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等寧雪滢沉沉睡下,衛湛獨自去往書房。
青岑提起一壺桂花蜜糖水倒入琉璃盞,輕輕放在藍田玉打造的棋盤上。
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執起琉璃盞,有縷縷水汽缭繞指尖。
青岑看向獨自行棋的衛湛,小聲問道:“世子睡不着,可是在憂思大同鎮那邊的情況?”
“嗯。”
“可要卑職去請姜叔?”
姜管家是伯府中唯一能與衛湛在棋藝上平分秋色的人。
每次興起,衛湛都會讓人請姜管家過來切磋幾局,但今夜衛湛拒絕了。
“有些棋局是注定要獨自行完的。”
他需要足夠的冷靜,才能布好之後的局。
撚起白子落在棋盤中腹,衛湛曲指抵颔仔細分析了會兒,接着挽袖撚起一顆黑子。
幾個來回後,黑子吃掉一大片白子,棋局順勢斜向漫漫“黑夜”。
青岑不懂棋,但也知世子在運籌帷幄,而決戰之地就在大同鎮一帶的山匪窩裏。
“世子覺着尹軒在見到季懿行後,會見機布局,誘導季懿行恨上陛下嗎?”
又吃了一片白子,衛湛一顆顆提子,放回棋笥,“被圍困數月,彈盡糧絕,已到了窮途末路,尹軒那麽狡黠的人,在深知自己瀕臨絕境,唯一能做的就是尋一個人繼承他的仇恨,替他弑君。”
Advertisement
季懿行與賢妃有三分相像,能加以利用的話,會成為尹軒最後的底牌,明路上的傀儡。
這是衛湛預判的一環。
青岑略有擔憂,“非親非故,尹軒要如何說服季懿行?”
“若尹軒能讓季懿行相信他們是父子呢?”
“編故事,以假亂真?”
衛湛以緘默代替了回答,執起琉璃盞靠在藤椅上抿口甜水。
景安帝做夢也不會想到,自己的親生子,會認賊作父。而這一結果,是景安帝自己造的孽。
當晚,衛湛沒有回正房,在棋桌旁獨自對弈了一整晚。
偶有鎖鏈聲從雲屏後的牆體傳來,衛湛置若罔聞。
**
糧食短缺的山寨中,尹軒推開柴房的門,将一盆青菜蓋飯放在被囚者面前。
季懿行冷冷睇着走進來的人,“跟我一起的兩個人呢?”
同袍嗎?尹軒席地而坐,舀起一口飯菜硬塞進季懿行的嘴裏,“吃飽了再管別人。”
季懿行噴出飯菜,“誰稀罕你們的飯菜!有種的話,殺了我!”
“啪”的一聲,季懿行被扇偏了臉龐。
尹軒又舀起一大勺,強行塞進他的嘴裏,“虎毒不食子,我不會殺你。但你要是還不吃飯,我現在就殺了那兩個人。”
季懿行氣得肩膀聳動,邊吼邊噴出飯粒子,“誰是你兒子?胡亂認什麽親?!”
“長相錯不了,年紀又剛好對得上,你是闵氏的骨肉,是我的兒子。”又強喂了一口,尹軒拿起水囊塞進他的嘴裏猛灌,動作粗魯,早沒了當年的儒雅,“當年沈聿搶奪闵氏入宮,她剛剛懷了身孕,還摸不出喜脈。産子那日,闵氏讓穩婆掉包了你和同日出生的季家嫡女,為你換得餘生安穩順遂。”
季懿行根本不信他的說辭,厲聲喝道:“大膽,豈可直呼陛下大名!”
