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越悠裝出一副沒聽見的樣子,不自在地摟着外套,将眼神挪到旁邊的眼鏡男身上。
“游戲結束了吧?”
“結束了結束了。”眼鏡男忙不疊地說道。
他看了一眼陸銜星,壓低了聲音:“小姐姐,能加個微信嗎?”
陸銜星沉默,幹脆也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
全透明的酒,已然喝了一半。
還有少許氣泡附在杯壁上,久不久地就有那麽一兩個上浮,消失在薄荷葉之下。
一根藍色吸管斜斜地插着,陸銜星把吸管抽出來扔在桌上,将剩下的酒一氣清空。
看着一幹二淨的杯底,還有他那潇灑的模樣,越悠咬着牙開口。
“那加吧。”
眼鏡男剛打開手機,就被陸銜星擋回去了。
“回頭我推給你,現在趕時間先走了。”
“啊?”眼鏡男一臉不解,“你趕時間你先走呗。”
“我們體大晚上十一點的門禁,跟你們Q大的歪風邪氣不一樣。”
陸銜星咬字清晰,“我們體大”四個字重音明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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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釘男發出疑問:“你們體大?你倆一起?”
“越悠,走了。”
陸銜星喊越悠,從眼鏡男身邊路過時還踢了他一腳。
越悠猶豫了片刻。
算了,她過來的目的就是想陸銜星離開。
一起走就一起走吧。
兩人一齊動作,身材挺拔的男人側身開路,身後跟着冷豔昳麗的女生,兩人互不交流,卻有着交相輝映的和諧。
只是,越悠顯然忘了她跟誰一起來的。
快要路過越悠那一桌的時候,冰泉和喜樂像兩個豌豆射手一樣,驚訝地張嘴看着他倆。
喜樂掐着冰泉的手,喃喃自語:“吸血鬼王子跟美人魚,我磕到了!”
越悠見到這兩座雕塑,吓了一跳。
她的手在裙擺處小幅度地搖動,讓她們裝不認識。
喜樂雙臂箍着冰泉,大義凜然地點頭。
按道理來講這種癡漢的目光陸銜星早已免疫,但也許是她們兩個的眼神過于火熱,陸銜星明明已經過了那桌,還是停下來回頭了。
他停下之後,越悠來不及剎車,差點撞上,被陸銜星扶着手肘。
她強裝鎮定:“幹嘛?”
陸銜星思考了兩秒,往桌面上掃了一眼,又朝着冰泉和喜樂點了點頭。
這颔首的姿态淡定優雅,驚得兩人呆呆地晃着手跟他們道別。
冰泉:“我靠,這誰啊?帥成這樣?北影的還是傳媒大學的?”
“冰泉姐,你看他長得像樹不??”
喜樂像在夢游一般呓語。
“像不像把悠悠姐吊死的那棵樹??”
冰泉一拍大腿:“像啊,我靠,就是那個陸什麽星!!”
走的時候見到了清吧的老板,陸銜星似乎跟他很熟的樣子,老板給了他兩錘之後,
還給越悠遞了個東西:“學妹以後常來,給你VIP卡。”
然後卡被陸銜星當飛镖飛回去了。
越悠不想加入聊天,帶着不失禮貌的微笑,站得遠遠的。
陸銜星的車就停在門口,她走到車旁等着。
來來往往路過的人無一例外地回頭看着她,讓她倍感煩躁。
想讓他快點。
剛準備跺腳,陸銜星就出來了。
越悠脫下外套,反手扔回去:“這件衣服我也有。”
冷就冷一點,不想穿他的。
陸銜星挑眉:
“還是喜歡上次那件?”
上次那件?
越悠想起來那天喝醉她拽着他的外套不撒手的事情。
還把他當越恒罵,而且是明貶暗褒,一副愛而不得意欲诋毀又敗給真心的模樣。
丢死個人了。
她瞪了陸銜星一眼,把他推開。
“你喝了多少杯,還開車?”
陸銜星摸摸鼻子:“咳…兩三杯而已。”
而已?喝酒影響身體機能不知道嗎?
自己酒量幾斤幾兩心裏沒點數嗎?
越悠恨得牙癢癢。
“我來開。”
越悠跨步上車,坐下後發現繃直了腿都踩不到剎車。
陸銜星的腿怎麽那麽長?
