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站在張貼布告的平臺眺目，可以看見樓下緊閉的教學樓大門。

衆人在交換的目光中快速達成一致，下去查看。

透過玻璃質地的雙開大門，清晰可見外邊深邃的夜色，以及，外側門把上結實的挂鎖。

沈骛和梁澍輪流上去推拽了幾下，玻璃大門微微晃動，頂多撐開一條窄窄的縫隙，外邊的挂鎖紋絲不動。

而他們位于大門裏邊，就算通過線索找到了鑰匙，也無法将手伸出去解開外面的挂鎖。

這條最明顯的出路顯然走不通。

突然，一陣電流滋啦聲響起，在幽寂空曠的一樓大廳蕩開。

随後換成一個哽咽抽泣的男聲，反反複複：“對不起，老師，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衆人吓了一跳，慌張四顧，卻是一無所獲。

直播間的觀衆也不由得提起了一顆心。

攝像師鏡頭裏的畫面，要比嘉賓親眼所見亮上幾分，眼尖的觀衆突然發現不對。

【等等，鏡頭右上角，是不是有個人……？】

【啊啊啊啊我靠好像是真的啊啊啊】

現場，夏繁星咽了口唾沫，顫巍巍伸手一指：“那裏，那裏是不是有什麽東西？”

【啊啊啊啊啊彈幕護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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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目組大晚上的搞什麽呢！看把我們家星星吓成什麽樣了！？】

經由夏繁星提醒，剩下幾人紛紛偏頭望去。

潛藏在黑暗裏的不明生物被察覺後，便不再隐匿形跡，陡然加速，朝着他們這邊猛沖而來。

這顯然是工作人員扮演的NPC，但特效化妝實在技術高超。

只見沖過來的人臉色蒼白如紙，青紫瘀痕交錯，裂開的嘴殷紅似血。身上的衣服髒舊破爛，臉上歪歪斜斜挂着一副布滿裂紋的眼鏡。

他的身體呈現出扭曲的姿态，奔跑的速度卻絲毫不慢。

“啊啊啊！！！”

不知道是誰先尖叫了一聲，如同起跑槍響，衆人猛然回神，拔腿就跑。

夏繁星離“鬼”最近，腦子瞬間空白，下意識轉身，朝着黑隆隆的長廊深處跑去。

有他開了這個頭，其他人緊随其後。

沈骛愣了愣，忽然意識到往走廊裏跑，盡頭必然是死路，也不知道那邊有沒有可供躲藏的房間。

想明白這點，忙去拉孟淮之的胳膊，以免他一股腦兒跟過去。

他的擔憂卻是多餘了。

孟淮之紋絲未動，也朝着他伸出手。兩只手在半空中相撞，兩人不約而同，又愣了一下。

幾瞬的愣神，面容可怖的“鬼”已近在咫尺。

兩人對視一眼，收回手，在無聲中達成默契，不多猶豫，擦着“鬼”伸來的手驚險地拐了個彎，狂奔上樓。

梁澍等人跟着夏繁星跑出去一段路，若有所覺一回頭，竟然看到沈骛和孟淮之正在上樓。

六人分成了兩批往不同的方向跑，“鬼”似乎陷入了猶豫，在原地頓了頓。

梁澍恍然，發現這是個機會，忙高呼道：“不能往走廊裏跑，會被抓，得上樓！”

林嫣然和南燈微聞言，都選擇和他一起铤而走險，朝着站在樓梯下方的“鬼”沖過去。

沈骛兩人遙遙領先，拐彎的時候往下一掃。

只見梁澍三人也在上樓，“鬼”往左一探身，往右一探身，最後一個都沒抓着。

等三人成功越過他登上樓梯，“鬼”左看看右看看，果斷選擇放棄上樓的大多數，去追已經跑遠的夏繁星。

夏繁星跑向沒有出口的走廊深處，是最容易捕捉的獵物。

*

沈骛和孟淮之爬了三層樓，選擇躲在距離一層最遠，上方還有一層退路的四樓。

沈骛邊走邊推門，經過幾扇鎖死的門，終于聽到“吱呀”一聲，老舊的木門向裏退去。他見狀忙道：“淮之哥，這裏。”

