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楚澤鶴萬萬沒想到他竟會拒絕。

“此物是……”他想說是自己花了不知幾年,殚精竭慮、嘔心瀝血為楚執所做。話到嘴邊,又不想讓楚執為難,就說:“是司器堂花了大功夫打造。說價值連城,千金不換也不為過。”

更別說是自己親自賞的,他又為何不要?

楚執直直跪着,磕了個頭,“請主上責罰。”

前幾日穆意剛說過他不分尊卑,大逆不道。如今又惹主上生氣,楚執心裏十分難受,覺得自己的确是該千刀萬剮。

于是楚執面上表情更嚴肅幾分,發自內心恭敬請罰。想着自己必須趕緊再去交一份請罰書,讓主上消氣才是。

“你……”楚澤鶴又急又氣,偏生這石頭一個字也不肯解釋,只是木楞楞的請自己責罰。

他若是根本不願收自己的賞賜,為什麽上一世又說出那樣的話!讓自己覺得一對刃就能買他一輩子?

楚澤鶴自己氣了半天,什麽都說不出來,又不忍心沖人撒氣,只讓他退下。

楚執磕頭,當即不見了蹤影。

楚澤鶴:……

他生氣了,他要楚執哄。不哄他就躺着不起來。

現下是冬天,教裏到處都集着冰雪,初見好看,但時間久了也就是一片白茫茫,頗為無趣。

楚澤鶴以前不太在意這些,畢竟哪裏練功不都是練。現在卻開始思索哪裏好玩,哪裏有趣,哪裏适合與楚執一起觀賞。結果被楚執這麽一氣,整日一個人悶悶的在寝殿翻書,成天板着臉,渾身氣勢驚人,讓紅珠看了連大氣都不敢喘。

幾天後,倒是烏骨先來辭行,說自己再過幾日動身去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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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教離南疆不算遠,但輕騎一來一回也得大半月。眼下也快年關,烏骨想着早點去,不然撞上赤車族過年,說不定自己還得穿着草群圍着篝火跳舞,以示友好。

楚澤鶴決定讓穆意随他一起去。

涼城一事,足見穆意能力,讓他跟着烏骨一起去,說不定能發現什麽自己前世沒發現的線索。

走前,穆意特意私下找了楚澤鶴一趟:“屬下鬥膽,認為主上也清楚,除了赤車族外,此事仍有另一突破口。”

楚澤鶴點點頭,“你是說林白澤母家?”

“正是。那用蠱的神秘人能找上林白澤,說明林白澤母家與他有所牽扯,這點聯系,或許是查清那神秘人身世的重要線索。”穆意恭敬垂頭。

楚澤鶴自然知道這條線索的重要性,眼下正值年關,他正好扮做其他教派的人,前去走動一二。

冥教手下也有些正派身份,方便教中衆人行事。甚少有人知曉,紅樓霸主榜中赫赫有名的問琴閣閣主,就是冥教司音堂堂主。

用問琴閣中人的身份去拜會琅風派,不僅地位合适,兩派也都崇尚風雅之氣,不怕被有心人懷疑。

一提起司音堂,楚澤鶴第一個想到的便是藍煙音。

就是她在自己及冠禮上做了一曲“九州騰”,前世位列紅樓美人榜高位。

一曲孤鶴,煙中留音。至清至純,敢愛敢恨。

這一曲孤鶴,說的就是那讓她登榜的《孤鶴》琴曲。煙中留音,是贊她琴藝高超。至清至純指的是性格和樣貌,而敢愛敢恨……自然就是指楚澤鶴和她的那點破事。

念及此處,楚澤鶴覺得有些頭大。

藍煙音在及冠禮上奏“九州騰”時,周圍堂主、舵主都笑着看自己,連便宜老爹都露出一點窘迫的笑意。楚澤鶴原先不知為什麽,後來才明白。

藍煙音小字“玖舟”。“九州騰”,不就是“玖舟騰”,是玖舟高興的意思。為什麽她高興?因為楚澤鶴及冠,可以娶妻了。一來二去,這小姑娘的心思,可不是昭然若揭?