她挪好了座椅,又調整了後視鏡,還是覺得不太對。
低頭一看,今天穿了高跟鞋,不便開車。
她直接雙腳互蹬,把鞋蹬掉了。
陸銜星讓越悠稍等一下,不知道從哪兒掏出一雙棉拖鞋,放在她腳下。
那嫩黃色的貓耳朵在鞋頭搖搖晃晃。
看見黃色越悠就煩,語氣不佳地兇他。
“拿開,我不要。”
她赤着腳,白嫩的腳掌踩在踏板上,冰冷的踏板讓她一個激靈。
越悠突然覺得很心酸。
都是自找的。
說好了當個陌生人,非要插手人家的事情。
越悠你怎麽那麽卑微。
陸銜星從副駕駛上車,車門一關,與世隔絕。
“要連藍牙嗎?”
“不,我充下電就行。”
越悠看車上有數據線,象征性地使用一下。
車子緩緩啓動。
她想問剛剛那群人是誰,但是又好像逾矩了,最終還是閉了嘴。
陸銜星調整了姿勢,扶着額頭跟她說話。
“想問什麽就問吧。”
越悠搖頭。
陸銜星好像知道她在想什麽,主動解釋。
“剛剛那是高中同學,很久沒見,過來聚一下。”
越悠很想說,少跟這些愛玩的人來往。
但她又想到了,陸銜星的高中同學,十有八九是國之棟梁。
國之棟梁也會有青春躁動的時候,這種叮囑聽起來就很沒意思。
她只能吸了吸鼻子,“嗯”地應着。
“還有什麽想知道的嗎?”他揉着太陽穴,一副疲憊的樣子。
越悠:“沒有。”
半晌,陸銜星才開口。
“不是說像以前一樣相處嗎?”
他低垂着眼眸,睫毛輕顫,很是可憐。
越悠盯着前方,繼續行駛。
像以前一樣相處,那是建立在他還是單身的情況下。
現在?
越悠一腳油門踩下去,車子瞬間提速。
陸銜星落寞的聲音從側面傳來。
“你是不是……”
“在騙我?”
他像一只主人回家兩分鐘了始終沒得到摸摸的薩摩耶,委屈地看着擋風玻璃。
前方的黃燈切成紅燈,倒計時一百二十秒。
越悠摳着真皮方向盤,心裏猶豫着。
要不,就直接問清楚吧。
反正陸銜星醉成這樣,聊了什麽明天他也不會記得的。
她深吸一口氣,試探地開口。
“你朋友圈裏面那個女孩子是誰?”
越悠盡量地控制着不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太酸。
“哪個女的?”陸銜星略帶疑惑地轉過頭來。
越悠微顫的手打開微信,點一下陸銜星的朋友圈,然後把自己的手機遞給他。
陸銜星舉着她的手機殼,兩個兔耳朵在他手中呈現出巨大的反差萌。
他來回滾動屏幕,一臉不解。
“哪有女的?”
等待的空隙,越悠探頭去看,驀然發現陸銜星的朋友圈變成三個月可見了。
裏面就剩下機票和餃子兩張照片。
越悠簡直氣笑了。
到底是誰在騙誰?
隐藏了就等于不存在嗎?
以為隐藏了就沒有人知道了嗎?
看到越悠這個反應,陸銜星突然擺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他唇角微彎,把越悠的手機放在一旁。
然後掏出自己的手機低頭搗鼓,再把屏幕伸到越悠面前。
“這個?”他狀似不經意地問道。
越悠掃了一眼,差點一腳踩下油門闖了紅燈。
他手機裏多了一條朋友圈。
熟悉的車,熟悉的人,正是康力早上拍的那一張他們兩個人的合照。
他還無比童趣地整了一個小兔子貼紙把她的臉擋住。
但是她可以發誓,另外四個看過原圖的人都能夠一眼認出來,并且會用比蘇炳添跑奧運還快的速度宣揚出去。
“陸銜星你真是罪該——”
陸銜星手裏還拿着她的小兔子手機,又按了兩下,炫耀一般舉着給她看。
朋友圈的點贊欄赫然出現了她自己的頭像。
“陸銜星你真是醉得不輕,手機給我!”
越悠咬牙切齒地兩個手機都搶過來。
仔細一看,那朋友圈居然還是全部人可見。
越悠沒出息地心軟了。
她原本想将那朋友圈直接删掉,但出于某種不可見人的心思,她還是将照片設置成了私密狀态。
她苦笑。
剛剛的話可以原封不動還給自己了。
這麽做又是在騙誰呢。
越悠把手機還給陸銜星,聲音低了下去。
“你…知不知道你很過分。”
裝瘋賣傻地,是想幹嘛。
他這麽做,将她置于何地。
陸銜星好像醉過了頭,手肘靠在窗邊,眼神迷離。
“我怎麽過分了?”他又把手機遞回來。
“不喜歡哪條,自己删。”
越悠:?