一個簡單的稱呼送出口，彈幕驟然炸開了鍋。

【我聽到了什麽？淮之哥？？？】

【只是多了一個“之”字，怎麽感覺氛圍就不對勁了呢？】

【對不對勁主要還是得看是誰叫（狗頭）】

粉絲稱呼孟淮之，一般是叫“淮哥”。

【他們看起來的确早就認識，而且關系很好的樣子，淮哥骛骛友誼長存～】

唯粉試圖補救。

沈骛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的口誤，無意識擡起手指蹭蹭鼻尖，亡羊補牢道：“咳，孟老師……”

【啊啊啊啊啊啊啊孟老師】

【好會啊好會啊好會啊！】

【哎呦喲，這什麽欲蓋彌彰啊，你但凡不清嗓子我也不會多想呢～】

【年下不叫哥，心思有點多，年下叫哥哥，心思有點野】

【笑死，反正怎麽都能嗑是吧】

【年下就是最棒的！！！】

【年上黨永不服輸！】

【淮哥六年老粉在這裏，嗑CP可以，但淮哥必須做1】

【少裝了，詭計多端的CP粉！！】

與熱鬧的彈幕相比，孟淮之靜在原地，一言未發。

似仍在消化那一聲“孟老師”。

沈骛見孟淮之白襯衫袖管髒了一塊，正好轉移話題：“你剛才是不是被‘鬼’抓到了？”

孟淮之聞言去看小臂上那處明顯的髒污，不禁皺了皺眉。

在他的臉上，即使是厭煩嫌棄的神情，也極是淡薄。

他稍作思索，解開袖扣，将素白袖管整齊地卷上去三層，露出兩截精韌白淨的小臂，以及左腕內側青色的“M”紋身。

沈骛等他收拾好了，繼續搜查教室，忽地一頓：“這裏有班級名單表！”

孟淮之也看過去，片刻，兩人齊齊一愣。

密密麻麻的名單上，竟包含有他們二人的名字。

“我居然和你成同班同學了。”沈骛還有閑心玩笑一句。

孟淮之比他大四歲，就像他之前和向子旭說的，他上幼兒園孟淮之上小學，等他上初中部，孟淮之已經在高中部了。

盡管兩人曾在同一所中學裏待過兩年，但幾乎沒有什麽見面的機會。

而初中與高中之間，仿佛也存在着難以彌合的溝壑。高中生看初中生，或許比大學生看高中生，要更加幼稚。

孟淮之認真觀察班級名單，回頭看一眼确認，後道：“這份名單和教室的布置一樣，六排五列。名單上的位置，或許就對應我們的座位。”

“沒錯。”沈骛眼睛一亮，“那我去找我的位置。”

孟淮之的位置在第一排靠窗，沈骛的位置在最後一排靠門，位于對角線的兩端。

兩人分頭行動，孟淮之先來到自己的座位旁邊。

桌子上很幹淨，而抽屜裏一堆教材和練習冊之間，夾着一個突兀的，封面寫有自己名字的作業本。

作業本翻開，卻不是任何作業或練習，而是《煩憂》的曲譜與歌詞。

節目組很是貼心，甚至使用了手寫，仿佛就是他曾經親手在作業本上寫下的一般。

這首歌創作于十八歲高三那年，彼時沈骛十四歲，讀初二。

樂譜和歌詞都是《煩憂》沒錯，可标題的位置卻是空白，在曲譜末端，寫有幾個隐晦的字母：To.W.

