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交鋒

第036章 交鋒

前日珠玑被趕出來的事沐清溪并沒有刻意宣揚,只是被路過的人看到了在小範圍裏傳開,甚至連徐氏也不知道自己又被流言擺了一道。

徐氏其實沒讓人打過珠玑,也沒讓人懲處過沐清溪派去的人。她雖然生氣,卻還沒因為生氣喪失了理智,可是架不住底下人上杆子讨好她,私底下動了手。

“你、你胡說什麽!我什麽時候将你打出來了……”徐氏急慌慌地辯解。

“夫人!奴婢求您了,小姐到底是安遠侯府的血脈,您怎麽能攔着她不讓她回家啊!您這樣做,天上的國公爺和國公夫人看見了能安心嗎!”珠玑哭着喊道。

這話說出來就重了,等于是坐實了徐氏迫害侄女的罪名。

“你這丫頭,夫人什麽時候攔着二小姐回家了?那天的事都是誤會!是下人不經事弄出了岔子,夫人一心疼惜二小姐,今日上門就是專程來接二小姐回家的!還不快讓二小姐出來,咱們侯府的小姐,老在懷寧侯府上打擾也不好,你說呢?”徐嬷嬷不給徐氏出口的機會,連忙上前把珠玑扶起來。

她這番話說得漂亮,避開徐氏趕人的事不提,直接将罪名扣在了下人頭上,又重申徐氏來的目的,便是讓所有人都知道,徐氏是長輩,可是她都放下架子親自來請了,這還不夠重視嗎?

可周圍的人也不是傻子,珠玑的臉腫的老高,徐氏也沒否認是她打得,事實不是明擺着的嗎?欺負侄女的下人,還攔着不讓侄女探望祖母,這是多狠的心!

誰知珠玑也不知識沒聽出來還是故意,徑直說道:“可是下人難道不知道是接主子?咱們侯府裏找出架快散架的馬車也不容易吧?小姐在府門前站了兩個時辰,二夫人就一直不知道?”

徐嬷嬷一愣,下意識地就想辯解。可是還沒等她開口,門裏又轉出個人,正是錦繡。

錦繡一來便先給徐氏行了禮,又把珠玑拉了回去,“二夫人見諒,珠玑被您打了受了委屈,不經小姐同意擅自出府,出言無狀,錦繡代她賠罪。”便是說珠玑所言所行都是出于委屈沖動,為什麽委屈呢?自然是徐氏打人不對,丫鬟對徐氏苛待自家小姐心裏不忿!

說完沒給徐氏說話的機會,“小姐說了,這裏畢竟是懷寧侯府,沐家的事在別人家的門前吵吵嚷嚷成何體統,到頭來丢得還是沐家的顏面。還請二夫人為了侯府着想,跟随奴婢移步,小姐已在後院角門上等着了。”不等徐氏接話,便率先拉着珠玑往一邊走。

圍觀的人這才想起不對勁。可不是嗎,沐家的家事當着別人家的大門前鬧騰是什麽道理?徐氏堂堂侯夫人還不如個小姑娘懂禮,這麽一想,心裏的那杆秤就又傾斜了。

“爺?”人群散去了不少,還有些跟着徐氏往角門上去,藍布袍的下人請示身邊的華服男子。

華服男子想了想,道一聲“跟上”,便擡步向着角門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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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清溪已經開了角門等在門口,這個角門是安遠侯府的後院的後門,平日裏也是主子進出的,何況畢竟是別人的家,沐清溪不是主人,開角門待客也不算失禮。

她穿了身天青色茉莉花紋的褙子,下身着了同色水波紋百褶裙,看起來清清秀秀的,因為人多,頭上戴了帷帽。

徐氏到的時候便見個瘦瘦小小的身影站在角門前,身邊只零星站了幾個丫鬟仆從,有一半都會臉上帶傷,有幾個還拄着拐杖吊着胳膊。

一邊是孤零零凄凄慘慘戚戚,一邊是人多勢衆彩繡輝煌,兩下裏對照越發顯得沐清溪勢單力薄,徐氏盛氣淩人。

“見過二嬸。”沐清溪見她到了屈身行禮。她的聲音依然是清清淡淡的,卻有種清水流過的清亮感。

徐氏看見她就生氣,但是當着這麽多人的面也不能過分,便淡淡地“嗯”了一聲,算是接了。

“清……”她剛一開口就被徐嬷嬷按住,愣了一下才不情不願地改了口,“二姑娘,嬸母是來借你回家的。”

女孩兒家的名諱哪能在大庭廣衆之下稱呼,沐清溪戴了帷帽,禮節周到,有眼睛的都會下意識地覺得理在她那一邊。要是徐氏張口就把沐清溪的名諱漏出去,沐清溪固然讨不了好,徐氏更會被罵毫無教養。

“侄女兒知道,辰正便聽說嬸母已經出府,沒想到府上離這裏這麽遠,竟叫嬸母足足走了兩個時辰,連累嬸母受累是侄女兒的不是。”沐清溪柔聲請罪,說罷又是一禮。

她話說完,人群裏便爆發出一陣笑聲。安遠侯府和懷寧侯府就隔了三條街,怎麽走也走不了兩個時辰,這沐家小姐也不知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現在想想徐氏在路上的那番做派,可不就是故意拖延嗎?