只是當時楚澤鶴壓根對這人沒半點印象,管她騰不騰。

說是美人,在他眼裏長的都一樣。而且兩人一開始沒什麽交集,他當教主之後,司音堂給了藍煙音,這小姑娘才三天兩頭自告奮勇往自己身邊湊,讓楚澤鶴留意到她。

楚澤鶴從來沒什麽表示,藍煙音也不氣餒。終于被纏煩了,楚澤鶴讓影衛提着她,去青樓彈整整一夜的琴。

冥教司音堂堂主,竟在青樓賣藝,供呷妓男子觀看。這着實把小姑娘一片真心喂了狗,聽說那日她邊哭邊彈,好幾個賓客都面露不忍。

那晚後,藍煙音縱馬千裏,離教三月,做了一曲《孤鶴》。

回教後,衆目睽睽下,她不卑不亢,朗聲道:“屬下特意去西湖觀鶴,追着一只直至洞庭。才知鶴行千裏,獨栖大澤。胎固而存,可活萬代,卻孤芳自賞,獨自一只。是以做了這首孤鶴曲,獻于教主。”

也不知是在內涵誰。

當時楚澤鶴便黑臉摔了杯盞。藍煙音吓得臉色蒼白,卻仍跪得筆直。

楚澤鶴讓人拖出去,賞了一百鞭,沒有斬了她,很是仁慈。

後來冥教覆滅,她躲去了問琴閣,即使楚澤鶴光複冥教,她也再沒出現在楚澤鶴面前。

楚澤鶴倒是十分滿意這個結果:他可沒覺得自己有哪裏對不起藍煙音。

楚澤鶴不是什麽聖人,做事全憑心情。對這件桃花,他只是覺得離奇:雖然自己容貌上佳,不少女子見之心喜,說什麽非他不嫁。但被拒絕之後還糾纏不休的,就藍煙音一個。

真的有人會因為一眼便喜歡上一個毫無交集的陌生人?還因此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雖然這檔子破事讓他不太喜歡藍煙音,但是思來想去,符合此行年齡身份的,也就藍煙音一個。

她年紀小,一直待在冥教,此時還不曾江湖留名。但琴藝極高,得司音堂堂主、也就是問琴閣閣主真傳,扮作問琴閣弟子再合适不過。

是禍躲不過。楚澤鶴心裏嘆息,又覺得這也算個好機會,或許能在不傷害小姑娘的前提下拒絕她的好意。

“蕭碣,把楚執喊來,再去叫司音堂藍煙音。”楚澤鶴吩咐,“紅珠,為楚執上些茶點,讓他在寝殿等本座。”

蕭碣領命而去,楚澤鶴亦轉身去找楚如泉。

上一次他未知一聲會就跑出冥教,雖然楚如泉不追究,但他仍是要給自己老爹面子的。再說這次恐怕是要出趟遠門,不給便宜老爹打打預防針自然不行。

楚如泉聽說兒子才剛回來沒幾天又要往外面跑,十分發愁。

“此人不可輕視,”楚如泉皺眉,“不如讓影衛先去打探一二。若是那人在琅風派還留有眼線,你此行定然危險重重。”

若那幕後之人有所準備,楚澤鶴簡直就是自投羅網。

“兒子心裏有數。蕭碣、楚執都是如今司影堂排名靠前的高手,再帶上藍煙音,那人出現亦不懼。”

前世藍煙音上紅樓美人榜,是因為她成名的《孤鶴》曲不帶殺氣,只有心碎癡愁意。甚少有人知道,當時司音堂堂主的她,所持的《不破鎮魔曲》乃是冥教司音堂代代相傳的殺器。

紅樓榜規定之一,便是一人在全榜只能出現一次。上了美人榜,自然就不能在殺手榜留名。不然藍煙音保不準能登個紅樓殺手榜。

楚如泉不好意思的打量了一下楚澤鶴,“那個藍姑娘,你心裏……有什麽想法?”

