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離歌

離歌

收起手中的劍,百裏瑾擡手擦拭着額間的汗水,淺笑道: “大哥還記得這些招式!”

肯定的問句讓陳子陵輕輕的莞爾,怎麽會忘記呢兩人從小到大天天都這麽練刀的,每一招每一式都記在腦海中,不用多想也能舞動自如。那時兩人親密無間,如今卻身份懸殊。

“好多年沒動了,突然行動自如反倒是不習慣了,動作都生疏了許多。”盤腿坐在地上,手中的劍立在腿邊,擡頭看着站在身邊想心思的陳子陵,自言自語的說道: “那五年仿佛一場夢,不知真假。又或者現在才是夢,只是不知如何醒”

“為何要醒,這樣不好嗎”陳子陵不解的低頭看着百裏瑾,突然有點不理解這個和自己從小生活到大的人了, “你還想過着那五年不能動的日子嗎”

“不想,可是那五年卻是最美的。沒有什麽煩惱,每天看着大家玩鬧。現在這樣好累!”嘆了口氣,百裏瑾低着頭看着自己的雙腳,自己總是優柔寡斷,因此拖累了許多人,現在真的好想做個決定,可是一切都來不及了。心已淪陷,只能感嘆。

“一生一代一雙人,我終究不能和爹爹一樣,他為了能一生守着一人,什麽都可以不要,可是我放不下,對誰也松不開手……”

不知該說些什麽,陳子陵只是低着頭靜靜的看着百裏瑾,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感情的事最是別人說不清的,他和百裏瑾的事說不清,同樣百裏瑾和蕭啓的事,他也多說無益。

“你可以和皇上談談,我想他會給你個交代的。”

“這事我不想讓百裏知道,你知道怎麽做了吧”蕭啓站在窗邊看着坐在院中的兩人,陳子陵終究是他心裏頭的一根刺,不除不快! “小安子,讓人準備準備,朕要和皇後回宮!”

“遵旨!”說話是的洛瑞修,他拿着手中的奏折重重的捏着,很快明黃絲綢做的封皮捏出了道道的指痕。得到蕭啓的許可,洛瑞修慢慢的退了出去,走到陳子陵和百裏瑾的身邊。

吐了口氣,洛瑞修掩飾臉上的憂愁,把手中的奏折遞給了陳子陵,啞聲說道: “你先看看,等等我們細談。”

接過奏折,陳子陵草草的看了一眼,就把奏折合上了,看了眼欲言又止的洛瑞修,點了點頭便把奏折收進了袖中。

百裏瑾見了,有些不安的問道: “何事”

“沒什麽大事,皇上讓我去辦些小事。我和洛大人先去商議一番,你才剛好,還是去休息下,順便和皇上好好談談!”說罷陳子陵便對着洛瑞修做了一個請的動作,兩人都向外走去。

回頭看了眼房門,見小安子忙進忙出的,百裏瑾輕聲嘆了口氣,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還是好好和蕭啓談談吧!

走近屋子就看到小安子又鑽了出來,伸手拉住問道: “安公公怎麽跟耗子似的鑽進鑽出的”

一見是百裏瑾,小安子作勢要跪拜,手臂一頓就被百裏瑾給拉住了。連忙拱着身子說道: “回娘娘的話,皇上讓奴才準備回宮的事宜。”

點了點頭,百裏瑾就讓小安子去忙着,輕輕的步入屋中,就見蕭啓皺着眉頭看着手中的奏折。心裏微微的一痛,想着當皇帝也沒什麽好的,還不如當個王爺來的逍遙自在。

走到蕭啓的身邊,伸手揉着他的肩膀,百裏瑾輕聲的說道: “若是煩了就放下,等等再看,別總是皺着眉,才多大就跟個小老頭似的。”

“呵!梓童是在心疼朕了”扔下手中的奏折,蕭啓結成一團的眉毛馬上都松開了。笑着靠在座椅上,擡頭看着百裏瑾的下巴,說道: “我們不直接回京,拐去鎏州看看。朕答應你的事一定都能做到的!”

