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江立森看到他媽離去的背影，莫名心裏一緊，放在膝蓋上的雙手緊握成拳，他起身，越過坐在沙發上的劉碧蘭等人，走向書房。
劉碧蘭目光緊随江立森，開始慌張起來，老太太今晚異常的沉默，這種沉默讓她産生不好的預感。
偌大寬敞的書房內，簡淑坐在輪椅上，單手撐着頭，似乎在閉眼歇息。
“媽……”江立森輕喊了一聲。
簡淑慢慢睜開眼睛，原本混沌的目光變得銳利，嗓音蒼老而具有穿透力，不疾不徐道：“我對你很失望。”
就這麽一句話讓四十二歲的江立森差點站不住，他……終究讓他母親失望了。
從小到大，他媽打過他罵過他教育過他，但從來不說她對他失望過，在外人眼裏，他們家是嚴父慈母，只有他跟江立瑾知道他們的母親才是最嚴厲的那一個，嚴厲到他們每次犯錯，卻不肯認錯的時候，簡淑只要突然沉默冷眼看他們的時候，他們會立即認錯。
他父親是一個寡言不常誇贊別人的人，哪怕他們做得再好，他父親也只會說一句不錯，他一直期盼他父親的肯定，可這種期盼遠比不上他期盼母親對他的肯定。
無論他再怎麽成熟穩重，他始終是他媽的孩子，期待得到母親的稱贊。
可今晚一句“我對你很失望”幾乎要奪走他全部呼吸，他感覺自己忘記了呼吸，十三年前，他說他跟劉碧蘭結婚時，他母親直接不同意，說他們不合适。
他當時卻産生逆反心理，認為他跟劉碧蘭很合适，他母親最終還是同意了。
他母親說對了，他跟劉碧蘭的确不合适，在結婚後的第三年他就意識到了，只是他一直不肯承認。
“媽，我知道該怎麽做了。”江立森留下這句話後就轉身離開書房。
當天晚上，江立森就讓律師拟好協議離婚書，包括財産分割與江佳毅兩兄妹撫養問題全都在協議書上一一說明。
晚上十二點多，劉碧蘭捏着協議書，手指都在顫抖，他真的要跟她離婚，他們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劉碧蘭內心清楚，這次不同于上一次，離婚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事情，而唯一能做的就是争取最大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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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可能讓佳毅跟佳敏全都跟你，他們也是我的孩子，還有八千萬太少，公司這些年賺的錢遠不止這麽多。”
江氏企業作為一家華國數一數二的上市公司涉足、投資的産業很多，影視娛樂，文化旅游，餐飲均有涉足投資，每一年公司盈利均在百億以上。
江立森盯着劉碧蘭那張貪婪的臉，冷聲道：“佳毅跟佳敏絕不可能跟你，如果你愛他們，就知道把他們留在我們家是最好的，你那父母跟弟弟是怎麽對待佳毅跟佳敏的，你心裏比誰都清楚，八千萬跟A市一套別墅，你應該知足，好聚好散，不然鬧到法庭，你連八千萬都沒有！”
江立森突然覺得可笑，他當初究竟為什麽被劉碧蘭吸引，經過這麽多年，連他自己都忘了，或者說她變了太多，變得勢力貪婪，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堅韌有事業心的女人。
……
江佳毅躺在床上，因為左手打了石膏，他不能趴着睡，只能躺，壓着受傷的腰，毫無睡意。
他是不是做錯了？他不應該隐瞞？yin行卡他已經挂失，估計劉陽取不出錢，但奶奶的首飾怎麽辦。
一想到他奶奶之前失望的眼神，江佳毅心情沒法平靜。
淩晨四點，江佳毅還是沒能入睡，他幹脆起身，摸黑穿鞋往外走，來到簡淑跟江一行的卧室前，盯着房門盯了很久。
算了，還是別打擾奶奶休息。
江佳毅準備去書房待一會，結果發現書房裏面透着光，他推開門，發現他爺爺在裏面。
江一行擡起頭，目光沉穩，“還沒睡？”
“睡不着，爺爺你怎麽還沒睡？”
江佳毅走過去，注意到爺爺是在翻看他跟奶奶的照片，他把另一個椅子拉過來坐在江一行身邊，“奶奶年輕的時候真好看。”
