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方才他已經驗證過,他的後退和冷清風的後退顯然都會觸動石壁內的機關。
若他推測無誤,假設冷清風帶着的水晶球當中有什麽東西能讓機關定位到他的位置,那自己的動作又是如何被識破的呢?
——只可能是重量。
另一邊重量的改變,同樣會觸發攜帶寶石球者身側的機關。
他的移動,必然會令冷清風受傷。
他不太想賭,那麽以此類推——他不能動,帶着球的冷清風也不能動。
既然如此,只能想別的方法了。
6442适時提議:【宿主可以吃回天丹消除所有負面狀态。或者消耗積分解除毒素帶來的影響。】
段枕歌堅定搖了搖頭。
自從進入禁地以來,他的積分就在不斷減少。因為他要将積分用在更重要的地方。
那就是讓6442将禁地中發生的所有事情以錄像的方式記錄下來。
懷昌王說過,禁地裏有什麽特殊的東西會影響記憶,就算通關了也不會知道禁地裏究竟有什麽,更別提沒通關的人了。
段枕歌可以失敗,但絕不能無緣無故的失敗,他必須保留視頻記錄,就算這一次闖不過去,也能通過錄像吸取教訓。
之前秋獵時,他為了拜托銀鋒針的殺招,差點把積分掏空。秋獵給的積分又只有200,只能維持大概24小時的錄像功能。如果再将積分用來複制山寨版回天丹,這個時間還會大大縮短。
他必須将積分用在刀刃上。
這就是他不敢妄動積分的真相。
再說了,他也不應該過多依賴系統的幫助。大衍的穿越者就他一個,關卡設計者也不會想到有人還能開挂,肯定會對所有參賽者留後路的。
6442見他還在原地深思,奇怪道:【既然宿主不願意消耗積分開口說話,又沒有事先約定好暗號讓冷清風做出這麽複雜的操作,那眼下只有一個方法可用了吧?】
6442都能想到,段枕歌當然也想到了。
可是……
他暗暗咬牙,看向對面路上的冷清風。
受傷對禦影來說是家常便飯,冷清風早已點穴止血,又摸索着給自己傷口抹了點藥粉。沒聽見段枕歌移動,他做完了這些,也就沉默站在原地,不催促也不發問,微微垂着頭,表情平靜得仿若郊游。
冷清風方才說得是真心話,段枕歌毫不懷疑。
就算現在他要求冷清風去死,冷清風也會毫不懷疑的跳進道路之中的花圃內的。那麽,就算他利用冷清風,也不會招致憤恨。
但凡兩人存在任何一絲嫌隙,他接下來的動作都有可能讓兩人在這一關內大打出手,導致闖關失敗。因為冷清風絕對的忠誠,所以他本不應該猶豫。
可是……這樣一來,他就定然成為像他父親那樣不擇手段、利用他人的人了。
說白了,這都是他的錯。
是他沒能察覺到壁畫當中的信息,才導致了這樣的結果。沒想到如今補救,也得傷害別人。
段家人背負的命運,段家皇室也背負着。
他好像隐約明白這禁地究竟想表達什麽了。
段枕歌閉了閉眼,擡起手,拍了一下手掌。
清脆的響聲讓冷清風第一時間警覺了起來。
但他等了許久,卻并沒有下一步的指示。
——也就是說,他必須繼續站定在原地。
他不清楚發生了什麽,因為自從失明之後,他的世界就只剩耳邊的響動。
就算他雙耳聽力甚佳,能在蒙眼時與冷雨對戰。但那僅限于對方是個人類,在出招或者移動時都會發出特殊的聲響。
機器卻不一樣。
機器是一個巨大的整體,在它運作的時候,冷清風耳邊就只剩連成一片的清脆響動。這些響動存在某種鏈接,但那不過一瞬間的事情,快得無法捕捉,無法掌控。
他的耳聰目明,在此刻不過是個笑話。
原來人骨子裏便恐懼黑暗,并非傳言。
冷清風在一片黑暗中孤獨的等候着,等來的卻是石壁機括又一次輕響。
他腦中隐隐閃過一絲不可置信。
頃刻,他肩胛傳來劇烈的疼痛,有尖銳冰涼的利器斜着刺穿了他肩膀,在抽出時甚至傳來了骨骼的刮擦之聲。
“唔——”
冷清風這次甚至沒忍住發出聲音,但好歹在最後關頭将痛呼的另一半咽進喉嚨裏。回過神來時,他捂着傷口全身發抖,冷汗滲了出來。
鮮血自他指縫湧了出來,瞬間浸滿了肩頭黑衣。
冷清風捂着肩上的傷口,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但也只是困惑,并沒有其它。
下一刻,一只手輕輕蓋在他肩膀上。
——原來剛才機關觸動,是因為段枕歌從另一邊跳過來了。
這就是6442所說的方法,也是最簡單最粗暴的解決方法,那就是讓冷清風再被捅一次,來換取成功過關的可能。
不讓冷清風亂動,是因為冷清風動了也必然被捅,而不是段枕歌故意讓他受傷。
段枕歌按着他不讓他動,手指在他背上劃了幾下。
冷清風仔細辨認,發現段枕歌是先讓自己處理傷口,于是他并沒多問,只應了一聲,開始點穴止血。
看着他背影,段枕歌面色複雜的擡頭,毫不意外發現冷清風頭上的【忠誠度】仍舊處是【100】。
這,就是他能“信任”冷清風的原因。
換位思考,如果他在看不見的情況下被另一人這樣對待,在不知真相得情況下,只怕就算拼着同歸于盡也要拉那人下花圃吧。
而冷清風,沒有半點怨言,反倒在簡單為自己止血後,問:“主上可有事要說?”