又是一巴掌抽了過去,抽出了季懿行嘴裏的飯菜。
尹軒繼續喂他,“沈聿見色起意,奪臣妻、害忠良,毀人姻緣,不殺他難解我心頭之恨。你是我的兒子,該拿起刀,一下下捅穿他的肚腩。”
臉頰火辣辣的疼,季懿行舔去嘴角的血跡,呸了尹軒一臉,“除非我瘋了才會信你。”
“闵氏親口告訴我的,豈會有假?你若不信,待回京,可去找一個叫俞翠春的尚宮對質,那是闵氏當年的穩婆。但俞翠春只是從中調換了孩子,并不知你是闵氏入宮前懷上的。”
季懿行頓住,隐約記得父親提起過,前不久失蹤了一個做過尚宮的女子,好像就姓俞。
“那穩婆失蹤,說不定就是被你劫持了吧。”
“俞翠春失蹤了?”尹軒意味不明地喃喃,“實有蹊跷。”
季懿行懶得與他周旋,直截了當道:“再說一遍,我是季朗坤的嫡子,出生在鐘鳴鼎食之家,不是你這個匪徒的子嗣!”
“嘴硬罷了,像你娘。”尹軒抹了把臉,繼續喂飯,“好好吃飯保存體力,我不會殺你,還會讓你立頭功。”
“什麽意思?”
“到時候你就明白了。”
**
臘月廿八,又将逢九,一想到即将面對衛九,寧雪滢就頭昏腦漲,想要出府避上一日,可又躲不過公婆的詢問,總不能說在府中悶得慌想出去透氣吧。
思來想去,她打算以出城尋人為由,在府外小住兩日。
聽過她的意思,衛湛沒有異議,潛意識裏,妻子與衛九越生分越好。
重設的機關術已困不住衛九,想要阻止衛九找到妻子,要先阻止自己知曉妻子的落腳點。
是以,只能由寧雪滢自己選擇下榻在哪間客棧,而不經由衛湛知曉。
皇城內大小客棧不計其數,衛九是不會一味浪費精力去做無用功的。
臨上朝前,衛湛揉揉寧雪滢的腦袋,“帶上足夠多的家仆,別讓自己涉險。”
“嗯。”寧雪滢握住他覆在自己發頂的手,趁着周遭沒人看過來,踮起腳小聲道,“除夕見,我的夫君。”
聞言,男子薄唇蕩開一抹弧度,點了點頭,步下石階朝府門走去。
寧雪滢望着男子的背影消失在後院,轉身回到玉照苑,吩咐秋荷和青橘簡單收拾細軟。
兩個小丫頭不明所以,還以為小夫妻鬧了別扭。
“別胡思亂想,依我之言行事即可。”
與鄧氏打過招呼,寧雪滢以尋人為由,順利乘車離府,一行帶了侍從五人。
來到城北一家客棧,寧雪滢帶人走了進去。
掌櫃:“幾位打尖還是住店?”
青橘拿出銀子,“掌櫃的,要你們店裏最好的一間天字號房。”
寧雪滢改口:“要兩間天字號房。”
少頃,小二領着三名女客走進一間天字號房,又領着三個男客住進另一間。
秋荷放下細軟,迎風推開窗子探身向外。
客棧坐落在熱鬧的街市上,對面便是皇城最紅火的瓦肆,隐約有戲腔傳出。
以為小姐被姑爺氣到才會以尋人為由“搬”出府,秋荷提議道:“咱們稍晚去聽戲解悶吧。”
青橘打賞小二後,走到寧雪滢身邊,“大奶奶,咱們消了氣就回府好不好?”
