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半夜，二樓上傳來争吵聲，簡淑被吵醒，睡在她身邊的江一行明顯比她早醒。
簡淑仔細一聽，是大兒媳婦與孫子江佳毅的争吵聲，有越吵越烈的趨勢。
黑暗中，簡淑低聲詢問大爺要不要出去看看。
“想湊熱鬧？”
她哪是湊熱鬧，明明是關心家庭和諧，簡淑在內心反駁他。
大爺打開床頭燈，簡淑微眯眼适應光線，她被大爺挪到輪椅上，推着走出卧室。
啪嗒一聲，大爺打開別墅中間吊頂的燈，頓時漆黑的別墅亮如白晝。
樓上二人的争吵聲立即停止，劉碧蘭一臉怒氣從江佳毅的房間裏出來，她歉意的望着樓下，“爸媽，對不起，吵醒你們了。”
簡淑只是簡單搖頭，“沒事，去睡吧，有什麽事明天再說。”
“你摔我的電腦，我明天就照樣能買新的！”江佳毅突然走到房門口沖着劉碧蘭大喊，脖子上青筋暴起，随後狠狠甩門。
一聲巨大的砰，門沿邊的白漆掉下來一點，簡淑擔心門經不起這樣摔，她兒媳婦的臉色已經鐵青到不能鐵青，估計不是他礙于們在場，她能把江佳毅拉出來狠抽一頓。
叛逆期的孩子啊，才回國第一天就鬧這麽大，簡淑不由回想起自己的叛逆期，她爸媽對她那是恨鐵不成鋼啊。
劉碧蘭隐下怒氣，扯出一抹勉強的笑容，在白色燈光下臉色顯得蒼白，“爸媽，你們去睡吧。”
簡淑跟江一行關了燈回房間。
打上石膏的右手癢癢得厲害，簡淑隔着石膏撓了幾把，越撓越癢，她靠在床頭上，忍不住問道：“老頭子，你有沒有覺得碧蘭對我不是很親近？我以前有對她做過什麽不好的事情嗎？”
簡淑不奢望兒媳婦對她跟對待親媽一樣，但是平時劉碧蘭從來不主動找她說話，對她更不親近，有一種相敬如賓的感覺，很生疏，甚至有隐隐敵意，女人的直覺有時候很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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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一行又一副看白癡的眼神看她，不疾不徐道：“憑你當年想拆散她跟立森的勁頭，人家不恨你已經是很好了。”
簡淑一副被雷劈到的震驚模樣，嘴巴微張，她年輕的時候當過惡婆婆，還棒打鴛鴦過？不可能啊，她自認她是一個很開明的人啊，兒子找老婆，又不是她找老婆，她還操這份閑心？
“理由呢？我為什麽要這麽做？”
江一行替她輕撓右手打上石膏的地方，慢慢述說她當年的“惡劣”行徑。
劉碧蘭當年嫁給江立森的時候是二婚沒有孩子，她的家境不算好，家裏還有兩個弟弟，用簡淑當時的話來說就是門不當戶不對。
在他看來，劉碧蘭二婚是最主要的原因，畢竟二婚一詞對簡淑來說幾乎是死穴一般的存在。
簡淑搖頭，她絕對不可能因為家境這種不算問題的問題對江立森的婚事橫加幹擾，至于二婚嘛，那就更不可能成為理由，你覺得你的婚姻是一個坑，想爬出這個坑無可厚非。
兩人聊了一會，簡淑就困了，她躺下睡覺，沒徹底入睡前，她還能感覺到大爺依舊在幫她撓癢。
翌日，星期天早上。
簡淑醒來的時候，江一行已經不在床上，她急着上廁所，只好喊他，江一行從衛生間裏出來。
“想上廁所？”
簡淑點頭。
江一行先把她弄到輪椅上，再用輪椅推她到衛生間。
衛生間的馬桶是特制的，高度正好跟輪椅的坐位差不多，她自個挪動屁股坐到馬桶上，讓大爺出去，她好了再叫他。
解決完生理問題與洗漱一番後，兩人才出卧室。
劉碧蘭已經做好早餐，江立森他們早就坐在餐桌上等他們開飯。
“佳毅呢？”簡淑沒見到江佳毅的人，問了一句。
劉碧蘭面色一頓，說他還在睡覺。
江一行作為一家之長，立即發話：“喊他下來吃早餐！已經十點了，他想睡到什麽時候。”
簡淑覺得她的小孫子估計不是在睡覺，而是在她媽怄氣鬧別扭，故意不下來，她看向一旁的小孫女，“佳敏，上樓叫你哥下來吃早餐，就說奶奶讓他下來。”
江佳敏跳下椅子，小短腿嗒嗒上樓。
兩分鐘後，兄妹兩一起下樓，江佳毅臉拉得老長，不情不願的坐在屬于他的位置上。
“吃飯吧。”簡淑輕聲道，第一個執起筷子夾菜。