江一行嘴角一揚，眼底盡是溫柔，“嗯，你奶奶最好看。”
江佳毅手指其中一張四人照片，“這是太奶奶跟太爺爺嗎？這算是爺爺第一次見家長嗎？”
江一行目光落在那張照片上，是第一次作為男朋友的身份見家長，只不過他跟簡淑在來的路上大吵了一架，當時她還在生他的氣，岳父岳母讓她帶他去她房間看看。
結果一到她的房間，她什麽都不讓他碰，連床都不給他坐，只能站着。
他喜歡她生氣時候的模樣，十分可愛，江一行陷入回憶中。
“爺爺，是你追的奶奶，還是奶奶追的你？”
江一行偏頭看向他的小孫子，揉了揉他的頭，“是爺爺追的奶奶。”
江佳毅咦了一聲，奇怪，為什麽跟奶奶說的不一樣，他還記得兩年前問他奶奶說誰追的誰，奶奶說是她追的爺爺，當時奶奶還說爺爺很遲鈍，傻裏傻氣的，他說出自己的疑惑。
“你奶奶真這麽說？”江一行顯得有些激動。
江佳毅點點頭。
江一行突然笑了，笑得跟傻子似的，眼角笑出好幾道褶子。
他當時追了簡淑快一年，也只敢說他喜歡她，沒敢要求她跟他在一起，加上她跟景州剛分手，估計當時她也不想進入一段新感情，而他給自己定義為默默守護型的男二，後來是簡淑先說：“江一行，我們在一起吧。”
當時這句話幾乎讓他心裏炸開花了，激動到語無倫次。
“爺爺，你覺得我今天做錯了嗎？”江佳毅小心翼翼的開口。
江一行從巨大的喜悅中晃過神，正視他的小孫子，“你當這麽問的時候，就說明你已經在後悔，而後悔就說明你內心深處已經覺得是錯的，即使不是錯的，至少不是對的。”
江佳毅紅了眼眶，“可我不想他們離婚，佳敏還那麽小，她需要一個完整的家，萬一他們離婚，我爸找了一個後媽，她虐待佳敏怎麽辦？”
“永遠不要把你認為的當做別人認為的，佳敏需不需要一個完整的家，她自己會說，我想她長大後一定不希望被說就是因為她年紀小，需要完整的家而選擇不離婚，她一定會說你們愛離不離，別給我扣帽子，這個責任我不擔。”
江一行故意模仿江佳敏的語氣，逗得江佳毅噗嗤一笑，仿佛他妹妹長大後叉着腰站在他面前。
江佳毅抱住江一行，頭埋在江一行懷裏，“謝謝你爺爺，我知道了，我明天就跟我爸爸說出實情。”
江一行的心跟着柔軟下去，“乖，去睡覺吧。”
江佳毅突然想起一件事，“爺爺，我舅舅還拿走奶奶的幾件首飾。”
簡淑的首飾？江一行臉色一變，示意江佳毅松開他。
爺孫兩到衣帽間，啪的一聲打開燈。
江一行打開放首飾的小櫃子，哪是拿了幾件，幾乎全部掏空，首飾大多是他送給簡淑的，有幾件是景州送她的，這下全沒了。
江佳毅也沒想到他舅舅這麽貪心，他皺着臉，感覺快哭出來，奶奶要是知道她最寶貝的首飾被盜走，該有多生氣，“爺爺，怎麽辦？”
“江佳毅，你玩完了，這已經不是你等着你奶奶罵你吧。”
江一行打電話讓人通過劉陽的手機號碼追蹤他的位置，讓江佳毅上樓叫醒江立森，事情是因他而起，沒理由讓他安心睡覺。
得到劉陽的準确位置後，三人開車到A市的小賭場。
劉陽正在裏面賭博，見到江立森等人吓得只想逃，卻被江立森擒住衣領。
好在劉陽只當了一部分首飾，而且還在當鋪裏，沒流出市面。
折騰了一晚，三人回到別墅的事情已經是早上八點多。
簡淑半夜起來想上廁所，卻沒喊到人，她自己就試圖坐上輪椅，力氣不夠，直接雙膝磕到地面，人往前傾，之後是摸到輪椅，一點點站起來，花了四十多分鐘才解決完生理問題。
他們回來的時候，簡淑剛好被尿意再次逼醒。
人老了，身體器官的機能下降，連尿都憋不久。
“晚上去哪了？”簡淑問道。
江一行說他在書房睡着了。
江立森早上就把何鳳珠跟劉春“請”出家門。
劉碧蘭沒敢說什麽，離婚協議書她還沒簽，江佳毅跟江佳敏也是她的孩子，她做不到兩個都不要，可她也明白如果他們跟着江立森，肯定比跟着她好。
江佳毅吃完早飯後就回樓上補覺。
“佳毅……”江佳毅剛睡下，他母親就進來，他只好掙紮着起來，“媽，什麽事？”
劉碧蘭坐在床邊，心疼地撫着他的臉，“爸爸媽媽可能要離婚了，你願意跟爸爸還是媽媽？”
雖然猜到這個結果，但它真正來臨時還是很難受，江佳毅頭低垂，沉默不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