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別鬧,傅先生14

第14章 別鬧,傅先生14

世公說的早餐簡單還真不是假話。

兩個饅頭,鹹菜,還有一碗稀粥,多一樣沒有,量很少,以成年人的飯量而言只得六分飽。

梨花樹下風吹半夏,頗有種隐世之樂。很難在繁華的城市裏找到般體驗。

世公一手饅頭,夾着鹹菜,笑道:“我這的日子過得比較清苦,年輕人是很難适應。”

“世公的手藝一如既往好。”趙益良經常過來,他吃得很習慣。

世公看向盛卿,“女娃娃覺着如何?做這些的面也不是精糧只是些糙米,若是吃不習慣的話會刺喉嚨,我的喉嚨都長繭子了。”

“還好,我爺爺也是經常吃這些,我很喜歡,太過豐富反而看着油膩容易厭味。食物本質是填飽肚子,有什麽吃什麽。”盛卿咬着饅頭細嚼慢咽,絲絲甜味出來了,“而且世公做的饅頭發面很好,香軟可口,平常出去包子鋪買很多都是半成品,廠家出來的放到蒸籠上一蒸就好,新不新鮮暫且不說,難有這個味道。”

如果不是口碑很好的包子鋪,她很少會去吃,剛開始味道很好可放的調味料太多了,香是香,吃過後很容易口幹舌燥難受。

“哈哈哈,沒想到我這個粗茶淡飯還有這麽高的評價,聽着甚是悅耳,可比小三提的什麽一箪食,一瓢飲這之乎者也的文绉绉話聽得懂。”世公爽朗一笑,臉上的皺紋舒展開來,他看向趙益良,“小三小時候就喜歡抱着文物過來修複,然後唠叨這些,說什麽每個文物都有過去。”

“你是不知道,我老頭子能識得幾個字,他說的這些對我來說和聽天書沒差別,老早就想用掃把趕出去了,奈何不敢啊。”

世公搖頭晃腦的頗有老頑童姿态,話裏話外的可見多嫌棄。

和剛剛有些不同,可是更加顯得人煙氣了,生活裏誰會時刻端着呢。

這些兒時囧事被提,趙益良有些窘迫,特別是世公那一句“小三”的稱呼,他想要捂住世公的嘴巴都不成,偏頭看向盛卿,正好對上她看過來笑意滿滿的眼睛,趙益良也是露着無奈表情。

“一箪食一瓢,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盛卿笑着将世公忘記的話給補充了,“益良哥是借着顏回的情況,來喻指世公的精神境界高呢。無論身處什麽樣的環境都能保持自身的安靜,不受外界幹擾。”

“對對對,就是這句話,你們文化人就是有記性。”世公點頭,他吹胡子瞪眼,“誇我能吃苦我就直接說,還拐彎抹角,真是代溝啊。”

Advertisement

趙益良淺笑溫和,一臉從容,“世公多想了,我并沒有這個想法,單純誇贊。”

這話也就騙騙盛卿了,世公看着他長大,內裏的芝麻餡有多黑很明白。

“我哪兒是什麽境界高啊,我也想過上可樂奶茶和火鍋,只是年輕時吃不上這些,人老了吧有條件了身體又跟不上,只能以清淡為主。”

世公夾了鹹菜包在饅頭裏就這吃,沒滋沒味,“年紀輕輕的可別學什麽精神境界,該奮鬥就奮鬥,該享受就享受,反正老了有的是時間來體驗粗茶淡飯的養生之道,還能以過來人身份胡說八道。”

“人不風流枉少年嘛,猶豫就會敗北。”他的目光落在趙益良身上然後轉到了盛卿,意味深長,趙益良坦然接受,只不過盛卿在點頭喝稀粥沒看到,但也贊同世公的話,“我也是這樣認為。”

“人就活一輩子,能夠堅定自己所想要的人生一直往前走真的很酷。”盛卿一直在朝這條路奔跑,并且從沒回頭,“外界聲音多是幹擾。每一次的猶豫就印證了失敗的結局,堅定的做選擇就好。”

