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

第 12 章

後來見到沈候的朋友,眉豆沒想到他神神秘秘不說名字的那位朋友是袁子禾,她上大學的時候和沈候的一群朋友一塊兒玩,其中就有這位袁子禾,她以前還偷偷和沈候笑話他的名字:“袁子禾,原子核,吓唬誰呢?”

仨人天南海北聊了一晚,結果就是袁子禾說他做不了主,負責這個項目的另有其人,不過他可以幫忙引薦。

于是眉豆又多待了兩天,沈候先回去了,他的重要客戶還沒離開,得回去親自接見。

韓行在眉豆見項目負責人之前給她打了個電話,叮囑了她兩句,又問說:“後面需要我過來嗎?”

她在飯店包廂裏百無聊賴地踱步:“不用呀,我又不是應付不了。”

“怕你發虛。”

“有朋友在呢,才不虛。”

袁子禾坐在沙發上滑手機,聞言擡頭朝眉豆笑了一下。

韓行有點酸溜溜地說:“沈候就說沈候,非得說朋友。”

“他回去了,”聽到他的名字,眉豆臉上升騰起一股紅暈,“是他大學時候的一個朋友幫忙引薦的負責人。”

聽筒裏的聲音停了停,韓行又提醒了她幾句,兩人才說再見。

見她收起電話,袁子禾走到她身後幽幽地開口:“你和沈候還好吧?”

“啊?”眉豆詫異地轉身,繞過他在沙發上坐下,“哪有什麽好不好的。”

袁子禾像攝像頭似的鎖定住眉豆,跟着她轉身:“我看你倆挺好的。”

她閉上眼睛,無賴地搖頭:“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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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沈候後來帶回家過一個女朋友,被他媽媽評價說,”他故意賣了個關子,等到眉豆好奇的眼神看過來,才把話說完,“不如眉豆。”

她笑了一下:“得了吧。”

他還想說兩句,服務員已經拉開門,項目負責人叫鐘本聰,袁子禾走上去迎接,向他介紹眉豆:“鐘叔叔,這是我朋友,羊角食品的負責人眉豆。”他又轉向眉豆介紹道,“鐘本聰,鐘總。”

眉豆心裏覺得滑稽,忍着笑,露出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

鐘本聰一眼看出她心中所想,和顏悅色道:“我得先說明啊,比特幣不是我發明的,我姓鐘,時鐘的鐘。”

她這才放心地露出笑容,和他握手:“鐘總你好,我是眉豆。”

鐘本聰簡單和她寒暄兩句,轉頭又問袁子禾:“女朋友啊?明天告訴你爸爸去。”

“什麽呀,”袁子禾看着眉豆笑了,“我好兄弟的女朋友。”

有袁子禾在的場合都特別熱鬧,哪怕只有三個人,哪怕三個人中的兩個人還是來談工作的,他都能把場面炒得火熱,笑聲不絕于耳。

剛開始工作的時候眉豆最不能理解的就是應酬,誰的産品好、誰的價格低,這都是白紙黑字一清二楚的事,誰合适就用誰的呗,非要一塊兒吃兩三頓飯,好酒好菜貢上,好話說盡才肯簽字,何必呢?

韓行聽完她的抱怨,只是很簡單地笑了一下,對她說:“大家能做出來的東西都差不多,能給的價格也大差不差,都是一樣的條件,人家憑什麽要用你的?這時候看的就是交情了。”

眉豆被他三言兩語說服,從此老老實實在飯桌上給嘴巴抹蜜,她別的做不了,說兩句好聽的沒問題。

一晚上眉豆和袁子禾你一言我一語地給鐘本聰灌了不少迷魂湯,送鐘本聰上車的時候,他喝得滿臉通紅,思維稍微有點遲鈍,大着舌頭和眉豆約定:“眉……眉經理,下周二,我帶着團隊去你們公司考察。”

眉豆也沒少喝酒,有點兒渾身發熱,腿軟得沒力氣,穿着高跟鞋根本站不住,索性脫掉,光腳踩在地上,笑容滿面地說:“好,下周二,定了機票告訴我,我去機場接您。”

車子剛駛離,眉豆就蹲在地上起不來了,食指和拇指擰着眉心,耳朵裏傳來尖銳的耳鳴,她難受得恨不得立刻昏過去,五髒六腑都沒知覺才好。

袁子禾蹲下來,輕輕扶着她的肩膀:“要不要緊,眉豆?”

“沒事,沒事,”她稍微擺了擺手,又立刻收回去扶着腦袋,苦笑道,“讓我再蹲一會兒,現在真是一點都站不起來。”

“我看你一杯一杯喝得這麽實在,還以為你多能耐呢。”他一屁股在冰涼的地上坐下,把眉豆的高跟鞋拎到一邊,外套折了兩折墊在地上給她坐,“別蹲着了,累不累啊?”

她坐下來,揉了兩邊的太陽穴:“不喝怎麽讓他覺得我們有誠意啊?”

