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M+娛樂的總裁辦, 有那麽幾十秒猶如時間靜止。
“咳咳。”孟振深幹咳兩聲，“那……沒別的事了。你們該幹嘛幹嘛吧，我就先回去了。”
言罷還記得揣上沈骛送的陳皮。
他前來M+娛樂找孟淮之, 自然是為了倆孩子的婚姻幸福考慮, 卻不承想全是誤會，反把自己推入如此尴尬的境地。
堂堂孟董可是要面子的, 發覺不對, 扭頭就走。
沈骛忙跟上去：“爺爺, 我送你吧。”
“我記得你們明天就要去拍節目了吧？到時候我會看直播的。”孟振深轉過來, 拍拍沈骛的肩，鄭重其事道, “你們今晚早點睡，好好休息。”
末了又道：“注意身體, 尤其是你。”
沈骛：“……”他都沒跟孟淮之住在一起, 爺爺想什麽呢。
不是不是, 爺爺什麽都沒說，他想什麽呢！？
沈骛曾無數次在心裏吐槽：孟淮之！你完了！你要追妻火葬場了！
然而眼下攻防逆轉，變成了他退避三舍, 他邊後退邊在心裏吶喊：該來的想躲也躲不掉, 又要和孟淮之一起上綜藝了……
不管心裏再忸怩抗拒，簽了的合同必須遵守, 《奇妙探險》第三期的拍攝即将開始。
這一期是新年特別企劃，節目組財大氣粗包下一座小型游樂園, 只對幾位嘉賓開放。
“今天是新年特別企劃項目，妙妙游樂園寶物競賽。”方慈介紹道, “在這座妙妙游樂園中，藏有許多不同類型的寶物, 交由你們搜尋。當然，游樂園內還有各種游樂設施，完成相應的任務，或許可以得到特別獎勵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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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物上附有價格标簽，價格有高有低。在妙妙商店內，可以進行商品的買賣。而在玩家之間，私下交換、搶奪、買賣寶物，都是允許的。
“每過九十分鐘，廣播通報一次大家所持有的寶物總價排名。四小時後，游戲結束，持有寶物總價最高的兩人勝出，将獲得我們贈予的特別獎勵。”
方慈介紹完畢，笑眯眯等待六位嘉賓的反饋。
“兩人？”林嫣然先發現一個重點，喃喃自語，“……這不是鼓勵我們分組嗎。”
直播間的觀衆反應也很快。
【懂了，這又是和第一期一樣的兩人組啊，有點意思】
【笑死，嫣然你幹嘛用這種眼神看我們骛骛和淮哥？】
孟淮之也提出疑問：“怎麽買賣寶物？”
“你們可以向妙妙商店的店員出售寶物，換取等額金幣。”方慈說，“至于你們之間的買賣，只要一個願意買，一個願意賣就行，沒有任何限制。”
沈骛問：“如果把寶物賣給商店，那最後的成績怎麽算？”
“只算寶物總價，不算金幣。”方慈繼續介紹，“你們需要搜集并保護好寶物，總價越高越好。”
“我知道了！”南燈微在一旁推測，“骛哥，我猜游樂園裏面可能要花錢。比如像摩天輪，就像正常的游樂園一樣，花錢才能玩，然後才能獲得獎勵。”
夏繁星不住點頭，利用自己不太靈活的腦子，想到了一種不同的可能性：“賣寶物拿到的錢，是不是能帶走？”
方慈微笑地點頭：“沒錯。”
彈幕也在深入挖掘規則。
【節目組怎麽這麽大方，總感覺包含了什麽陰謀】
【等游戲開始就知道了，方導你悠着點吧，別反過來被你自己設定的規則坑了哈哈哈】
【方導：我先立個flag放在這裏】
六位嘉賓中還剩下梁澍沒開口，他想了想，替林嫣然問道：“這次應該沒有恐怖元素了吧？”
“那可不一定。”方慈故作神秘，“對了，游樂園中還隐藏有一位神秘嘉賓，成功找到他，可能獲得特別獎勵哦！
“如果大家沒有其他問題了，現在請過來領取一個手機，方便你們在游樂園裏互相聯絡。那麽，新年特別企劃，妙妙游樂園寶物競賽，正式開始——”
方慈話音落下的同時，六人争先恐後出發。
