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屋裏的哭聲越來越大，撕心裂肺中，夾雜着吶喊，斷斷續續的傳了出來，印長空這才終于弄明白，原來裏面是在試鏡，他疑惑的舉起手中的劇本，看了看，突然對自己的理解産生了些許的動搖。

不過裏面的人，卻并沒有給他太多思考的時間，不一會兒的功夫，剛才那個冷漠的女孩，再次推門走了出來，看着他說到：“該你了！”

印長空瞬間大腦一片空白，只是機械的跟在她的身後，進了屋。

房間裏的面積并不小，大概有将近二百多平米，是一個有個小型舞臺的排練廳，下面觀衆席上，第一排正中坐着剛才被衆人圍在中間，面容嚴肅，戴黑框眼鏡的中年男人，在他的左右，分別坐着馬國強和一個三十歲出頭，打扮時髦，精明強幹的女人。

而剛才推開印長空，加塞進來的那兩個人，則和其他那些工作人員一起，坐在了他們三人身後的那排椅子上。

此時少年臉上的墨鏡已經摘了下去，露出那雙哭得紅腫，好似還蘊含着淚水般水汪汪的大眼睛，在顯得他更加漂亮的同時，也不由得讓人升起一種憐愛之心。

第一次參加這種場合，完全不知道接下來應該怎麽做的印長空，視線在全場匆匆掃視了一下後，就身體僵硬，有些無措的站在門口，看向場中自己唯一認識的馬國強。

面容嚴肅的中年男人見他一副沒見過世面，局促不安的模樣，神情不耐的咳嗽了一聲，微微起身，剛想要開口說話，卻被坐在他身邊的馬國強搶了先。

“小印，你上臺去，直接表演就行了！”馬國強仿佛沒有看見身邊中年男人一副哪來的土鼈，別浪費我寶貴時間的不快模樣，高聲對印長空開口說到。

馬國強這幅反常的模樣，讓坐在中年男人另一側的女人面露驚訝之色，歪頭看了他一眼，略略沉吟了一下，她擡手拍了拍一臉不快的中年男人的胳膊，示意他稍安勿躁，看看再說。

中年男人雖然不快，但是也不好公然給制片人沒臉，反正也就是幾分鐘的事情，看一眼就把他打發走，也就是了。

與此同時，坐在他們三人身後，眼睛紅腫的漂亮少年，嘴角十分不屑的暼了暼，眼中驟然升起的鄙夷和嘲諷，一下破壞了他那楚楚可憐，惹人憐愛的氣質，一瞬間竟然顯得有些猙獰。

然而臺下衆人的暗潮湧動，印長空卻是全然不知的，在得到馬國強的提示後，他就一步一步，緩緩向舞臺上走了過去。

今天試鏡的一場戲，是作為卧底的警察哥哥，不顧同樣剛剛從警校畢業，加入警隊的弟弟的阻攔，非要去參加毒販的交易，好給警方傳遞交易的信息，卻在交易現場身份敗露，雖然最終将交易的毒-販一網打盡，但是哥哥卻壯烈犧牲，作為出警的警察弟弟，來到現場看到哥哥的遺體，悲痛欲絕的一場戲。

當印長空走到舞臺上，遠遠看到躺在舞臺正中的假人道具時，他就已經是那個雖然竭力阻止過，卻又因為同樣身為警察，而理解哥哥的理想和執着，最終選擇放他去參加交易，而最後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哥哥犧牲在自己眼前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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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步一步，走向倒在地上的哥哥，神情鋒利中透着隐忍，腳步沉重而又堅定，當他走到哥哥的身邊，盯着哥哥的臉龐慢慢蹲下身去時，那股無形的悲傷，便有如實質般，從他的身上緩緩蕩漾開來。

