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破功德(2)
第二章破功德(2)
深夜,張思怡被一條被褥包裹緊實,從她自己的皇貴妃寝宮擡往皇帝的龍床。
對于這種行為,她上一次瞧見還是在電視裏。
三四個小太監把她擡上龍床,手法上倒是輕拿輕放,算是對她表達了尊重。而她則是像是一具活着的木乃伊,渾身上下就剩個腦袋能動。
看向站在龍床邊上的八子,她觀察到此刻皇帝的寝宮裏并沒有皇帝的身影。
“皇上呢?他不在?”她順嘴問了一句,且心想他夜裏人都不在,叫她來過夜到底是為什麽?
若是他不來,她猜想可否提前走人?
說白了,她不想伺候皇帝,也不想被‘臨幸’。這種福氣呀,她半分都不要!
八子會錯了意,以為皇貴妃是着急要見皇帝,便揶揄說:“貴妃娘娘,您別急呀。這不,皇上他日理萬機,您且在這兒稍作休息,等等他就來了。”
誰急了?張思怡才沒有呢!
她心中暗暗嫌棄,但面子上她還是擺出笑臉,好聲好氣地說:“我不急,皇上他有國務在身我肯定理解。他慢慢做,我等着便是。”
所謂的等待并沒有太久,沒一會兒,趙麟就回到了他的寝宮。
他叫寝宮裏的下人全都出去,屋子裏只留張思怡與他。幾步路,他走到床邊,看着被被褥裹緊的張思怡,說:“聽八子說,你着急見朕?”
張思怡先是一臉茫然,随後一想,猜測定是八子去和趙麟胡說八道了一些話。她肚子裏吐槽,臉上卻裝腔作勢,憨笑回應:“皇上忙,我不打擾您。”
趙麟見她此刻乖巧,忽然想起了幾分她過往的模樣。他心中生出了幾分情意,坐到床邊,擡手替她将裹緊的被褥松開,好讓她能舒服地喘幾口氣。
“沒什麽打攪不打攪的,皇貴妃與朕是夫妻。”他的手掌輕撫過她的面頰,細膩的手感一如眼前含苞待放的女人,嬌媚中透着幾分清純。
他的手掌有些粗粝,不知是長年握筆還是長年握劍,張思怡能感覺得到他為了這個皇位付出過很多。
可是,就算如此,對于他摸她臉的行為她還是不免有些膈應,下意識地閃躲了一下。
她悄悄別過臉,忍着心中的怪異情感,尬笑說:“皇上深夜還要處理國事,夜裏我在您寝宮不敢說不打擾。您對我,不必那麽客氣。”
她實際想說的是,他可以不用對她操持深情人設。畢竟,他們這種‘深宮夫妻’能有多少真情實意呢?
如果不是看在張安邦幫他平亂,可南征北戰,她怎麽可能有機會做他的皇貴妃呢?
成年人之間,談感情傷利益。
趙麟察覺到了她對他的觸碰有躲避,心裏不禁有些不爽快。可他是皇帝,說不出與她計較的話,只能默默收回手,不再看她。
他站起身,背過她,冷下語氣,對她要求道:“過來替朕更衣。”
皇上叫她去幹活,張思怡便麻溜地從龍床上爬下來。
地上沒有她的拖鞋,她只能赤腳走到他身邊。她從來都沒有給男人換過衣服,對于伺候男人這方面也完全沒有經驗。故而,她站在他的身後,尴尬地擡手,又不得不放下。
幾番動作反複,她蹙眉撓頭,一時之間竟然有些手足無措。
“怎麽了?”趙麟留意到她的局促,好似是對于他們之間的親昵她很是介意。
他心中的不爽快由此更添了幾分,便轉過身面對着她,不悅地問:“貴妃是不願意替朕更衣嗎?”
張思怡哪敢說‘不願意’,她就是做不來而已。
她觀察到皇帝語氣中有不耐,就不敢再猶豫,便伸手撫上他的衣襟,假借傷感道:“許久沒有與皇上如此相近,我有些許緊張。”
趙麟不知她的話中有多少真情,但此刻聽在耳朵裏他是舒坦的。
他瞧着她垂下的眼眸,那一雙漂亮濃密的睫毛像是兩把扇子,将她的神情全然遮蓋。他覆上她放在他衣襟上的雙手,餘光瞥見她竟沒有穿鞋。
淺淺一聲嘆息,他與她說:“去床上躺着,朕自己更衣即可。”
張思怡被打發回龍床上,她坐在床邊看着他将衣衫一件一件褪下,突然覺得他其實還算可以,至少在情緒方面一直都挺穩定的。要是換作別的皇帝,恐怕對她這種什麽都不會的皇貴妃是半分耐心都不會有,早就把她打入冷宮去了。
“聽聞你哥哥今天來宮裏看你了?”趙麟身着明黃色的裏衣,走到床邊,瞥了一眼不知在想什麽心事的張思怡,如同是話家常一般地問了一句。
張思怡擡眼去看他,只見他坐到她的身旁,且還指了指他頭上的金冠。
“啊,對呀。哥哥今天來看我了,就坐了一會兒沒留他吃飯。”她一邊回答,一邊跪坐在床沿,乖巧地替他将金冠解下,松散他一頭長發。
趙麟從她手中拿過金冠,他将東西放到床頭旁的櫃子上。“怎麽不留将軍吃飯?他有急事?”他帶着笑意,仿佛又是一句随口的話。
皇帝怎麽可能随口瞎問呢?