人生處處是選擇,小到今天吃什麽,大到人生轉折點。

趙益良淺笑,偏頭看盛卿,樹下似公子,目光溫和,“今天帶你來看并蒂蓮,沒想議論上了人生大道理。可別嫌枯燥。“

“怎麽會枯燥,生活是多變和豐富的,偶爾也要談談理想嘛。”盛卿拉上世公,語氣有些俏皮,“世公也是這樣想的,能清醒也能走糊塗。”

“欸,不敢當不敢當。”世公受不了被誇贊,他連忙招呼着吃,“別聊了,再聊就要涼了,趕緊吃,你們不是還要去欣賞并蒂蓮。”

“世公的臉皮薄。”

“去去去,我一個滿臉褶子的能薄嗎,小三盡瞎說。”

盛卿笑着看他們鬥嘴,她見到了趙益良的另一面,很放松和真實。

早餐後,世公沒讓他們收拾,趕去看并蒂蓮,等下太陽大會熱。

後院有個小池塘,裏面有個半人高的假山,還有竹排流水潺潺有金魚游走。

好像偏向古宅的房子都喜歡布置這些,傅家也有,但也是真有意境。

“我在家排行第三,上面有個長姐和大哥,他們是我大伯和二伯的孩子。”路上,趙益良解釋了小三這個稱呼的由來,“只是他們兩個都因公去世,大哥留下了一個侄女,現在在趙家住着的是我和侄女,爺爺退休了。其餘的長輩還在崗位上發光發亮,親近的人就會叫我一聲小三。”

盛卿聽得心裏一頓,那麽年輕就因公去世,她想說些安慰的話也不懂說什麽好。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雖會惋惜,可他們是在熱愛的崗位上犧牲也算是幸事,我想他們不會後悔。”趙益良說得平靜,他已經放下了。

他擡手将盛卿戴的發簪扶正,見盛卿欲言又止,趙益良急忙住嘴,“好了,別愁眉苦臉的,害你出來玩的心情變不好,我就要成為罪人了。”

“也沒有不好。”盛卿沒往下說,這種事不好反複提起拿來當話題。

看見不遠處陽光下并蒂蓮開得很美,她小跑上去來到池邊,旗袍并不緊而有點寬,很是淑女,“開得真好看,兩朵對稱,大小一致,很難得。”

“世公養了幾年,我也是第一次見開有,以前也只是一朵,偶爾還不開。”趙益良來到她身邊,要高出她一個頭了。

盛卿的笑比花還嬌,她昂起頭,雙眸盛滿了亮光,“第一次盛開我就能看到,看來今天是我的幸運日。”

“我也是。”能和你來看,很幸運。

趙益良在心裏默默補充着。

職業作祟,盛卿欣賞了一會兒,她的靈感爆棚,忍不住的摸出帶來的紙筆,“我可以去那裏畫畫嗎。”

她看向池塘附近的一個小茅草亭,然後有個小圓桌,四個石墩。

世公是真知道怎麽布置成為農家小院,如果不是偶爾還聽見外面有汽車鳴笛聲,真像是去到了古代小院子,如桃園生活。

“這裏有間書房,我來的時候喜歡在裏邊讀書,可以從窗戶直接看到并蒂蓮。“

趙益良帶她去了一間客房,裏面很簡單,一張床,被子枕頭折疊整齊,一個書架,上面還有很多書已經擠滿了,還有一個書桌。

房間打掃很幹淨,書桌上有個碧玉花瓶,裏面養着一朵從路邊摘下來的野花,為質樸的房間點綴了彩色,亮堂溫馨起來。

對窗而開,風景如畫。

“你在這裏設計,我不打攪你。”趙益良拉開椅子。

“那你呢?抱歉啊,我一忙起來的話就會忘記了周遭。”盛卿很不好意思。

設計的時候,她最不喜歡被打攪了。

“我也看書,不會無聊。你也用不着道歉,叫你過來看并蒂蓮就是知道對你有用。如果幫不到你,給不了你靈感,我反而會自責呢。”趙益良溫和說。

這個朋友也太好了吧。盛卿眼神感激,也沒再推辭,她坐下來後從包裏拿出了紙和筆,回頭一看,趙益良已經在書架前找了一本書看,她放心的收回目光,腦海裏構思了幾分鐘,慢慢沉浸在設計裏。