段家人愚蠢的狂傲與尊嚴,在冷清風面前,顯得多麽微不足道。
段枕歌不敢移動自身,所以他按着冷清風的肩膀,慢慢寫:“雙腿別動,将第二關得到的那顆水晶球給我。”
冷清風本應該喜歡這樣的觸碰的,但他半邊身體疼痛不堪,早已沒了其它心思,只能将全副心神用在判斷段枕歌指尖究竟劃出什麽樣的字跡。
重複了段枕歌指示後,他應聲點了點頭後。
段枕歌便放開他,讓他解開身上包裹,将兩顆球其中一顆用布巾擦了擦後,遞給身後人。
段枕歌接過球,在他背上寫:“抱歉。”
抱歉要用這樣犧牲你的方式通過這一關。
雖然他犧牲了無數人才有了今日的地位,但那些人都比不上冷清風的赤誠。
情深不壽,慧極必傷,他只希望冷清風将來不要過于執着自己。
得到水晶球後,段枕歌小心挪着步子轉過身去,沉下重心,再次立定跳遠回到自己原本的路上。
他的體重結結實實砸回小路上,而這一次,冷清風身邊的石壁沒有動靜了。
段枕歌松了口氣,試探着邁出一步,冷清風聽見聲音,也跟着邁出一步,機關卻沒有再彈出。
結合之前的動作,冷清風也明白了:“原來,壁畫中所繪的圖景,竟是這個意思?”
說罷,他反倒有些尴尬起來,“或許屬下辨認錯了,那兩人,恐怕并非同一人。”
如果是同一個人,又怎麽做到一左一右各執一球?
第二關的圖畫,分明指的是兩個人。
段枕歌搖了搖頭,他現在已經不想管這件事了。既然第二關已解決,還是盡快通過,醫治冷清風的傷比較重要。
他加快了腳步,冷清風也跟着他快速邁步向前走去。
當然,段枕歌還是有意保持了兩人的基本同步——他可不想嘗試其它失敗可能性,而且,冷清風的傷也不允許再跑。
百尺的小路很快便走完了。
兩人再次來到石門前的石臺,段枕歌将自己手上的球扔進凹槽之中,就馬上轉身去扶冷清風。
果不其然,觸手又濕又冷,全是他身上鮮血。
“屬下無礙。”
冷清風表情不太好,但強撐着沒将更多重量壓在段枕歌身上。
他擦了擦臉頰旁的冷汗,在指引下,将包裹中的球放進另一邊凹槽。
這一次,石門沒有再要求段家鮮血,只在頂上刻了“魂與君行,曝明即定”。
段枕歌看不懂,還是分了更多心神注意冷清風和面前的石門。
放入兩顆球後,石門內機關聲音響起。令人驚訝的是,石門緩緩打開後,映入段枕歌眼簾的居然是一方陳設完好的小屋。
小屋雖小,但五髒俱全。屋內不僅有床榻、有桌椅,有櫃子,甚至還有一方沒打開的小窗。
漸漸變得金黃的陽光正透過窗戶上的油紙,照亮室內一切。
如果不是缺乏了些生活氣息,這石門背後看起來更像某種隐居深山的世外高人的住所。
但段枕歌知道,這看似平靜的第三個關卡,定然要比前兩關更加艱難。
與此同時,他悲哀的發現,自己的失聲和冷清風的失明好像都沒有要好的意思。
果然,太祖不會這麽輕易放過闖關者的。畢竟前兩關說簡單不簡單,說難,也确實沒有任何難點。恐怕攔住大部分人的,就是這第三關。
無奈嘆了口氣,段枕歌打起精神扶着冷清風走入石門之中。
如第二關一樣,石門在他們走入後緩緩閉合。機括一響,石門背後又将兩顆寶石球掉了出來。
只是不同于第二關開頭,這一次,屬于第三關的第三顆寶石球并沒有第一時間出現。
聽見聲音,冷清風道:“屬下去拿吧。”
段枕歌怕他傷口撕裂,但他說不出話,加上知道冷清風肯定還會堅持,便只能任由他動作緩慢的将兩顆寶石球再次收進包裹當中。
做完這些後,段枕歌輕柔擋住他繼續摸索第三顆寶石球的動作,轉身扶着他慢慢走到床榻邊,安頓他坐下。
冷清風慢慢坐至床榻上,有些驚訝的摸着下方柔軟的觸感,“主人,此處是……”
段枕歌坐到他旁邊,在他手上寫:“此處有點像居室,想來機關設計者考慮到第二關的危險,特意做了這麽個地方供人休息。如今天也快黑了,我們在此休息一晚,明日再繼續。”
“可是,第三關……或許危險。”
“第三顆球還未出現,想來應該在別的地方。你身上有傷,不宜再動了。”
若這是兩段對話,恐怕很快便能說清楚。可現在段枕歌不能說話,光是寫出來就耗費了不少時間,只能盡可能表達自己的意思,希望冷清風能明白。
第一關第二關都是如此,只有拿起球,才代表着關卡開始。他們還沒拿到球,自然不算身處試煉之中。
冷清風歇了片刻,也慢慢察覺到身上傷口疼痛,連帶着呼吸都輕了幾分。
段枕歌見他面色不好,繼續寫:“你別動,先躺着,我去查探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