“誠意有什麽用?那孫子精刮得很呢,你留點心眼兒。”

袁子禾的手機亮起來,有電話打進,他接起,目光落在眉豆身上,她頭暈得擡不起來,額頭抵着屈起的雙膝。

“我們在側門,她喝多了,站不起來。”

電話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麽,他笑起來:“你再不來我可就抱她上去了。”

三分鐘後一輛出租車在他們跟前停下,沈候提着一只棕色行李袋下來,把袋子往邊上随手一丢,半跪在眉豆身前,雙手握住她的肩膀:“喂,眉豆。”

當眉豆惺忪地擡起頭,看到沈候那雙大眼睛就在自己面前,她第一反應竟是感慨他的眼睫毛,那麽細細密密地繞着眼睛長了一圈,如同描邊,恍惚間她擡手摸上去,笑得一副醉樣:“你畫眼線了?”

這話一出口,就像回到他們剛認識的時候,一群人在家裏開派對,還叫上幾個朋友的朋友過來一起玩,所有人都擠在客廳中間唱歌的唱歌,喝酒的喝酒,只有眉豆和他躲在沙發後面,她指着他的眼睛問:“你畫眼線了?”

“我畫什麽眼線?是睫毛,不信你摸。”

她就真的擡手摸上了他的眼皮。

此刻沈候低下頭笑了,他說:“我畫什麽眼線?是睫毛,不信你摸。”

她就真的擡手摸上了他的眼皮。

沈候無奈地抓下她的手,拎起兩只高跟鞋和行李袋,把眉豆抱起來,朝袁子禾揚了揚下巴:“走了啊。”

袁子禾彎腰撿起他的外套,抖了抖灰:“嘿,我就是一工具人呗。”

沈候回頭朝他笑:“到時候單約你。”

“嘁,沒良心的。”

“謝了啊。”

走進酒店後周遭溫暖起來,眉豆昏昏沉沉間腦海裏閃過一線亮光,她忽然秉着一口氣撐起上半身,雙腿被沈候拖着,她雙手捧過他的臉,疑惑道:“沈候?”

他笑容燦爛:“真沒畫眼線。”

她很快沒了力氣,手臂環住他的脖子,側着臉趴在他的肩頸:“你怎麽會在這兒?”

她說話的氣息落在沈候的皮膚上,他怕癢,腦袋扭向另一邊躲了躲:“公司沒事了。”

“什麽?”

他走進電梯,按下樓層:“就來看看你有事沒事。”

眉豆累得眼睛都睜不開,但她知道她笑了,沈候推開她的腦袋笑着抱怨:“癢死了。”

一切如同上回眉豆喝酒喝到不省人事的樣子,她一覺睡到下午醒來,房間裏沒有人,衣服還嚴嚴實實地穿在身上,手機放在枕邊充上了電。

唯一的區別是,這回她清楚地記得是沈候把她送回的房間。

簡單洗漱後眉豆給他打去電話。

“我醒了。”

“幾點的飛機回去?”他那邊有鍵盤打字的聲音。

“晚上八點。”

“餓嗎?”

他問起來眉豆才覺得腸胃空得有點難受:“好餓。”

“下樓吧,去吃點東西,我晚上送你去機場。”

沈候帶她去了他們大學時期找到的最好吃的餐廳,在景山公園旁邊的三眼井胡同那裏,只要兩人想不好上哪吃飯就去那裏,沒有哪回不是吃撐了出來的。

下午沒什麽人,他們挑了個窗邊的位置坐下,一張鋪着白色桌巾的方桌,眉豆正對着窗戶坐,沈候沒有坐她對面,而是坐到眉豆左手邊,和她坐成直角。

兩個南方人每次來都點腌篤鮮,還有橙香排骨,袁子禾一個正宗的北方人和他們來吃的時候,對着這道排骨犯難,酸酸甜甜的他吃不下去,眉豆和沈候卻喜歡得不行。

到底他們是一個地方的人,口味大差不差。

眉豆看幾只麻雀停在窗外叽叽喳喳看出了神,沈候給她夾了一筷子排骨,提醒道:“別發呆了,到時候趕不上飛機。”

她卻突然想起了趣事,話還沒說笑容已經挂臉上:“你記不記得有一次,我們分手之後,我帶我當時的男朋友來這裏,剛巧碰到你帶了你那會兒的女朋友。”

他點點頭,雖然不知道眉豆在笑什麽,可他就是情不自禁地跟着她笑了起來。

“我後來又和別人來這裏吃飯,你猜我碰到誰?”

“誰啊?”

“你那個前女友,她帶着她的新男朋友來這裏吃飯。”

沈候大笑道:“看樣子這家餐廳是真的好吃。”

回憶一旦開頭就滔滔不絕,他們說起很多以前的事,開心的事想起來愈發開心,而以前的争執和不快到今天回頭看,好像也變成了一樁樁滑稽的小事情。

“怎麽我們以前一吵架就分手?”沈候現在想起來只覺得百思不得其解。

“而且每次我們上午分手,你下午就已經交到新女朋友了,”眉豆從他碗裏搶過來最後一塊排骨,“你是不是偷偷養備胎啊?”