這次的任務是尋找寶物，先到先得，不但不适合分享，還需要藏着掖着。
六人各自為戰，直播間也分成了六個。
沈骛理所當然和孟淮之走在一邊，走出一段距離後，卻道：“孟老師，我們分頭去找寶物吧？分頭搜不同的地方。”
孟淮之颔首，見路邊告示牌上有一張游樂園平面圖，忙招呼沈骛一起去看：“那我走左邊這條路，你走右邊，然後在這個小廣場會合？”
孟淮之所指的兩條路，是主幹道N條岔路中的兩條，只占據游樂園地圖右下角一小塊位置。
兩條岔路在眼前的位置分開，在小廣場重新相交。
孟淮之顯然不想與沈骛分道揚镳，吝啬地圈出這麽一小塊位置，又叮囑：“不管找沒找到，大概過十五分鐘，我們會合，有問題随時打電話。”
沈骛點點頭表示同意。
然而，直播間觀衆的觀察點總是出其不意。
【淮哥：十五分鐘，是我能接受的和骛骛分開的最長時間】
【哈哈哈哈笑死，姐妹id好眼熟，是不是傳說中那位淮哥嘴替？】
【他們這分頭怕不是分了個寂寞，稍微站高一點，都能隔着灌木叢看到對面吧？】
臨分開前，孟淮之又交代一聲：“不着急，找不到也沒關系。那些寶物恐怕不好找，否則也不會給我們五個小時了。”
“好，那我走了？”
“嗯，十五分鐘。”
“好。”
兩人在節目裏分頭行動玩游戲，看起來比戀人約會結束更難舍難分。
小直播間的觀衆自然分流，稍微比剛才安靜了一些。
獨自行動的沈骛也一言不發，專心致志搜尋寶物。
“哎？”走着走着，沈骛忽然驚呼一聲。
他忙捂住嘴，左顧右盼，确認附近沒有第二個人，方小心翼翼下腰，朝着前方的灌木叢接近。
光滑油亮的枝葉間，突兀地支出來一小截毛茸茸的尾巴。
彈幕也在好奇。
【诶？有貓貓？】
【笑死，骛骛偷偷摸摸幹嘛呢，逮貓貓嗎，你還記不記得你是來找寶物的】
【騙到你了吧小笨蛋，那應該是件寶物，仿真貓尾巴】
貓尾巴只露出來毛茸茸灰藍色的一截，乍看起來和真貓尾巴一般無二，連現場的沈骛都快被騙了過去。
可那貓尾巴好半天也沒動一下，沈骛确定自己的判斷，伸手一拽。
成功将假貓尾巴拽出來，他反倒傻了眼，看着手裏長達一米的毛絨尾巴不知所措。
“這……”他愣愣自言自語，“其他人從十米之外就能看到，然後過來搶吧？”
難怪方慈會允許搶奪寶物，找到寶物就等于成了活靶子，游戲時間還有足足五小時。
沈骛把貓尾巴轉過來，尾巴頭這邊有一條黑色帶插扣的綁帶，就像軍訓服的腰帶，可以綁在腰上。
沈骛正在專注研究貓尾巴，彈幕的車已經開上了高速。
【快點帶上，想看貓尾巴骛骛！】
【怎麽不是插塞款的貓尾巴？失望】
【啊啊啊啊啊你閉嘴！】
【游樂園裏沒有那種東西！！你們這些不幹淨的家夥！！】
黑綁帶上還挂着一個吊牌，想來就是溫且華說的價格标簽——【貓咪尾巴：200元】
沈骛一愣，心想這貓尾巴還挺值錢，那千萬得守住，別被別人搶了。
他想了想，解開外套拉鏈，将腰帶綁在打底衫上。
再用外套一擋，其他人就不好搶了，也看不見價格标簽了。
他在認認真真玩游戲，彈幕已經驚叫成一片。
【啊啊啊啊啊啊貓尾巴好萌啊】
【可愛死了啊啊啊啊啊】
【淮哥快來看你的貓貓啊啊啊啊啊啊】
【淮哥人呢？？你的貓貓不要的話那我就抱走了！】
沈骛一無所覺，繼續尋找寶物。
他走的這條路兩側都是灌木，節目組不可能寶物藏在灌木深處，用眼睛掃一遍就差不多了。
他沒有找到第二件寶物，加快腳步，小跑着去噴泉廣場和孟淮之會合。
孟淮之比他晚到兩三分鐘，遠遠地看到他，猛然一頓。
沈骛自然地招呼：“淮之哥，快來這邊。”
孟淮之沉默走過來，目光怎麽都無法從他身後的貓尾巴上移開：“……這是什麽？”
“啊？”貓尾巴戴上身後沒什麽感覺，沈骛差點忘了，伸手摸了摸才想起來，然後回了句廢話，“貓尾巴。”
見孟淮之表情怪異地沉默，沈骛遲來地感覺到了一絲羞愧，這種東西，好像一般都是小朋友玩的。
他忙道：“這是寶物，不好拿，也怕被搶，所以我就把它綁在身上了。”
沈骛說着撩開外套，給孟淮之展示寫有“200元”的價格标簽。
孟淮之：“……”