他簡單看了一眼，神色未變，漫不經心将曲譜合上。

身後的跟拍攝像師還沒有來得及拍特寫，卻礙于規定不能發出聲音，只好悻悻地退回原位。

彈幕疑惑不解。

【剛才那個作業本裏面寫了什麽啊，有人看到了嗎？】

【好像是煩憂的曲譜和歌詞】

【這提示是什麽意思？證明他們曾經在這裏上過學嗎？？】

孟淮之轉身，見教室另一頭的沈骛正在看着什麽，全神貫注。

沈骛這邊，抽屜裏的教材都是嶄新的道具，他一本本拿出來堆到桌上，最後找出壓在最底下的作業本。

導播間內的工作人員見沈骛發現了關鍵線索，及時将主鏡頭切換到他這邊。

沈骛翻開作業本，當即愣住。

他這個作業本裏的提示直截了當，滿滿當當全是同一個名字。

想擋都擋不住。

直播間頓時沸騰，彈幕滿得都快溢出來了。

【靠，你小子，玩暗戀是吧！！！】

【全是淮哥的名字啊啊啊啊啊】

【節目組帶頭嗑CP，我再不嗑就不禮貌了哈】

【啊啊啊啊啊他超愛！！】

【所以剛才淮哥的作業本上是不是也是類似的提示？！】

【某人明明也超愛，以為藏住了我就不知道了？】

孟淮之從自己那邊的走道來到教室最後方，悄無聲息從沈骛斜後方接近，将作業本上的內容盡收眼底。

清澈冷冽的氣息，在這陰森森環境中實在不太明顯，沈骛慢了半拍，才啪地一下合攏作業本。

鬧出欲蓋彌彰的巨大聲響。

沈骛一偏頭，便望進孟淮之漆黑沉寂的眼底，被戳中隐秘的心虛又盛了幾分。

孟淮之對此未置一詞，合理推測道：“這應該是某種線索。”

沈骛面不改色點點頭：“……對。”

心裏卻還在想，他就算暗戀也不會這麽明目張膽好不好，作業本上寫滿人家名字，唯恐不被發現似的。

思緒這麽一轉，沈骛恍然：“這個線索該不會是暗示……我們以前在這個高中早戀過？”

孟淮之：“嗯，看起來是這樣，所以我們才會被‘鬼’追。”

沈骛：“我記得那個‘鬼’身上穿的是條紋polo衫，寬松西褲，腦袋還有點禿，和我高中教導主任有點像。可能，他就是教導主任變成的鬼，因為我們早戀過，所以才會抓我們。”

【鬼：你禮貌嗎？】

【鬼：我不要面子的嗎？】

【哈哈哈哈說好的恐怖游戲呢，你別逗我笑啊】

【前面的，等下鬼出來你小心打臉噢hhh】

沈骛略有些不滿：“我之前還在想，我沒有違反過校規，是不是就安全了。夏繁星是因為早戀過才會被追。”

【夏繁星：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

【沒錯，星星的早戀對象就是我（戴墨鏡）】

【哈哈哈哈，所以沈骛的意思是他沒有早戀過嗎？我怎麽不信呢～】

【明明就有！證據都寫在作業本上了！！】

【真人秀也是綜藝，別把綜藝設定代入現實求求了！！！】

直播間彈幕熱鬧非凡，即将開戰，而教室裏的兩人則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抽絲剝繭分析現在的情況。

“我們六個人，有可能正好是三對情侶。”孟淮之說，“所有人都會被抓。第一個是夏繁星……可能是因為他太吵了，最吸引‘鬼’的注意力。”

剛說到夏繁星，廣播聲響起。

毫無起伏的機械音播報道：“高三年級的夏繁星同學在校內戀愛，嚴重違反了校規校紀，現給予通報批評處分，請各位同學引以為戒，以學習為重。”

沈骛和孟淮之齊齊一怔。

“他是不是被鬼抓到了？”沈骛問。

“有可能。”

沈骛幾分沮喪地感嘆道：“那我們彼此之間存在戀愛關系的線索，好像也沒什麽用啊……”白忙活了。

旁觀者清，直播間的觀衆信誓旦旦，一語道破內情。

【很顯然這個線索就是節目組用來帶頭嗑CP的（狗頭）】

【你們能不能專心看節目啊！？】

不多時，廣播通報再次響起，如一盆冷水，澆滅即将引爆的彈幕混戰。

“請高三年級的南燈微同學來五樓教務處，請高三年級的南燈微同學來五樓教務處……”

兩人屏息凝神等了好一陣，可廣播來來去，播報的都是同一個名字，念着念着，平緩的機械音似乎有了音調的高低起伏，仿佛某種恐怖谷效應。

旁觀的人都覺得瘆得慌，何況是話裏的人。

沈骛皺了皺眉，喃喃：“為什麽是小南？”

“早戀總不能一個人完成，就像我們一樣。”孟淮之分析，“他們可能也是一對……被設定成了一對。”

沈骛點頭：“如果一個人被抓，他的戀人就是鬼的下一個目标。”

孟淮之：“嗯。”

“但夏繁星應該和我們一樣，在找到線索之前，并不知道自己的戀人是誰，不存在他出賣對方的情況。”沈骛無意識點着自己的鼻尖，那顆淡色小痣便時隐時現，他邊想邊道，

“所以這是一種……共生關系？”

你活我活，你死我死，這不是健康的戀愛該有的狀态。

沈骛想到最後，看着孟淮之，認真問道：“那現在分手可以嗎？”

孟淮之沒什麽表情，一口回絕：“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