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6章

聽罷,衛九詫異擡眸,“你記起前世的事了?”

寧雪滢搖搖頭,“我做了很多關于前世的夢,可夢又如何印證真假?只能靠對證。”

随後,她詳細講起自己從初入伯府到适才發生的所有關于前世的夢,“沈懿行用我娘為要挾,逼我勾引衛湛,我不知我後來的決定與做法。”

用田氏威脅她!

原來是這樣。

這就能解釋得通,她為何要與沈懿行聯合“謀害”衛湛。

她是有苦衷的!

貫穿前世今生的誤會化為迷煙,終在因果之間消散,然而,能否冰釋,還要看當局者的心境和意向。

但衛湛得知後,會徹底釋然吧。

衛九在山坡上緘默,有一剎甚至覺得自己即将消失。他因衛湛的仇恨所生,也會因衛湛的釋然所消弭吧。

說“複雜”已不足以形容此刻的心情,有些不甘只屬于他,與寧雪滢和衛湛無關。

寧雪滢和衛湛最希望看到的,就是他徹底消失吧。

不過,能化解開前世的誤會,消弭掉他一個也是值了。

衛九自嘲地想,無意識地抵了抵腮。

他先前不怕消失的,如今卻踟蹰了,他還沒有得到她的心,如此的話,在多年後,會被她遺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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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

怪煩的。

而且,即便衛湛釋然了前世,寧雪滢能釋然嗎?

前世的結局沒有改變,衛湛被害,流幹了身體裏的血。

沒有察覺到衛九的情緒,寧雪滢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衛九,你若主動告訴我,或許我會信任你比衛湛多一些。”

她擔憂的是自己前世的決定,因她夢見過河畔跪地咽氣的男子,不知是否與她前世的決定有關……

衛九沒有立即回答。

盡數告知的話,她能原諒自己嗎?就算衛湛釋然了又怎樣?衛湛對她原本就是要釋然的,否則也不會強娶強求。

而她呢,在得知衛湛是因她被害的,會陷入自責吧。

衛九坐在草地上,張開虎口撐住額頭,苦惱于該不該将之後的事盡數告知她。

也許從一開始,衛湛在故意迎錯親時,有報複寧雪滢的心态,可随着相處漸長,情絲纏繞的恨,化作了無法割舍的愛。

衛湛認栽了。

這一刻,衛九發覺,自己也不是完全了解衛湛的,沒有琢磨清楚衛湛在一開始是否懷了報複心理,還是說,從始至終,他對寧雪滢的愛,自動消融了那一份傷害。

這一刻,衛九也發覺,解鈴還須系鈴人,自己不該替衛湛告知真相。

是否要解開那段沉痛的心結,該由衛湛來決定。

“我只能說,大仇得報後,衛湛是想要忘記前世種種的。”

清風徐徐,暖柔溫和,卻撫平不了寧雪滢躁動的心,她想要知曉前世的所有事,可看樣子,衛九是打算繼續隐瞞的。

是想她與衛湛當面說開吧。

罷了,她不強人所難了。

“咱們回去吧。”

寧雪滢站起身,卻因頭暈險些栽倒,幸得衛九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沒有多餘的話,衛九轉身下蹲,勾住她的腿彎将之背起。

雙腳離地,寧雪滢不得不扶住他的肩,“不用,我自己能走。”

“我想背你不行嗎?”

體力在煩亂的思緒中被一點點耗盡,寧雪滢沒再扭捏,無力地趴在男人寬厚的背上,“藥簍。”

衛九一手勾住她的腿彎,一手拿起藥簍,穩步走在萋萋蓊郁高過腳踝的草地上。

傍晚,夕曛漫天,衛九故意支開秋荷,主動褪去外衫,平躺在偏房的床上,露出健碩優美的肌肉線條,“小滢兒,該拿我練手了。”

他怎麽好像還挺享受呢?

還有,他剛剛對她的稱呼也太過親昵了,寧雪滢沒好氣道:“不許這樣叫我。”

衛九不理,一口一個“小滢兒”。

煩亂時,也唯有醫術能讓自己心無旁骛,寧雪滢沒有拒絕,攤開針灸包,炙烤起銀針。

手法依舊生疏的她,刺得衛九露出痛苦的表情。

“要不算了吧。”

“不能半途而廢。”衛九嘆一聲,彎了彎睫,“我對你而言也就這點兒利用價值,物盡其用吧......嘶......”

沒理會他的賣慘,寧雪滢刺下一針,翹起唇角。

有點小壞。

衛九擡臂搭在額上癡癡地笑了,連帶着胸膛震動,震得銀針微晃。

“別笑了,當心針尖錯位。”寧雪滢拿出絹帕塞住他的嘴,繼續心無旁骛地施針。

衛九含着帶她體香的絹帕,一動不動,溫順至極,甚至在她拔針時還有點戀戀不舍,“在腿上多練練。”

寧雪滢拔出絹帕丢在桌上,轉身收拾起來。

星夜柳暗花遮,影影綽綽誘引暗昧,寧雪滢在下了幾次逐客令後終于将人攆出屋子。

今夜無雨,愛上哪兒去上哪兒去。

拉起被子,她枕起一側手臂,想要續上白日的夢境又擔心醒來時陷入驚恐,可秋荷和青橘今日打打鬧鬧了一整日,早就在婆婆那邊的西卧睡下了。

算了,她閉上眼,獨自入眠。

衛九在千岩桃蹊的後山漫無目的地游走着,見天色黑沉,快到亥時,便打算折返。

倏地,四周的草叢中亮起一雙雙細長的眼,無法确定是什麽野獸,但後山上會成群獵捕的野獸最可能是豺與狼。

衛九眯眸,向一處空地慢慢退去。

**

月上中天,寧雪滢被一陣窸窣聲擾醒。

屋裏燭臺已滅,借着月光隐約可見一道暗影的輪廓。

“你怎麽進來的?”