他的眼眸暗了又暗，等沈骛轉身藏起自己的尾巴，方才恢複如常。
沈骛突然伸手一指，說起自己的另一個發現：“你看，那裏有輛自行車。”
沈骛指的是不遠處的草坪，草坪與林木交界的位置，赫然橫躺着一輛自行車。
那輛自行車看起來頗為老舊，不知道經歷過多少風吹雨打，像是被人遺忘在這裏的，而非節目組特意準備。
孟淮之便道：“那應該不是準備給我們用的。”
“方導也沒說啊。”沈骛不以為然，朝自行車走過去，扶起來踩了踩踏板，回眸驚喜道，“還能開！”
導播間的方慈：“……”
直播間的觀衆：【方狗的打臉來得太快就像龍卷風】
沈骛喜提自行車外挂，随即對孟淮之說出自己的計劃：“這座游樂園太大了，我們全部找一遍肯定要花幾個小時，而且還有四個人跟我們搶呢。”
孟淮之颔首，順着他的提議往下：“不如我們騎車去最遠的地方，然後往回找。”
沈骛也是這麽想的。
六名嘉賓從同一個位置出發，搜索路線重合的可能性很大。要是其他人捷足先登拿走某個區域的道具，他們沒準還會無知無覺地再找一遍，無端浪費時間。
不多耽擱時間，沈骛作勢便要騎上自行車，卻被孟淮之拽住了胳膊：“等等，你騎車，尾巴會打到我。”
沈骛：“……”
“我帶你。”孟淮之語氣不容商榷，搶過他的位置，又道，“別摔坑裏了。”
沈骛與他對視一眼，在這個對視中，确認彼此共同想到了一件事。
孟淮之輕飄飄的話激起直播間熱議。
【沈骛不是賽車手嗎？騎個自行車還能摔坑裏？】
【等等，我發現了重點，難不成骛骛以前騎車帶過淮哥？】
【啊啊啊啊啊】
【淮哥摔坑裏？dbq，有點想看是怎麽回事】
【好好奇啊，你們能不能展開說說？】
兩人不清楚直播間的動向，沈骛坐上後座，發出疑問的同時誤打誤撞滿足了觀衆的好奇：“你還記得啊？”
“也沒多久吧。”孟淮之也跨坐上車，握住車把，磁性的聲音被風輕柔地送來。
“有九年了。”沈骛卻需要強調歲月的變遷，與當年鬧騰幼稚的自己拉開距離，“你高三那年，我才初二。”
孟淮之輕笑接話：“人生唯一一次摔坑裏。”
沈骛提醒：“現在正在直播。”意思是別把我的糗事說出去。
孟淮之笑出聲：“知道了。”
彈幕好奇得抓心撓肝，恨不得撓破屏幕穿進游樂場。
【啊啊啊啊他們說的到底是什麽事啊！！】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淮哥高三的時候就認識骛骛了？】
【說不定更早，他們好像那個時候就很熟了，他們差四歲不可能是同學，如果是家裏認識的話，那……】
【是青梅竹馬啊我靠！！】
【那淮哥對骛骛這麽特別就說得通了嗚嗚嗚，如果是十多年的青梅竹馬，還有別人能插足的機會嗎？（沒錯我就是說的“嫂子”）】
【除了我們小骛，哪有什麽嫂子（狗頭）】
【卧槽，卧槽，男嫂子是我從未想過的可能性……】
【我已經說過八百遍了，骛夜抒淮給我鎖死！！！】
他們共同擁有的那段記憶，過去了九年之久，仍然歷歷在目。
沈骛作為沈家的小少爺，出行有專車接送，但見同學們一個個開上了自行車，在車流中潇灑穿梭，來去如風，他不由得起了羨慕的心思。
初二的時候，他決定學單車。
早在小學，沈屏就經常帶他去兒童卡丁車賽場玩，教練每次都要大肆誇贊他有天賦，是賽車的天才。天天被人吹捧，小少年不免傲氣地擡起下巴，認為這世上就沒有自己不能征服的東西，尤其是車。
但他第一次踩下自行車踏板，兩只腳勉勉強強各踩了一次，車剛挪動了一米，就往旁邊一歪。他只得用腳撐地，穩住身子。
他膽子大，學自行車也不畏手畏腳，第二次踩下自行車踏板便猛沖出去，然後……摔進了旁邊的草坪裏。
他學自行車的過程非常不順利。
他絕不輕易放棄，每天放學以後加班加點，在院子裏練車。
等到初三學有小成，他已經能開着自行車上路了。某天周末，他在外邊遇見了孟淮之。
高三的孟淮之學業繁忙，一周僅休息半天。饒是這半天，他也待在市圖書館裏學習。
沈骛遇到他的時候他正背了一包書，在路邊等孟家過來接的車。