江立瑾昨天睡得很死，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不過他是人精，很快看出氣氛不對勁，眼睛四處瞟這個瞟那個。
“佳毅，多吃點，在國外可吃不到跟家裏一樣的飯菜，”簡淑夾了一塊雞塊放到江佳毅碗上，“跟奶奶說說這次夏令營有發生什麽好玩的事嗎？”
“沒什麽好說的。”江佳毅頭都不擡，冷淡的回了一句。
他話語剛落，原本安靜吃飯的江立森倏地起身，朝着江佳毅的臉就是狠狠一巴掌，“怎麽跟長輩說話的！跟奶奶道歉！”
這一巴掌打得不輕，江佳毅差點從椅子上跌到地上，好在他及時扶住旁邊的椅子才避免悲劇，他撫着臉不可置信的看着江立森。
劉碧蘭起身推了一把江立森，“你打他幹什麽，他是你兒子，他不想說就不說，你逼他幹什麽。”
她忙繞到餐桌另一邊察看江佳毅有沒有受傷。
江佳毅一把掃開她的手，紅着眼眶大吼：“不用你管我。”
正處在自尊心極強時候的江佳毅被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打了一巴掌，自然是在家待不下去，飯都沒吃就跑出去。
劉碧蘭剛想去追，江立森拉住他的手，滿臉怒氣，“讓他走，有本事就別回來，都是你縱的，你看看他現在成什麽樣子了！”
“我縱的我縱的，一有什麽問題就是我的錯，憑什麽我兒子就是不回答她一個問題就要被打，江立森，你永遠向着你這個媽，就知道欺負我們娘三，不顧我們死活。”
劉碧蘭一時口不擇言，氣得大叫，聲音尖銳許多。
六歲的江佳敏吓得直掉眼淚，不敢哭出聲。
鬧心，真鬧心，她昨天還說她跟大爺把孩子教育得很好，今兒就啪啪打臉，簡淑煩躁的放下筷子，朝着她可愛的小孫子招招手。
江佳敏從椅子上下來，跑到簡淑懷裏，緊緊攥着她的上衣，顯然是被吓壞了。
江佳毅這一跑出去，直到傍晚都沒回來，外面很快天黑，劉碧蘭想開車出去找人，江立森依舊攔着，兩人在樓上吵得不可開交。
“媽，我才知道原來大嫂對你有這麽多意見。”江立瑾把削好的蘋果遞給簡淑。
簡淑踩着家用踏步機運動，一圈又一圈，她拒絕江立瑾遞過來的蘋果，“你媽血糖高，不吃甜的。”
“夠了，爸說你每天只能踩五分鐘。”江立瑾生怕又出現上次骨頭錯位的事情，趕緊叫停。
簡淑把腳拿出來，往後倚在輪椅背上，長舒一口氣，才開口道：“你不上樓勸勸他們？”
江立瑾立即搖頭，一副避之不及的樣子，“我才不要去勸，反正我哥不會打女人，也不會摔東西，不會出什麽事的，人家夫妻兩的事情我才不插手，況且你作為波及對象都不去勸，我就更不用去了，這是聰明人的做法。”
歪理一通一通的，長得不像她，性格卻是随了她，江立森的性格跟大爺很像，一樣的不茍言笑，嚴肅正經與不喜別人質疑。
“推我出去走走吧，佳毅估計在哪個小角落躲着等着我們去找他呢。”
簡淑坐在輪椅上，目光四處逡巡，終于找到坐在小區長椅上的江佳毅，他低垂着頭，早上的短袖睡衣還穿在身上，聽到車轱辘的聲音，他擡起頭。
簡淑示意江立瑾推她向前。
“奶奶，對不起，我不應該那樣跟你說話。”江佳毅第一個開口打破沉默，跟她道歉。
“嗯，道歉我接受了，跟我說說昨晚為什麽跟你媽吵架？”
還知道先道歉，簡淑寬慰許多。
江佳毅沒隐瞞，少年青澀的聲音在靜谧的小區內響起。
原來昨晚江佳毅一回來就打游戲打到半夜，被劉秀蘭抓到，劉秀蘭一氣之下把他電腦摔了，又對期末考試成績下滑大說一通，本來就是被強制送到美帝夏令營的江佳毅一生氣就跟劉秀蘭吵起來。
簡淑聽完後輕笑一聲，跟她的經歷太像了。
她初二的時候因為躲在被窩裏看小說被她媽抓到，母女兩也是大吵了一架，同樣扯到她成績大幅度下滑，後來吵着吵着她媽就哭了，吓得她趕緊道歉，上大學前就沒再看過小說。
“那奶奶，你後來成績變好了嗎？”
簡淑點頭，那是當然，她高中的時候成績基本保持在年級前二十，後來考上華國最好的大學，然後在大三的時候遇到景州。
簡淑腦海中劃過景州那張臉，苦澀一笑，甩掉思緒，看向江佳毅，“回去第一件事你該幹什麽？”
“跟我媽道歉，她是為我好。”
“乖，回家吧。”簡淑摸了摸他的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