她明明将房門上了栓。

衛九沒回答,丢下衣衫,邁開長腿,不容分說地躺在床邊,鑽進了寧雪滢的被子裏。

感受到他赤着身,寧雪滢推了幾下,被結結實實抱個滿懷。

“別動,睡吧。”

男人的手臂漸漸收緊,勒住她的背和腰肢,不容她逃離。

前世的事,已讓她無暇他顧,哪還有應對這個人的精力!她毫不留情地揪起他心口的皮肉,擰轉起手腕。

衛九吃痛,翻身将她壓住,氣息微弱道:“再亂動,我就不忍了。”

聽他語氣吃力,寧雪滢淡淡開口:“你怎麽了?”

衛九沒回答,壓在她身上合起眼簾。

離得近了,寧雪滢聞到一股幽幽的血腥味傳來。

他受傷了。

“衛九,你起來,讓我檢查一下。”

衛九躺着不動,身體持續發熱。

寧雪滢意識到情況不妙,用力将人推開,起身點燃燭臺,當看見滿地的碎衣時,吓得一激靈。

蜀錦衣衫被劃開一條條的口子,沒法子再縫補了。

她掀開被子,忍着燥意看向衛九的背和腿,沒見着傷口,随即又将人翻轉過來,從頭檢查到腳,沒落下一處。

無意生起的臊,令她面紅耳赤。

最終,她在衛九的左腿和右臂上發現了傷痕。

“你遇見獸群了?衛九?!”

衛九半睜開眼,滿不在乎地嗤了聲:“讓它們跑了。”

“是你逃脫了吧。”

獸群在饑餓時,是不會放過他的。

衛九蒼白着臉抓住她的手,“沒事,別擔心。”

随即就将女子的手移向唇邊輕啄。

寧雪滢又氣又急,抽回手拿出藥箱,為他處理起傷口。

藥箱裏有專門治療動物咬傷的草藥,寧雪滢提着小泥爐去往屋外連夜煎熬,當她端着一碗湯藥回來時,見男人坐在床上,安靜的仿若月下雪山的側柏。

子夜中段至,這個安靜的男子應是……衛湛。

寧雪滢已摸不清衛湛和衛九轉變的規律,她冷下臉解釋道:“你遭遇獸群攻擊受了傷,過來喝藥。”

衛湛低頭看了一眼未着寸縷的自己,面色極差。

寧雪滢氣息漸冷,也不管他是否誤會了什麽,将湯藥重重放在桌上,“要喝就喝,不喝算了。”

說罷,轉身向外走,可剛邁開步子,就被衛湛一把拽了回去,跌進對方的懷裏。

“放開!”

寧雪滢用力推搡,縱使碰到了男人的傷口,也沒有卸去力道。

這點兒傷對衛湛而言不痛不癢,他抱起寧雪滢放在腿上,傾身堵住她的唇,“你喂我喝。”

差點被他氣笑,寧雪滢別開臉,大口呼吸,“說了你愛喝不喝。”

衛湛将她塞進被子裏,撇掉她的繡鞋,翻身再次堵住她的唇。

唇被吻得變了形,寧雪滢氣極,索性張開檀口。

衛湛趁勢撬開她的牙關,舐咬她的香舌,卻在下一刻嘗到血鏽味。

看着男人坐起身擦拭掉唇上的血,寧雪滢向後挪動,順勢起身,青絲淩亂地瞪着他。

婆婆家的大花棉被堆在衛湛的腰上,沒有蓋住要點,有一處更是險峻蔚然。

寧雪滢抓起枕頭砸過去,“蓋好自己。”

衛湛擋開枕頭,冷着臉将被子蓋在身上,餘光捕捉到地上的血衣,眼中雲翳更濃。

那個狗東西開始賣慘了。

圍着花棉被赤腳下地,衛湛拿起桌上的湯碗,連水溫都不試一下,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

藥汁自嘴角流出,滴淌在胸肌上。

寧雪滢抖開另一張被子裹住自己,繼續戒備地瞪着他。

衛湛放下藥碗,又給自己倒了杯水漱口,“我睡哪兒?”

寧雪滢指向門口,“喝完藥就離開。”

衛湛坐到床邊,“我是你丈夫。”

“馬上就不是了。衛相,陛下需要你的輔佐,快回朝吧。”

“滢兒,你能同我心平氣和地講話嗎?”

“你呢,可有心平氣和?一醒來就欺負我,當我是你的所有物嗎?”

衛湛很少動怒,可剛剛醒來見到此情此景不禁生出妒意,他單手撐在床上緩釋情緒,淡淡道:“天色不早了,先睡吧。”

“你出去,要麽我出去。”

衛湛沉氣,默了會兒站起身,撿起地上的血衣一件件穿上,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寧雪滢呆坐在床上,月沒參橫,沒有半點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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