寧雪滢沒理她,走到窗邊向外望。
繁華熱鬧的街市,沒有煙火巷的幽靜,吆喝聲不斷,充斥着熱鬧歡騰的年味兒。
日後每次逢九,都可出來小住兩日,清淨又悠閑。
比起愁眉苦臉的青橘,寧雪滢嬌面泛笑,吩咐随行的侍從去對面的瓦肆定位置。
侍從去而複返,說座位已滿,趕上年關需提早半月預定才可。
又問了幾家,皆已客滿,看客們三五成群結伴赴約,臉上洋溢着笑顏。
優伶們得的賞錢都比平日多了幾番。
主仆六人走在擁擠的街道上,一時不知該去哪裏聽戲。
寧雪滢環視一圈,“算了,尋個飯莊先用膳吧。”
記得秋荷愛吃炖魚,幾人尋了一家生意紅火的炖魚館。
在附近一條巷子裏,屬于犄角旮旯的美食。
一名侍從豎起大拇指,“別看這家門臉小,鐵鍋炖魚可是一絕,遠近聞名。”
秋荷揉揉咕嚕嚕的肚子,迫不及待地舔了舔嘴。
倏然,巷子的另一端蹿出一道黑影,向主仆的方向奔來。
随之,又一道黑影閃現,風馳電掣。
兩名侍從擋在寧雪滢的面前,嚴陣以待,判斷着對方的動機,若不是沖着他們來的,大可不必插手。
看樣子,像是抓捕與被抓捕的關系。
長巷深深,隐約有狗吠,寧雪滢仔細看去,認出了第二道身影,正是那日由莊舒雯引見的錦衣衛女缇騎賈暄!
當第一道人影疾馳而來預備擦肩而過時,寧雪滢不動聲色地伸出腳,絆了對方一下。
強壯的身影轟然倒地。
賈暄見勢前撲,抓住了被追捕者的小腿。
被追捕者使勁兒一蹬,與賈暄扭打起來。
寧雪滢急切道:“快去幫忙。”
兩名侍從拔出刀,大步上前。
三人合力将被追捕者按住,賈暄拿出枷鎖,拷住了對方。
她站起身舒口長氣,朝兩個出手的侍從道謝,又走到寧雪滢身邊拱了拱手,“多謝大奶奶相助才得以捉拿了要犯。”
寧雪滢福福身子,沒等問出對方犯了什麽罪,忽然瞧見一條黑亮的獵犬一瘸一拐地跑過來。
賈暄摸摸獵犬的腦袋,猶豫一瞬,又看向寧雪滢,“可否請大奶奶幫個忙?”
“賈大人請講。”
“阿順在追兇的途中被歹徒傷了一只前爪,需要就醫,還請大奶奶幫忙尋個醫館包紮,我還要利用兇犯引出幫兇,不宜久留。”
“賈大人請便,我會照顧好......阿順的。”
“多謝!”賈暄走到兇犯跟前,狠踹一腳,“走!”
兇犯踉踉跄跄,在氣勢上輸給了身姿單薄卻英姿飒爽的女錦衣衛。
等兩人離開,寧雪滢讓一名侍從抱起阿順,沿途打聽起能正骨的醫館。
阿順很聰明,知道自己被留下來是為了什麽,故而沒有排斥,還咧開嘴伸出長長的舌頭。
尋到一家跌打館,館主依照為人正骨的經驗,為阿順掰了幾下,只聽“嗷”的一聲狗叫,震耳欲聾。
寧雪滢捂住阿順的狗眼,哭笑不得,“好了好了,可以了。”
館主失笑:“這麽大的狗了,膽兒可真小。”
阿順鼓着嘴不停抽泣,惹笑了衆人。
走出醫館,寧雪滢偶然瞥見斜對面有個木匠攤,她靈機一動,拉着青橘走過去,示意攤主為阿順制作一架“滑輪車”,安裝在受傷的前爪上。
看攤主為難,青橘拿出五兩銀子,“可以嗎?”
攤主雙眼發亮,“包兩位姑娘滿意。”
一個時辰後,寧雪滢牽着腿腳極“靈活”的阿順走在街頭,吸引了不少注意。
用過一頓美味的鐵鍋炖魚,衆人回到客棧歇息。
寧雪滢坐在木床上,褪去右腳的鞋襪,揉了揉發青的腳踝。
那會兒為了絆倒兇犯,她偷偷伸出右腳,被兇犯奔跑的沖勁兒撞擊到,雖不至于紅腫,但多少還是留下了淤青。
秋荷拿出消腫的藥膏為她塗抹。
清涼的膚感浸透肌膚,寧雪滢歪靠在秋荷肩頭,“這是咱們在外過的第一個除夕。”
秋荷笑着攬住她的肩,“是呀,日子過得真快,轉眼就是新的一年了。小姐可想念老爺了?”
