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這邊,藍煙音正惴惴不安來探訪地牢內的沈青瀾。
琅風派是個小派,地牢陰暗狹小,但李青龍給了沈青瀾很大方便,床鋪桌椅都配全了,條件也不算太艱苦。
“沈公子,你沒事吧?”藍煙音幹巴巴的問,“蕭大人讓我來看看你。”
沈青瀾皺眉,關切問:“怎麽了?藍姑娘臉色看起來有些蒼白。”
藍煙音左看看又看看,害怕隔牆有耳,只小聲說:“楚公子剛才暈過去了。”
沈青瀾一驚,和穆意一樣都想到了那蠱蟲。
“楚兄無礙吧?”
“應當是無礙的。”
兩人不好多說,沈青瀾只看着她,安慰道:“藍姑娘多保重自己。楚兄武功蓋世,總能逢兇化吉。”
兩人正小聲說着,一個琅風派弟子端着食盒走了過來。
那小弟子看起來年紀不大,眼睛神采奕奕,眉清目秀,頗為可愛。他看見沈青瀾和藍煙音隔着牢門、湊得極近說悄悄話,頓時眼中閃過一絲戲谑。
“織女姐姐讓一讓,牛郎哥哥要吃飯咯。”
他這般打趣,藍煙音和沈青瀾都閃電般各退一步,臉上起了紅暈。
沈青瀾腕間的小青蛇似乎感覺到他的窘迫,頗為靈巧的動了動。
“小兄弟,沈某與藍姑娘清清白白。”沈青瀾馬上認真說,“非是小兄弟想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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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瀾自己倒沒什麽,但藍煙音怎麽說也是未出嫁的女孩子,沈青瀾當然不能坐視她被人欺負。
那小弟子切了一聲,又勾起一邊嘴角遞過食盒說:“快吃吧。李師兄怕你餓着,特意讓廚房給你準備了好多好吃的呢。”
沈青瀾道:“替沈某多謝李兄。”
沈青瀾剛想接過食盒,他手腕上盤着的小青蛇突然狠狠咬了他一口。
“嗷!”
沈青瀾眼淚飚了出來,在那小弟子疑惑的目光下捂住手腕噌噌噌後退幾步。可憐巴巴的心想穆兄弟怎麽坑他啊,這還一個月不到呢。
“沈某,額……手上有傷,小兄弟把飯放下吧。”
有了這個小插曲,那小弟子看他眼神都奇怪起來。他正把食盒往地上放,突然有琅風派弟子匆忙跑了進來,看見沈青瀾和藍煙音,差點哭出來:“藍姑娘,你在這兒太好了。銀镯姑娘死了!李師兄讓我來看看沈青瀾,你應該能為沈公子作證,證明他剛才一直在這裏吧?”
藍煙音一聽這消息,和沈青瀾對視一眼,都有些驚訝。
銀镯,正是連夫人身邊丫鬟的名字。
“你說什麽!”那送食盒的小弟子聽到這話,有些詫異道:“死了?真的死了?”
看見他,那傳信的弟子一愣,苦着臉說:“當然不騙你!仵作都來了,我也想是假的呀!今次過年,怎的鬧成這樣……”
沈青瀾看着那送飯的弟子抱起食盒就走,連忙大喊:“诶小兄弟,沈某的飯——”
“人都死了,吃什麽吃!”小弟子悠哉回頭看他一眼,臉上有一絲旁人看不懂的戲谑道:“算你好運。”
沈青瀾很無辜,對那小弟子背影喊:“沈某真的不是兇手,這次有不在場的證據,怎麽只能算好運?”
藍煙音看這倆人互動頗為無奈,“琅風派如今接二連三發生命案,想來弟子們也是想早日找出兇手。”
他們想找出兇手,楚澤鶴同樣也想找出兇手。
這邊,楚澤鶴也接到了消息。
他把穆意叫進來,先說:“知道忤逆本座,究竟是什麽下場嗎?”
此時楚執不在,穆意只覺得主上威壓徒增。他流下一滴冷汗,點頭:“屬下該死。”
室內空氣冷凝。
楚澤鶴淡淡道:“回教之後自行領罰。現在你去一趟連夫人那邊,探探銀镯之死。”
穆意跪地領命。
他出門後便立即向玄武閣那邊趕去,心裏回想着剛才主上的話。
穆意覺得楚澤鶴變了許多。雖然主上從前也十分威嚴,但穆意卻在剛才交談中感受到一絲危險。
主上身上,有一種偏執又瘋狂的危險。
這種危險其實一直都存在于主上體內,只是蠱蟲的原因,讓它顯露一絲蹤跡。那麽觸發點是什麽呢?是蠱蟲嗎?
他邊走邊想,沒用輕功,恰好在路上碰到琅風派弟子領着一個陌生面孔經過。
穆意早些年在大理寺待過,和官府衙門也是打過照面,一看這人衣服和手中工具,穆意猜測此人多半是仵作。
他走前幾步,喊:“仵作大人。”
那仵作果然回頭,表情一臉不耐煩。
“仵作大人可是要去驗屍?”
“是啊。我說這門派怎麽回事,三天兩頭出命案?大過年的,能不能別折騰我了?”
穆意假裝為難的搖搖頭:“在下不是琅風派弟子。但是聽聞接連數人去世,心中惴惴,雖然正值過年,還是勞煩仵作大人跑一趟,為我們定心了。”
聽了這話,那仵作摸摸下巴,上下打量穆意,覺得這人倒是長了一副聰明像,氣度也溫和,不高傲。
仵作欣賞這樣的人,所以沒多和他抱怨什麽,反而轉頭數落那個帶路的琅風派弟子:“別以為就你們琅風派最重要。前幾天那個什麽秦家商行,發現了無頭屍,害得知府老爺大發雷霆。本官跑上跑下忙活這麽多天了,又給你們叫來,真當本官好支使啊?”