“你才養備胎呢,”他去夾最後一只茄盒,“明明是我們十二點剛吵完架,十二點半你已經找好新男朋友,和人家手拉手在食堂招搖過市了。”

“茄盒我也要。”排骨還沒咽下去,眉豆就急着從沈候碗裏把最後一只茄盒夾出來。

沈候按住她的筷子:“憑什麽排骨和茄盒全是你的?”

“我馬上回去就吃不到了,你今天又不走,晚上你再來吃呗。”

他反駁:“別弄得好像滿世界只有這裏有茄盒似的,你回去找個北方菜館吃啊。”

眉豆耍無賴:“那我把排骨吐出來給你。”

“你吐啊。”他看戲似的看着眉豆。

“我吐出來你必須吃進去。”

“你先吐你的吧。”

眉豆做勢要吐,沈候放松了警惕,她一下掙開他的手,夾起茄盒就往嘴裏塞,兩面的臉頰被撐得鼓起來,她艱難地咀嚼。

“真是的,”沈候悶笑一聲,往她的茶杯裏添水,“噎死你。”

從餐館出來時間還早,他們就上景山走了一圈,以前他們吃完飯也常上來走走消食。矮矮的一座山,十分鐘就登頂了,海拔不高,卻能俯瞰整個城市,腳下就是人擠人的故宮,遠處還能看見中國尊。

兩人倚靠欄杆站着,齊刷刷地雙手環抱在胸前,目視遠方。

這裏的天永遠是灰的,卻襯得古樸的朱牆格外莊嚴。在這裏生活了四年,每每在網上看見一些照片,好像有感應似的,一看就知道拍的是這座城市。

畢業的時候眉豆是毫不猶豫就收拾了行李回家,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的狗窩,現在想來竟然對當時的決定感到懷疑,北方好像也不錯。

如果當時真的留在北方呢?

眉豆扭頭看了一眼沈候。

回到南方,眉豆覺得這裏真是溫暖如春,上班都不穿大衣了,一件毛線衫貼着她薄薄的身體,看上去清涼得很,媽媽看見了罵她:“晾骨頭。”

眉豆回家裏吃早飯,咬了幾只小籠包就匆匆往外走,媽媽在她後面追着拿了件外套出來:“春捂秋凍你曉不曉得!”

“公司有空調啦!”

一整天她都不得閑,出差回來大堆的彙報要寫,慶幸自己做到今天總算混了個小經理當當,報銷單可以指派底下的組員幫忙整理。

所有的文件彙總完已經臨近下班,眉豆匆匆打印出來,去韓行的辦公室找他。

“韓總,我來彙報了。”

韓行看她裝模作樣的勁兒就想笑:“怎麽樣?”

“恐怕預算還要加。”

他哼一聲,翻開文件夾掃了兩眼:“每個項目過來彙報的第一句都是預算不夠,得加。”

兩人正經說起工作,眉豆就在他桌前的兩把椅子裏挑一把坐下,翻開筆記本,對着上面一條一條記下的重點侃侃而談。

中途宋密秋過來敲門,見兩人一臉嚴肅,他也不打斷,在眉豆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仔細聽着。

“下禮拜二,鐘總說過來我們公司聊。”說完最後一條,眉豆抽出夾在筆記本封面的原子筆,等着記錄韓行的反饋。

宋密秋卻伸手拿過她握在手裏的那支筆,不斷按動尾部的按鈕:“眉豆,我必須要插一句,這個項目秦亭也在争。”

“啊?”她看看宋密秋,又看了看韓行,他的手機亮了一下,很快震動起來,但是被他按掉了。

“那個鐘本聰之所以和你約禮拜二,我聽說是因為秦亭的人約了他禮拜一見。”

眉豆低頭不語。

“這個項目回報相當可觀,唯一的投票渠道就是印在産品包裝上的鏈接,到時候一定供不應求,”宋密秋走出辦公室前最後說了一句,“必須拿下。”

等他走遠了眉豆才沮喪地往韓行桌上一趴:“老板一張嘴,員工跑斷腿,說拿下就拿下啊?”

韓行卻不合時宜地笑起來:“鐘總叫鐘本聰?”

眉豆直起身,她就知道韓行聽到鐘總叫鐘本聰會是這個反應:“嗯,比特幣的那個中本聰。”

“拿不下項目,認識中本聰也值了。”

她笑語嫣然:“下禮拜二,你得和我一塊兒去。”

“怎麽,不是說你一個人應付的了麽?”

眉豆去了一趟北方講話就帶點兒那裏的味道:“那孫子太能喝了。”

韓行看她一眼:“真不像從你嘴裏說出來的話。”

“不對,不是‘那’,得說‘內’才正宗呢。”

眉豆離開他的辦公室後,韓行回撥那通被他挂掉的電話。

“查到了?”

“我知道這個人,秦亭的市場總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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