趙益良看了會兒,他擡頭,默默注釋着盛卿的後背,嘴角是勾起笑意。

安靜中流淌着溫馨寧靜。

等盛卿将所有靈感畫好,她放下筆站起來,伸展了懶腰。

回頭看,趙益良已經躺在一個木制搖椅,雙腿交疊,書本蓋着臉睡着了。

太陽已經開始西落,一縷斜陽從窗角傾斜而入,如夾帶着淡淡金光碎片。

這一刻,他很有天潢貴胄的高貴氣質,溫和有禮,從容不迫。

搖椅邊還落下了幾張紙,盛卿走過去撿起來,發現是練字的帖子。

飄逸不失淩厲的筆鋒,字體勁瘦,很好看。

“卿卿,你畫好了?”趙益良拿下書,見到盛卿拿着的帖子,他想要起來,可搖椅一晃動,他腳下沒有站穩的往前踩空了兩步。

盛卿剛彎腰直起來,見趙益良倒來,她下意識的伸手要去接住。

兩人雙雙倒在了床鋪之上。

趙益良的重量壓着她,盛卿悶哼了聲,柔軟之處很脆弱,這一摁就很疼。

“抱歉。”趙益良連忙起來,白皙的臉頰紅了,目光不自然的落在別處略顯慌張失措。

盛卿也是面紅,可也知道他不是故意的,站起來将手裏的帖子遞出去,“意外的事不怪你。你看看字帖有沒有弄髒。”

“這是我小時候練的字,夾在書裏忘記了。”趙益良垂眸待面上熱氣降下來,“後面很忙,我也很久沒寫過。”

盛卿本來是有點尴尬,可是見趙益良紅彤彤的耳垂,覺得很是好玩好笑,沒想到那麽容易害羞,她轉移的說,“你寫得很好看啊,有大師風範。我的就不行了,頂多就是一筆一劃的規整。”

“你誇大了。”趙益良輕笑,他從書架上拿下傳說中古時用的文房四寶,“要不要試試看,太久沒開封,應該還能用。”

“先說好,我寫字很醜的,你可不能嘲笑我。”盛卿是挺想摸毛筆的。

“當然不會,我也是獻醜,寫得沒以前好了。”趙益良打開後還有研墨的墨條。

盛卿沒有試過這個,她自告奮勇來研墨。

兩人靠在一起氣氛融合,頗為紅袖添香。

趙益良提筆,行如流水的寫下“人生得意須盡歡”這一句詩。

光是從字體就可看出了潇灑和強橫,筆鋒該有的淩厲并不缺。

盛卿說了聲好字,趙益良将毛筆給她,“你來試試。”

“我寫得不好,會破壞了你的字。”盛卿擺手,她覺得趙益良的字都可以裱起來挂着欣賞了,大師之作。

“怎麽會,你能看得起我的字,願意題在旁邊,我高興還來不及。”趙益良自貶的誇贊。

盛卿只好拿過毛筆,有些緊張的在旁邊寫下了“莫使金樽空對月”。

她寫的是小楷,字體娟秀整齊,好似被旁邊飄逸的筆畫包圍了一樣格外和諧。

“很好看。”趙益良一笑,眼裏的喜愛要溢出來。

盛卿憋足的一口氣終于能夠放松了,不誇張的說她全程就不敢怎麽呼吸,生怕筆鋒一錯,整體就毀了,幸好沒有失敗。

“小三子,女娃娃,出來吃茶咯。”

世公背着手晃悠到了窗口前,見到他們兩個相視而笑,郎才女貌的登對。

“去去去,現在的喜鵲也不懂怎麽回事,天天就是一對一對的來這裏造窩。”

現在的年輕人喲,他眼神調侃,故意看向別處,擺了擺手,揚聲的說。

應景的還真有喜鵲從窩裏探出腦袋唧唧咋咋的叫着,兩只飛回來喂食。

兩人錯開目光,明明沒有做什麽可是被長輩看見,還是很局促。

盛卿有些尴尬的說,“那個,我們出去吧,別人世公等久了。”

“好。”

趙益良點頭。

窗下書桌,花在角落盛開,那兩句詩詞在夕陽下好似有鎏金閃耀。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