“想啊,想得肝腸寸斷。”
“奴婢盼着明年與小姐一起回金陵省親呢。”
寧雪滢有些困倦,閉眼點點頭。
會的,會等到團聚的那日。
**
日出日落,三更的梆子聲響起時,玉照苑沉寂一片,沒有世子夫人在,侍女們不必守夜,只留了三五個侍從在庭院中。
須臾,衛九拉開書房的門,淡淡瞥了一眼面無表情的青岑,“怎麽,不開心?”
“卑職開心得很。”
“那怎麽不笑一下?”
機關術已困不住小伯爺,青岑裂開嘴露出森森白牙,笑得比哭還難看。
“還是別笑了。”衛九走出房門,長衫迎風翻飛,如金烏西墜時的绛紫晚霞。
走進黑漆漆的正房,長指拂過沒有溫度的被褥,衛九有種說不出的滋味,仿若那女子憑空消失了。
莫名的不快湧上心頭。
明明一開始是想将人送走,眼不見心不煩的。
“人去哪兒了?”
幽幽黑夜燭火不燃,衛九平靜問道。
站在蘭堂門前的青岑如實道:“卑職也不知。”
衛九呵笑一聲,“衛湛好算計,真把那女子當成命根子了。”
四下無旁人,青岑忍不住問道:“大奶奶秀外慧中、知書達理,小伯爺為何容不下她?”
有關衛湛前世的事,衛九一向守口如瓶,即便對方是青岑,也不會輕易告知。
“對她印象挺好?”
“府中上下對大奶奶的印象都挺好,連二公子和大姑娘也轉變了态度。”
“住口。”衛九懶得聽人誇贊寧雪滢,在心戰的博弈上,他還沒有輸過誰,如今倒成了那丫頭的手下敗将。
心機。
衛九提起壺為自己倒杯水。
水是涼的。
“女主子不在府中,仆人就懈怠了?”衛九叩了叩桌面,“去溫壺水來。”
青岑認命前去,回來時發現屋裏空空,不見了小伯爺的身影。
不會是調虎離山吧!
青岑放下水壺,揉了揉發脹的額。
也罷,也罷。
沒有機關術的束縛,府中無人能攔住小伯爺,索性由他去吧。
除夕的前一日,街市人聲鼎沸,各個攤位前都擠滿人群,寧雪滢帶着青橘和秋荷一路吃吃喝喝,惬意充實。
青橘腮幫鼓鼓,早将小夫妻鬧別扭的事抛之腦後。
“大奶奶,那兒有賣豌豆黃的。”
寧雪滢左手拿着糖葫蘆,右手拿着艾窩窩,笑眯眯道:“買。”
主仆三人一路買買買,滿載而歸。
回到客棧,拿出買給阿順的骨頭棒,青橘舉起手,想試一試阿順的服從力。
“坐。”
“握手。”
“叫。”
青橘撕下一塊肉喂給它。
“打滾。”
“拜年。”
為了骨頭棒,阿順一一照做,還叼着骨頭棒來到寧雪滢面前,使勁兒搖晃尾巴,随後趴在女子腳邊啃食起來。
寧雪滢想起幼時養在府中的大黃狗,體量不比阿順小。
賈暄遲遲不現身,看來,她要帶着阿順先回伯府了,再由衛湛将它送回去。
尋常百姓是無法靠近錦衣衛衙署的。
入夜,寧雪滢被凍醒,發覺屋裏沒有燒地龍,而青橘和秋荷也不在床上。
明明睡前她們是擠在一起的。
察覺到異常,她快步走到西側牆壁前,想要喚醒隔壁的侍從,卻被一只大手冷不丁自身後捂住嘴。
握盞的手一抖,燈焰突突地猛跳起來,她聞到一股熟悉又陌生的鵝梨香,吓得僵立不動。
衛九是如何尋來的?怎就擺脫不掉呢?