垂下眼,真讓他和蕭啓好好談談,反而不知該說什麽,千言萬語就被蕭啓的一句話都打回了肚中。搭在蕭啓肩上的手,換了個位置,見蕭啓眉頭不明顯的挑了下,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些。

“皇上,臣知你是天子,許多事沒法讓步。臣不要求一生一代一雙人,只要皇上心裏有臣就夠了。只是皇上能不能別讓臣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人,臣有心,會痛,會亂想。皇上總是這般,臣會怕的。”

百裏瑾的話很輕,像是在跟蕭啓說,更像是和自己說。蕭啓聽了只是轉頭看着桌上的奏折,他何曾不想有任何是第一個同百裏瑾說。可是他不能,這人總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想着自己的職責。不想讓百裏知道後宮的黑暗,也不想讓百裏明白朝中的紛争,更不想讓百裏知道他其實很害怕百裏的眼中再也沒有他。他是天子,放不下這尊嚴,更不想讓外人知道百裏瑾是他的軟肋!

有些話不說比說了更好!

蕭啓假裝沒聽見百裏瑾的話,反倒問道: “朕說話你聽見了嗎”

“什麽”百裏瑾不解的望着蕭啓,剛剛都在想自己的事,倒是沒聽到蕭啓說了什麽。

“朕說去鎏州的事,梓童有心事”轉過身牽着百裏瑾的手,輕聲的說道: “朕知道你還在惱朕讓你去诓小白的事,可是……可是朕一想到這些年都是他陪在你身邊,做着本該朕做的事,心裏就說不清的難受。以後別再跟他還過親近了,朕不舒服!”

愣了愣,百裏瑾輕輕的點頭,想不到蕭啓也會吃味!只是這樣幾次,估計自己會受不了。

陳子陵看着手中的奏折,還有洛瑞修給他的聖旨,快速的眨着眼睛,像是再睜眼手中的東西就會沒了一般,可是東西仍舊在手中,讓原本有點溫度的手都變得冰冷無比。

“皇上恢複了長公主的封號,同意讓長公主與你爹同葬蝶冢,并封你為安寧候,以後不必再在宮中了。”洛瑞修說這些話的時候是背對着陳子陵,看不清陳子陵的表情,也不想知道。一棒棍子一粒棗,這一招蕭啓用的何其的好。用當年長公主唯一的心願,讓陳子陵為他去死!對,蕭啓要讓陳子陵去死,不為其他,只為了陳子陵和百裏瑾曾經有過一段情。

南蠻作亂,不知從何地弄來火器,鎮壓不下。需要朝中派人前去領軍,這一戰極其兇險,畢竟還未想出破敵火器的法子,交鋒只是徒勞的損傷。換做任何一個人,也許還有活命的機會,可是陳子陵的話,那是絕對的有去無回!

要殺一個人,還要保證自己的名聲,最好的辦法就是借刀殺人!而陳子陵正好要死,這一戰正好可以利用。到時候死了,怎麽說也是先帝皇姐,皇帝皇姑唯一的兒子,蕭啓可以用陳子陵的死煽動軍心,讓将士們為了天啓而戰。而另一邊對百裏瑾也有的交代,人不是死在他手中,戰場刀光劍影,生死由天,怨不得人!回頭再一番安慰,江山,美人皆是他蕭啓一人的。

一箭雙雕,妙不可言!

“皇上讓我去領兵!”陳子陵眉頭慢慢的皺起,像是看出蕭啓的用意。許久不再說話,兩人都靜默的站在一邊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終究陳子陵還是打破的沉默,輕聲嘆道: “我去見皇上!”

再回來時,已經沒有之前急切的想見到百裏瑾的心情,只希望百裏瑾不在蕭啓身邊,他好問清楚蕭啓一些事情。陳子陵遠遠的就見百裏瑾慢慢的從屋中走了出來,快步迎上,笑道: “怎麽滿臉喜色的”

“大哥!”有些吃驚陳子陵的出現,百裏瑾伸手抓了抓臉腮,說道: “皇上說回去的時候順便去鎏州看看。對了,皇上讓你去做什麽”

陳子陵沒說什麽只是把聖旨和奏折都遞給百裏瑾,見他低頭看着,然後不可思議的擡頭看着自己,心裏急切的等待着百裏瑾的第一句話!