她沒有去接手機,倒是悶悶地說了一句“倒是告訴我開機密碼啊”。
沒想到陸銜星真的回答了。
“688688。”
怎麽就逃不開這串數字了呢?
她轉着眼珠子,又問:
“你家門禁密碼呢?”
“688688。”陸銜星閉着眼睛對她說。
越悠一驚,他的銀行卡密碼該不會也是…?
陸銜星未蔔先知,反過來問她:“銀行卡的話,你猜一下。”
“猜對了,卡給你。”
越悠沉默,放棄作答。
“記性不好,只能設置成同一個了。”
陸銜星露出一個不着痕跡的微笑。
“你也幫忙記着。”
越悠聽到這一句就知道他已經醉了。
因為沒喝醉的陸銜星記性好得很,而且從來不上當。
現在這情況,敷衍兩句就可以了。
“嗯,那你不如直接把卡給我吧。”
越悠扯着嘴角回他。
陸銜星終于安靜下來了。
紅燈過後,重新出發。
她懷裏的手機在震,趁着路況較好,掃了一眼。
喜樂和冰泉在微信群裏喊她。
【冰泉】:越悠你出來冒個泡!!
【平安喜樂】:姐你今晚回不回來?
【冰泉】:那絕世大帥逼是不是就是你那黑名單啊?
【冰泉】:我想起來了,那天看着你在校門口唱好漢歌的就是他!!
冰泉已經進入癫狂狀态,說到最後嫌打字慢,飚了好幾條語音。
她偷瞄了一眼,旁邊的人貌似在發呆,她的手指長按着語音信息,挪到了[轉文字]的按鍵上。
陸銜星突然出聲。
“前面的路颠簸,慢點開,”
越悠正分心看手機,聞言趕緊打方向盤,車輪一歪,分毫不差地從一顆大石上壓過去。
車身頓時跑偏,她穩住了方向盤,結果手指一滑,就按到了直接播放。
越悠心跳漏了一拍。
還好她手機設置的是聽筒播放,而且平常她習慣将音量調得比較小,不至于會讓旁邊的人聽到。
結果她忘了,她的手機在接上數據線的那一刻起,就啓動了CarPlay,所有聲音直接從車內的音響播出。
陸銜星這車是頂配,全車十六個柏林之聲的音響都在播放冰泉的聲音。
高音甜,中音準,就連那聲音裏面的六分激動四分起哄都展現得淋漓盡致。
【冰泉】:參北鬥幫我們結賬了,悠兒你得好好謝謝他啊
越悠內心尖叫了兩分鐘,一個急剎把車停在了路邊一個不知名的廠門口。
她手忙腳亂地拔掉了數據線,旋鈕一撥将全車音響調成了靜音。
這下更尴尬了。
寂靜無聲的車裏,只有聽得見她急促的呼吸。
陸銜星淡淡地開口:
“這個參北鬥說的是我?
越悠死鴨子嘴硬地否認。
陸銜星“哦”地一聲,也不追問了,換了一個話題。
“越悠,大晚上的打算帶我去哪兒?”
她機械地回答:“不是說十一點門禁嗎,送你回學校。”
“嗯。”他不急不躁地應了一聲。
越悠擡眼往窗外看。
一片漆黑,鬼影都沒一個。
原來她這一路都在亂開,現在停的位置壓根兒認不出來。
越悠把導航調出來,全程一共17公裏,到達時間11點42分。
她清了清嗓子,掩飾尴尬:
“你是不是醉得難受了,休息一會兒吧,到了叫你。”
副駕駛的少爺把座椅往後調,伸長雙腿,雙手交叉在後腦勺,緩緩躺下。
他閉上了眼睛,眉頭緊皺。
越悠看着他眼下烏黑,有點于心不忍。
最近确實辛苦了。
她從後座上把他的校服外套拉過來,蓋在陸銜星身上。
他休憩的模樣掩去了鋒利,剩下的是不設防的脆弱。
俯身靠近時,有淡淡的煙草味夾雜着薄荷往她鼻子裏鑽。
等等。
越悠坐直,長指一按把他安全帶“啪”地解開。
“你剛喝的什麽酒。”她面無表情地問。
陸銜星的眉頭驟然松開,用微醺的眼神看着她,慢悠悠地開口。
“Gerolsteiner。”
“就是德國的一款……蘇打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