扯痛。

竟然只有這樣,她才會停留,可當真是喜歡他!

側首,陸修容看到了他冷漠的面孔,忽的勾唇。“那慶王殿下便去做那個告發的賢臣吧。”

周淳潤不只是她的軟肋,更是她的盔甲。

驚訝過後,蘇時鶴陰鸷一笑,果斷轉身朝皇宮而去。

被如此鬧騰了一番,陸修容氣悶的回了家,憋出一臉怒色。

周淳潤正負着手,好笑的看剛搬來明顯尺寸不合适的衣架。

遠遠望見了他,陸修容破唇一笑,快步撲上去從背後抱住他。“打劫!”

“女俠饒命。”周淳潤語氣中的笑意藏不住,“在下一介書生,祖産與銀錢全給夫人了,怕沒別的能給。”

壓根沒想到他會接茬,還越演越不像話,陸修容紅了臉就要縮回來。

可轉瞬被又拉住手,她的身子往前一跌,更貼向他的後背,看上去卻仍是她主動環抱着他。

周淳潤啞着嗓子嘆,“就這一身皮肉,女俠拿去吧。”

“我才不要。”陸修容側過臉回。

牽着她手腕轉身,周淳潤盯住她躲閃的眼眸,“那可不行,要也給,不要也給。”

被說的羞紅,手腕處卻傳來一陣痛,陸修容忍不住嘶了一下。

頃刻收了笑,周淳潤低頭去看,便望見手腕上那一圈痕。皺眉捧起她的手,一語不發的找來藥給她塗抹。

陸修容柔順的随他動作,不願見他如此神情,便随意開口。“周淳潤,我們之前就一直沒見過嗎?”

“當然是見過的。”

周淳潤手指微涼,語調清冷。

“我十四歲後常被父親帶去軍中,回京城的時間不多。有一次趕上了長公主設宴,我前去參宴,遇見了一個摔倒在地上的姑娘。見她可憐,剛把她扶起來,結果她都沒看清楚我的臉,就湊到了慶王世子的面前。”

已上好了藥,周淳潤收着藥膏,聲音更輕,“她哭喪着臉,小心翼翼沖那人說疼。我便想,是不是我多疼些,她就不痛了。”

心口微澀,陸修容後悔極了提起這個話題,她對此連一點印象都沒有。

收好藥膏轉頭就見她茫然又愧疚的神色,周淳潤噗嗤一笑,揉揉她頭發。“騙你的,我年少時那般張狂,才不會受這種委屈。”

陸修容本該信的,可心情還是輕松不起來。有一份太過濃烈的愛,她接住了,卻找不到這份愛的起源。這讓她忍不住會擔心,會不會這份愛也會突然消失,就如同他突然到來一樣。

見她眉眼還不舒展,周淳潤眼尾瞥見不合尺寸的衣架,忽的動心。

與其計較前塵,他更想繼續方才未完之事。

“榕榕,這衣架是你買的吧?”不動聲色的帶她走到衣架前,周淳潤慢慢靠近她。

“嗯。”點點頭,陸修容也注意到它有些矮小了。

“那可要重新換的,還是榕榕去吧?”

這是自然了,陸修容奇怪的扭頭,就發覺他到了自己身後,眼眸深沉如淵,毫不客氣的吞沒她。

周淳潤已将她抵在了衣架前,執起她的手貼在衣架上,靠近她耳側。“既如此,榕榕就該量量這衣架,下次換多大的也就有數了。”

竭力忽略他的動作,陸修容咬着牙,感受自己的手被帶着一點點摸過衣架子。

低頭在她後脖頸落下一吻,周淳潤嗓音低沉,“那便好好記下尺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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