“嗚!”
被捂住嘴,她試圖開口,紅唇一下下擦過男人的掌心。
衛九從她側頸探身,露出淡笑,雖溫柔卻陰恻恻的瘆人,“別喊人,懂?”
寧雪滢點頭,等男人移開手,她扭頭問道:“秋荷和青橘呢?”
“還是管好自己吧。”衛九冷了眸,抽出她手中燭臺吹滅,也熄滅了屋裏最後一點兒光亮。
冷月映窗棂,投下一尺銀芒,映不亮視野。
嗅覺被無限放大,寧雪滢被鵝梨的淡香包裹,身體不停發抖,“衛九,你放過我好不好?”
男人幽幽發笑,“不離開衛湛,就要接納我,這叫交換。”
“接納”兩字敲打在耳膜,寧雪滢不解地轉頭,“接納你什麽?”
衛九擡手撫起她的長發,一下下極盡溫柔,唇畔的弧度也是恰到好處,晦澀莫測。
長發披散,衣裙落肩,寧雪滢驚詫于衛九的舉動,有些反應不過來。
他那麽讨厭她,怎會一再做出親昵的舉動?
可身體像是被凍僵在冰天雪地,絲毫無法動彈,她感受到一只手落在身前,愈發用力。
“不要,不要......”
她抗拒着,戰栗着,排斥着。
倏然,她聽見狗吠的聲音,方想起還有阿順在房中。
“阿順,咬他!”
“哇哇!”
狗吠聲不止,寧雪滢驀地睜眼,呆愣着感受到有人在按壓她的胸口。
“大奶奶醒醒!”
青橘的聲音傳進耳中,意識瞬間回籠。
自己又夢魇了,而且是鬼壓床。
阿順發出哼唧聲,想要親近寧雪滢,被秋荷攔住。秋荷“噓”了聲,示意阿順不要再叫。
轉了轉瞳仁,寧雪滢看向青橘,又看向秋荷,再看向床邊安靜下來的阿順,緩緩坐起身,“我沒事。”
青橘撫撫自己的胸口,“您吓壞奴婢了,衛九是何人?”
寧雪滢捋捋貼在頸窩的長發,不自在道:“什麽衛九?”
“您在夢裏喊的啊。”
“可能是狗吧,我夢見有狗追我。”
“啊?”青橘似懂非懂,“喔。”
秋荷轉而笑道:“那咱們日後養狗,就叫阿九。”
“......”
寧雪滢扶額,疲憊又好笑。
**
星月闌珊下的小巷面館裏燈火通明,店家端着一碗燴面來到衛九面前,“您是小店今年最後一位食客,請用。”
還是上次的面館,衛九問道:“明日不開張?”
“過年嘛,人少,索性就不開了。”
衛九沒接話,拿起筷子細嚼慢咽起來,離開時打包了一份,留下銀錠子。
店家追出去,“客官,您上次就給多了,小的情何以堪啊?”
衛九站在爬滿枯藤的矮牆旁轉眸,“你還記得我?”
“客官儀表堂堂、清雅高潔,怎會不記得?”
衛九笑了笑,邁開步子,朝後擺擺手,衣袂飛揚,“除夕喜樂。”
話落間,墨空炸開一朵朵煙花,絢麗多彩,烨烨耀目。
大年三十到來了,衛九站定在巷子的交叉口,手捂心口慢慢蹲在地上。
“衛湛,除夕了。”
玉白肌膚被煙火映出斑斓色彩,他靜默如石,閉上了眼。
又一簇煙火升起綻放,光耀奪目,男子睜開薄薄的眼皮,頓了半晌,起身走向絢爛深處。
上挑的眉稍,勾勒出的弧度依舊冶豔昳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