“皇上要證明大哥的身份!只是他怎麽會突然這般不但封你做侯爺,還命你為将軍,領軍抵抗南蠻。”百裏瑾微微的皺眉,若是他先看到這個聖旨一定會覺得奇怪,可是剛剛蕭啓才告訴他,覺得陳子陵這些年照顧他,想要給陳子陵一些東西當做賞賜。想必這就是蕭啓說的賞賜吧!

“征戰沙場!這可是好男兒的夢想啊!我這生恐怕都沒有機會了。”輕嘆了一聲,把手中的東西還給陳子陵,百裏瑾搖了搖頭,徐徐說道: “小時候見爹和爹爹策馬狩獵,就想着等我長大了也要像他們一樣,可是事與願違。如今大哥有這個機會,那就為我去看看,到時候回來跟我說說邊疆的風光!”

“你想知道”

“更想去看看,可是不會有這個機會了!”

見百裏瑾一臉惋惜,陳子陵也不再多說。百裏瑾是他的劫數,他又何嘗不是百裏瑾的桎梏。其實百裏瑾要離開皇宮找個地方躲起來是很簡單的,這五年就是躲在蕭啓的眼皮底下也沒人發現。只是百裏瑾一直不願走,很大的一部分是因為當初的誓言。百裏族的人都重誓言,他們覺得違背誓言一定會有報應的。

“我去見皇上,恐怕這次鎏州沒法子陪你去看了。但是這邊疆的風光,一定回來告訴你!”深深的看了眼百裏瑾,陳子陵轉身向屋內走去。

推開門,蕭啓正坐在屋中,低着頭看着手中的東西,似乎發覺了陳子陵,沒擡頭,只是低聲說了句, “賜座!”

沒有坐下,陳子陵跪在桌前,重重的磕了個頭, “謝皇上!求皇上以後讓人清明時為雙親送一支黃-菊,代不孝子磕頭。”

陳子陵的聲音聽不出情緒,蕭啓低着頭隐在陰暗中,看不出深情。

又是一聲磕頭聲,陳子陵的聲音慢慢的響起, “望皇上好好待百裏,給不了他唯一,至少讓他永遠離皇上最近。他雖然迷糊,可是心細如塵,求皇上莫要再傷他了。”

“這不必你說!”

最後一聲磕頭聲, “臣領命!”

起身衣服的摩擦聲,轉身離開的腳步聲,漸漸的屋中不再有人聲。屋門被輕輕的關上,沒一會又咯吱的被推開。蕭啓擡頭就見到百裏瑾微笑的走了進來,在床邊翻找了什麽。拿了根玉笛走近身邊,笑的說道: “大哥要出征了,想與我合奏一曲,皇上可會吃味”

見蕭啓不說話,百裏瑾又說道: “就當為他送別,可準”

蕭啓不知自己有沒有點頭,只是看着百裏瑾笑的很美,然後轉身走向屋外,屋門明明沒關,可是蕭啓就是覺得百裏瑾要離去不回,兩人之間像是被一道無形的門隔開。

接着一陣簫聲響起,凄涼蕭條,讓人心傷。突然笛聲乍響,空靈婉約,給人希望。一悲一喜交融成水,涓涓流淌,輕柔的滑過心田,讓人心口劃開一道傷有馬上被撫平,說不出的苦澀又夾着淡淡的幸福。

回眸就見蕭啓癡癡的望着自己,百裏瑾莞爾一笑,手指更加靈動,韻律更加輕快。

擡眼看向百裏瑾,陳子陵的手指有些僵,吹出的亦不是音調,是淡淡的傷痛,回看十幾年的一切,如夢般不真切,可都發生過。當年那句‘護你一生’,恐怕再難實現。

人若不回,魂歸伴你一世,護你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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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活力榜上!于是貌似好像恐怕要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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