楚澤鶴面無表情:“兒子無半點想法。此次出門,定會堂堂正正拒絕她。”

楚如泉聽了,雖然有些驚訝,但也是附和着點頭,表示支持兒子。在他心裏,楚澤鶴喜歡什麽樣的人自然是他自己決定。

和老爹商量好後,楚澤鶴慢悠悠回自己寝殿。

他心裏還有點生氣前幾天楚執拒絕自己的禮物。心裏想着若是楚執對自己道歉,自己要怎樣大度的原諒他。

結果剛踏入側殿院子,楚澤鶴就看見楚執端端正正,挺直了腰坐在院裏石凳上,雪花落了他滿肩,頭頂都積了一個小小的雪山。

而紅珠則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冷得發着抖站在楚執身邊,為他撐傘擋雪。

一見楚澤鶴,紅珠都快哭出來了,趕忙對楚執說:“主上來了,大人願意進屋了嗎?還是說你想讓少教主和你一起站在冰天雪地裏說話?”

楚澤鶴見到這景象,心裏哪還有什麽氣?他趕忙上前伸手去拂那人身上雪,心疼的拽住那人冰涼雙手:“怎麽不進屋去坐?你在這裏等多久了?”

楚執本來要跪,被楚澤鶴扯了一下,這次竟然舍棄規矩,乖乖順着楚澤鶴的力道直起身子。他有些不安,不知道究竟不跪主上更過分些,還是不聽主上意硬是要跪下更過分些。

但是他又覺得,主上開心最重要。他不分尊卑,見到主上不行禮,去請罰一頓鞭子就是。可違逆了主上,他死了就是,惹主上不開心就不好了。

想通了,楚執站直了,直板板的說:“回主上,屬下不敢玷污主上寝殿,便在此等候。”

紅珠在一邊舉着傘,語調還是柔柔的,語氣卻有些委屈:“奴婢讓這位大人去書房,大人也不肯。地一……啊不是,蕭碣大人也不在,奴婢又不知道怎麽勸他,只能和這位大人一同在這裏等主上。”說罷,紅珠收了傘,跪在地上,柔聲請罪:“奴婢愧對少教主信任,請少教主責罰。”

無視一個不會羽=+西~+整武功的弱女子天寒地凍的為自己撐傘。這種事情,也就只有楚執這個石頭做得出來了。

“趕緊起來吧,你不會武功,在外面站了這麽久,也不怕凍出個好歹。”楚澤鶴把紅珠趕進屋裏,自己則轉向楚執,“你呀你,我不過是……”晚到了一會兒。

“請主上移步房內。”楚執突然打斷楚澤鶴的話,“此時天冷,主上應保重身體。”

楚澤鶴啞然,他笑了,“你這石頭,怎麽自己不關心自己,輪到我的時候又讓我保重身體?”

楚執表情嚴肅,微微皺眉,只覺得主上又這麽仁慈,将自己與影衛相提并論。

他們身子卑賤,傷了就傷了。主上金尊玉貴,當然是要悉心呵護。至于他自己,站在門外聽主人吩咐即可,不必入內,污了主上寝殿。

能進入楚澤鶴寝殿的就只有蕭碣這個影首,其餘影衛守夜,絕不會踏足。

“請主上移步室內。”楚執不會說話,所以最後只是重複了一遍自己先前說的。

楚澤鶴擰不過他,拽着他袖子問:“那如果我偏要你進來呢?”

楚執犯了難,想來想去,只能面無表情問:“主上可否允許屬下膝行而入……”

楚澤鶴拽着他衣領,把他扔進了寝殿。

楚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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