穆意跟仵作并肩走,本着随意聊天的心思,問:“無頭屍?何人發現的?”
他這問題很奇妙,仵作率先看了他一眼。
尋常人聽到發現了屍體,第一反應是問那屍體是何人,或者兇手是誰。
很少有人會先問目擊證人是誰。
仵作挑挑眉,反問:“小兄弟,在衙門待過?”
穆意也不隐瞞,笑着說:“京城下玄,坤街府,李捕快手下。許久以前了。”
仵作瞪大了眼睛,“鐵判官李捕快!那家夥如今都退了吧?你小子看起來年紀不大,道行不淺啊。”
“李捕快當年對在下頗為照顧,在下心中感激。”
有了這層關系,仵作對他有了幾分親和之情。說起了秦家商行的無頭屍案。
說到無頭屍案,還得說一位熟人——紅樓異術榜第八,飛天盜,張擅。
“啧,這張擅啊,不知道怎麽的,偷到了秦家商行,差點把人家翻了個底朝天。結果在秦家商行的地窖裏發現了一具無頭屍,那屍體主人臨死前用血在牆上寫了個‘冤’字。張擅就來報官了。”
穆意不解:“張擅是小偷,怎麽還自投落網報官?”
“誰知道。那家夥還挺正義,說什麽‘我張擅雖偷,卻是俠盜’。嗨喲,你就說說,他一個偷東西的,還俠呢。”
穆意若有所思點點頭,“原來如此。這般說來,這張擅也是好心。”
“他是好心,我們可受苦咯。大冷天兒的,知府老爺嬌妻美妾熱被窩,我們這些人跑來跑去,連口熱粥都吃不上。”
仵作搖搖頭,拍了拍身上雪花。
路過琅風派裏那個小型紅樓榜時,穆意看了看,果不其然,異術榜上已沒有張擅的名字。
飛天盜,本來就是因為張擅偷術了得,從未被抓,才算飛天盜。如今落進官府大牢,當然算不上飛天盜了。
“張擅輕功了得,就算進了官府,也能逃跑吧?”穆意問。
“我還盼着他跑呢!他跑了,此案沒有上訴人,自然就撤了。我還想回家捂被窩呢。”
穆意聽明白了,原來張擅就因為那一個“冤”字,舍棄了自己長期以來的名聲,決定幫一位死者查明真相。
此人當真擔得起一個“俠”字。
兩人一起來到連夫人住處。因為死的是個丫鬟,所以沒多少人在。李青龍看起來也不甚在意的樣子,甚至疑惑多于惋惜——為何兇手要殺一個丫鬟?
穆意退到一邊,讓仵作上前驗屍。
連夫人在一邊哭,“銀镯,你為何要自盡啊……”
穆意不着痕跡擡眼看了看房間角落門柱處,在那裏看到了隐晦的劃痕。他走過去轉身背對劃痕,手摸向身後,意料之中發現了蕭碣留下的記號。
記號上說,丫鬟與連夫人密談後,自盡。
穆意心中讀完,手指帶了點內力把劃痕抹了。
正巧這時,仵作轉頭,看到站在角落裏的穆意,對他揮揮手。
穆意走到他身邊,那仵作說:“小子,你怎麽看?”
穆意正愁沒借口靠進屍體。聽仵作這樣說,便蹲下身,認真查看:“死因是頸部刀傷,正面向下倒在桌上。周圍沒有打鬥痕跡,死者沒有掙紮痕跡,兇器掉在死者手邊,應當是死者自己所持。是自殺。”
仵作十分滿意他的推理,點點頭,“你還看出來什麽嗎?”
穆意繼續說:“死者自戕,頸部刀口整齊,一擊斃命,說明死者不僅有武功,而且曾經殺過人。”
仵作背着手,“嗯嗯。”
穆意不動聲色看向連夫人,發現她正驚疑的打量自己。
随即穆意搖了搖頭,對仵作說,“班門弄斧而已。小子能看出來,您當然也能看出來。”
果不其然,連夫人又趕忙謹慎去看仵作。
仵作很受用穆意這番奉承,不住點頭,毫不要臉的說:“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聽到這話,連夫人終于不關心穆意,更關心起仵作來。
畢竟從連夫人看來,她最不希望的就是有人看出銀镯自殺的奇怪之處。而穆意這樣坦蕩說出觀察所得,反而不像是有特別心思的。
殊不知穆意剛才看過一番屍體,早已推測出比剛才所說多了不知幾倍的信息。
死因是自殺無疑,仵作就不肯多費功夫了。他還急着處理秦家商行的無頭屍案,于是向衆人告別。臨走前還問穆意有沒有興趣來他們衙門辦案。
吃碗皇糧,難道比不過做什麽武林大俠風餐露宿?
穆意婉拒,直說自己志不在此。于是仵作也不好說什麽,轉身走了。
李青龍事情頗多,這次死的銀镯不僅自殺,而且身份也只是個丫鬟,還是連夫人的丫鬟。他不好多說什麽,只說了句節哀順變,就招呼大家離開。
穆意觀察了一下衆人臉色,心裏對琅風派局勢有了點底,也回去找楚澤鶴禀告。
待回到廂房,穆意發現許久不見的蕭碣等在外間。看見他,蕭碣表情嚴肅的點了點頭,問:“我的留信你看到了?”
穆意點點頭,“看到了,蕭大人和我說說她們密談內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