沈骛推着自行車過去，熱切地打招呼：“淮之哥！你看完書了？現在回家嗎？”
自打升上高三以來，由于學業忙碌，孟淮之已經有大半年沒見過沈骛了。
今天無意偶遇，十四歲的少年已經變成了他頗覺陌生的模樣。
如春筍般迅速拔高的身體，驅走了所剩無多的孩童稚氣。
眼前的少年長身玉立，如林中修竹，清隽而單薄。
他不由得換了一種眼光，審視這位多年以來，需要他保護照顧的“弟弟”。
随後，又瞥了眼他的自行車，想起他從去年開始學自行車的事，聽說十分坎坷，于是随口問道：“你學會自行車了？”
孟淮之這句話是平淡的詢問，但那時的沈骛少年心性重，又傲氣得很，偏覺這句話中含有嘲諷意味。
殊不知是他自己對號入座，他急忙開口維護少年人的自尊心：“早學會了，不然我怎麽推着車在這裏？我就是從家裏騎過來的。”
孟淮之容色淡淡：“嗯，那你現在準備回去？或者你等等，我讓司機送你。”
沈骛自告奮勇：“別等司機了，我騎車送你回去吧。”
“我們不順路。”孟淮之委婉拒絕。
沈骛：“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學不會自行車？”
孟淮之：“……”他說什麽了他。
沈骛：“你肯定也在心裏笑話我呢。”
孟淮之：“……”他想什麽了他。
最後不得已，孟淮之坐上沈骛的自行車後座。
孟家的司機已經在來的路上了，他就讓沈骛帶他走一段路，然後兩人一起上車，坐車回家。
沈骛得到炫耀自行車技術的機會，猛地一踩腳踏板。
自行車載着兩人，宛如利箭飛了出去。
然而，美好的時光沒能持續幾分鐘，沈骛手裏的車把一歪，自行車失去重心，帶着上方的兩人一起摔入水坑裏。
自行車距地有一米高，毫無防備狠狠地摔到水泥地上，兩人接觸到地面的部位皆是一痛。
上午下過雨，老城區滿地水坑泥濘，一片狼藉。孟淮之一屁股落進去，白衣瞬間髒了大半，面前沈骛的狀态也不比他好。
沈骛沒有第一時間起身，反而彎折起膝蓋，低下頭。
孟淮之也看過去。
沈骛穿了一條黑色長褲，薄薄的棉質布料沒多少減緩沖擊的能力，尤其是膝蓋處，布料纖維斷開，薄嫩的肌膚擦出刺目的血痕。
血痕上沾着肮髒的沙礫與泥水，看得孟淮之眉頭緊皺。
他用滿是污水的手去翻找自己的包，把唯一幹淨的包袋內部都弄髒了。好在有所收獲，他找出一包餐巾紙，一瓶礦泉水。
他先擰開瓶蓋，說了聲“別動”，小心翼翼使用這瓶所剩不多的礦泉水，為沈骛清洗傷口。
當事人沈骛倒是一點也不在意，在他耳旁道：“這點小傷，沒什麽的。”
見少年孟淮之眉頭緊蹙，他不喜歡這種嚴肅，無端破壞了那股不沾塵埃的清俊。
忽而靈光閃過，他從泥水裏擡起自己的手，往少年白淨的臉上一抹。
孟淮之動作頓住：“……”
沈骛一臉無所謂：“反正等會兒得回去洗澡的。”
孟淮之沒好氣：“路上半個小時已經足夠傷口感染了。”
沈骛“唔”一聲，乖乖地不再亂動了。
兩人各自帶着一身狼藉，推着髒兮兮的自行車去路邊等孟家的車。
行人的目光不停投過來，看得沈骛都不好意思了，身旁孟淮之卻一臉雲淡風輕。
孟淮之望向他，突然問道：“如果早知道會摔倒，那十分鐘前，你還要載我嗎？”
沈骛笑容燦爛：“當然了，不載哪能知道會摔？”
是明知前途坎坷，卻非要迎難而上。
就算知道了命運又如何，那還不如死刑場懸在頭頂上的鐮刀實在。命運這種東西，虛無渺茫，又不一定真會發生。
這就是他認識的沈骛。
是耀眼的，讓他移不開眼的少年。
九年後的現在，孟淮之叮囑身後的沈骛：“抱着我，小心摔下去。”
沈骛猶猶豫豫地伸來手，虛虛環過他的腰。
自行車正在加速。
孟淮之感覺不到沈骛的觸碰，不怎麽放心分出一只手，按住他的手背，讓他緊緊攬住自己。
“抱緊了。”
沈骛愣了愣後回神，忙提醒道：“你別單手騎車，小心摔！”
“不會的。”
“……這話我也說過。”
孟淮之又是一笑：“好，那你抱緊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