“哥…”他的聲音暗啞，微垂着頭，伸出顫抖的手，輕輕撫上哥哥蒼白冰冷的臉頰，一下，一下，溫柔而又有力的将他臉上的污漬和血跡一點點擦去。

“吧嗒”，一滴淚水從空中掉落，滴在哥哥米色的風衣上，浸出一個暗色的圓痕，接着接二連三的淚滴，如斷了線的珍珠般，接踵而至…

癱坐在哥哥屍體旁的少年，眼圈通紅，淚水滾滾而下，可他卻倔強的不肯出聲，被他咬得死死的唇角，已經隐現血痕，靜寂的舞臺上，那種源于內心最深處的內疚、不甘和悲痛，在這一瞬間，如同潮水般撲面而來，将人淹沒，讓人痛得無法呼吸。

面容嚴肅的中年男人仿佛也沉浸在這股悲痛當中，半響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擡手，拍了拍身邊一臉意外，顯然也沒有想到印長空竟然會表現的這樣好的馬國強肩膀兩下，低聲說到：“不錯，不錯，他很好…”。

雖然沒有明說，但是他的态度，卻已經十分的明顯，這場試鏡，印長空贏了！

然而坐在他身後，眼睛通紅的少年，卻顯然不這麽覺得，他也猛地站起身來，不服氣的高聲喊到：“他哪裏好了？！從小相依為命的親哥哥，死在自己眼前，難道不應該悲痛欲絕？就這麽悄沒聲息的流幾滴眼淚，也太敷衍了吧！”

坐在他身邊的經紀人，雖然臉色難看，卻并沒有出聲阻止他，顯然也是同樣的想法，心中對導演的反應，很是不滿。

少年這一喊，面容嚴肅的中年男人才反應上來，身後還有他這麽個人在呢，忙轉過身來，看了看眼睛通紅，一臉不服氣的少年，想了想後，才開口說到：“你說的對，從小相依為命的親哥哥，死在眼前，确實應該悲痛欲絕，但是不同的人物，應該有不同的處理方式，弟弟現在是個正在出警的警察，而且對于哥哥的死，其實他之前多多少少是有心理上的準備的，這個時候，撲到他的身上，聲嘶力竭的哭喊，顯然就有些流于表面，既不符合人物的設定，也無法讓這份悲傷給人帶來更大的觸動，而那種沉默的，帶着倔強不服輸的悲痛，卻顯然更加能夠震撼人心，而且這種堅韌的氣質，更是體現了一種精神的傳承，是十分難能可貴的。”

其實之前少年撲到假人身上，聲嘶力竭的哭喊時，導演雖然覺得差點意思，但跟其他那些只能幹嚎，連眼淚都流不出來的人比，顯然還是要好上許多的，如果沒有接下來印長空這麽讓人驚豔的表演，他大概已經接受了之前哭得十分真實的少年，來演這個角色。

所以，即使這會兒少年公開質疑他的決定，他也并沒有生氣，還是耐心的給他解釋。

少年聽到他的話，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辯駁，只能氣得用眼睛狠狠去瞪，還沒有完全從戲裏走出來，情緒低落，剛剛從舞臺上走下來的印長空，心裏暗罵，如果沒有這個土鼈，自己就不會落入這麽不堪的境地了！

倒是坐在他身邊的經紀人見多識廣，在聽到導演的話後，知道他其實對自家孩子的表現還算滿意，只是因為後來的這個，表現的太突出了，才把自家孩子比了下去，不過從他還願意指點自家孩子的态度上來看，也不是不能再争取一下。

因此，連忙站起身來，安撫的拍了拍身邊氣鼓鼓的少年，笑着對導演開口說到：“原來是這樣，不過您看這應該是對劇本理解上的問題，而不是表演上的問題，這拍戲，不是還有封導您在麽，有了您的指導，表演起來自然就不會再有什麽偏差了，說到底，演員最重要的還是表演能力的吧，您說是不是？”

一直坐在封導旁邊的女人聞言不由得輕輕點了點頭，站起身來，轉頭詢問的看向聽到這番話同樣一臉思索的封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