張思怡聽到這兒再傻也明白,他是在探口風。心想,難怪他今晚叫她過夜,想必是存了問話的心思。
不好把張安邦和她說的告訴他,她裝作不懂的樣子,回答道:“我讓寶萍準備了午飯,但是哥哥過了午時才來。再說,男眷不好在宮裏待太久,所以晚飯也沒留。”
她說得有理有據,趙麟心裏明白倘若這對兄妹真說了什麽不能告訴他的,她固然是不會輕易将實話說予他聽。
“對了,今天上朝時,百官與朕說起皇後的位置尚還空缺。他們紛紛勸朕立後,說是後宮需要皇後整理,并且讓朕早日開枝散葉立下太子。”他沒有繼續套話,反而是把話題轉移到了朝堂上。
他邊說邊握上她的手,宛若憂心忡忡的模樣,道:“宰相徐隆一派的官員推薦了徐瑩。”
“徐瑩?”張思怡不認識她,但她想起張安邦提過宰相要送女兒入宮的事兒。。
趙麟解釋說:“她是宰相的幺女,比你小三歲,剛剛十六。”
十六歲的花季少女比起十八的皇貴妃,當然是更嬌豔欲滴。雖然這個年紀在現代嫁人生子是有違道德倫理與法治規則的,但在古代,卻是恰好的年紀。
張思怡不懂趙麟把話題引到立後這事兒上的意思,但知道他一定不是在和她打商量。
不去多想,她直接說:“百官勸您的話是有道理的,後宮需要一個主事兒的。如今您也沒有子嗣,早立太子确實有必要。徐姑娘既然是宰相的女兒,出身家世一定沒得挑。您若是喜歡,想要立她為後,倒也合适。”
她倒是會為他打算,還拿出了門當戶對這一套理論。
趙麟只覺好笑,他向她傾了傾身子,靠近她,在她耳邊笑問:“朕立別的女人為後,貴妃不吃味兒?”
不等她回應,他又故意說:“朕與百官意見不同,朕覺得後宮之中如今有皇貴妃就已經足夠了,若是立後,自當是将貴妃的份位往上提才是。”
皇上想立皇貴妃做皇後?
張思怡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她指着自己,疑惑反問:“我?”
趙麟點頭,他瞧着她滑稽的表情,笑問:“不願意嗎?”
他是真的這麽想,還是假意在試探她?
張思怡不敢揣測君心,只覺後背一陣寒意,且內心也抱有抗拒。
“您別說笑了,立後可不是鬧着玩的。”她本就不願摻和後宮,更別提朝堂争鬥,便隐晦地表達了她的态度。
她不想做皇後,趙麟看出來了。
他很矛盾,一面是覺得若是她想做皇後,他便需提防張安邦,以防後宮聯合朝堂幹擾政事;一面又覺得她不願意做皇後,他心裏不舒服,像是她從未将他放在心上一般。
心裏糾結,他如賭氣似地冷下臉,有意用不滿的口氣說:“不管朕如何想,也無論貴妃是否願意,百官對于貴妃是武将之妹的身份多少還是芥蒂的。”
言下之意便是:百官不會同意張思怡做皇後。
同不同意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張思怡自己也不願意。
她撇了撇嘴,面上擺出看得很開的姿态,恭敬地回應:“朝堂上的事情我不懂,也不評價。我身為後宮裏的人,要是說了朝堂上的事兒,只怕是要被人講牝雞司晨。”
好一個‘牝雞司晨’。趙麟睨着她,挑眉試問:“這些話是你哥哥教你的?”
這是陷阱,他又轉回來套她的話了。
張思怡依舊是不敢透露半分有關張安邦的事宜,只得連忙否認,小心翼翼地回答:“哥哥從不與我說朝堂上的事情,他只教我要恪守婦道。”說時,她特意低頭擺出一副嬌羞聽話的姿态。
“恪守婦道……”這下輪趙麟覺得有意思了。
他抿唇輕笑,食指抵着她的下巴,将她面孔擡起。對上她稍顯緊張的眸子,他輕挑地問:“貴妃的意思是……這半年是朕冷落你了,讓你獨守空房好生寂寥?”
寂寥?張思怡在心裏暗叫,他說這個話是什麽意思呢?難道是要進入今夜的‘主題’?
回想他們半年前的那一夜,她心中十萬個不願意,并忍不住後縮下巴,身子也悄悄向後仰去,用以躲開他的觸碰。
“皇上……我……我不覺得寂寥……”她搜腸刮肚地想拒絕的說辭。可當話說出口之時,她又怕自己得罪趙麟,就立馬繼續找補道:“其實,我也不是‘不覺得’……就是……就是不敢‘覺得’。”
她語序混亂,堪比胡言亂語。趙麟收回擡她下巴的手,他很清楚她就是不願意他碰她。
為何她會變得與他如此陌生?他心裏有疑慮,但卻不會當着她的面去問。
“喝一杯酒再就寝,夜裏能好眠。”他注意到寝宮的圓桌上擺了一壺酒,便站起身去倒了兩杯拿來。
這一壺酒是寶萍準備的,張思怡不知道這丫頭幹嘛要準備酒送來?
她心中還暗暗吐槽這裏又不是高級總統套房,沒有舒緩的音樂也沒有迷離的燈光,連惑人心弦的香薰也不存在,午夜來一壺酒能提什麽氣氛?
更何況,這酒是白酒,又不是紅酒,實在是與她現代人的審美搭不到一起去。
不過,皇帝要親自給她倒酒,她心裏再嫌棄也不好說什麽,只能乖乖接到手裏,微笑地抿一口。
“把這一杯都喝了。”趙麟見她淺嘗,僅僅是稍稍潤了個唇,便特意提醒說:“酒要喝到位才有用。要不然,就別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