徐氏被這番話氣了個倒仰,偏偏沐清溪句句實話毫無半點虛假,語氣裏還滿是歉意,教她絲毫找不到發作的地方。

“二小姐誤會了……”徐嬷嬷開口。

“這位嬷嬷是?”沐清溪瞄了她一眼,随口問道:“府上主子說話嬷嬷也這般随意插嘴嗎?”她聲音不大,也沒什麽怒氣和惡意,仿佛就是單純的疑問。

徐嬷嬷卻不得不住了嘴,讪讪地告罪,“奴婢僭越了。”

沐清溪卻輕笑一聲,柔聲說道:“嬷嬷想是嬸母跟前的紅人,平日裏随意慣了,既然如此我也入鄉随俗便是,嬷嬷有話請說。”

這話說的不經意,仿佛真的只是尊敬她是徐氏面前的嬷嬷給幾分面子,但是徐嬷嬷額上卻起了冷汗,連聲道“不敢”。這話若是有心計較,不只是徐氏持家不嚴,她這個無狀的下人更有不是!

沐清溪又勸了幾句,見她還是不肯說,只好轉過頭問徐氏,“嬸母,嬷嬷說誤會,我誤會什麽了?還請嬸母為我解惑。”

誤會,哪有什麽誤會,樁樁件件都是事實。徐氏本就不是多聰明的人。她在安遠侯府當家不過是因為府中無人,老夫人不管,殷氏又是個随和性子,沒人跟她較勁。平日裏有事也是徐嬷嬷出主意,可是沐清溪一開口就把徐嬷嬷的嘴堵住了。

“誤會……可不就是誤會!嬸母親自來接你,路上的人太多,難免耽擱了時辰。”徐氏強笑道。

沐清溪聞言挑眉,無辜地反問:“我還以為這些人事嬸母特地請來做個見證的,原來竟不是嗎?”

此言一出,徐氏臉上一片火辣辣的,她可不就是打得這個念頭,此時被沐清溪明明白白地說出來無異于被人一巴掌甩在臉上。

“既是如此,還請諸位都散了吧,安遠侯府的家事,所謂家醜不可外揚,還請諸位體諒一二。”沐清溪屈身一禮揚聲說道,上次是被逼無奈。但是她可不打算天天被人議論圍觀。侯門高府的夫人小姐哪個不是金尊玉貴,偏偏徐氏這麽蠢,上趕着給人看猴戲。

沐清溪這麽一說合情合理,周圍的那些人無論情願不情願的也都漸漸地開始散去。有那還想懶着不走的,沐清溪身邊拄着拐杖、吊着胳膊的仆從上前勸,那些人怕生事也就走了。臨走前還看了看那幾個仆從,心道沐家小姐就這麽把人驅散了,一會兒她要是受了委屈,可沒人當見證。

待人散得差不多了,沐清溪餘光一掃看見個中年男子站在遠處,看身形輪廓竟跟顏四有些相像。隔着帷帽看不清楚,等她撩起簾紗人卻已經不見了,只好作罷。

布置好的計劃被沐清溪三言兩語打亂了,人群散去,徐氏也不用再裝,看着沐清溪恨不得生吞活剝了她。

“沐清溪,你倒是長進了!”徐氏冷聲說道,摘了面具,她覺得自在多了。

沐清溪笑着看她,帷帽後的雙眼喜怒莫辨,“您這是什麽意思?我竟聽不明白。”

“那些流言還不都是你讓人散播的!別忘了你爹也曾是安遠侯,安遠侯府失了面子,你就好過了?”徐氏狠聲罵道。

沐清溪搖搖頭,“您這話說的不對,第一,那是事實不是流言,您為什麽接我回京您心裏一清二楚,不用我多說。第二,安遠侯府是安遠侯府,我爹是安國公,我娘是安國公夫人,關安遠侯什麽事?”

徐氏怒極反笑,“你這是存心跟我過不去了!”

沐清溪毫不相讓,“您如何待我,我自然如何待您,來而不往非禮也,這點道理我還是懂的。”

徐氏被她堵得無話可說,她出身商賈,對這些拽文的東西向來是一知半解,繞着話說斷沒有讨到好處的。

“說罷,你什麽時候回侯府?”徐氏轉了話題徑直問。

沐清溪嘴角輕牽,她也覺得還是這樣說話輕快,對着徐氏她實在是打從心底裏厭惡。

“您放心,我後日就回府,您只管把清輝院打理幹淨就是了。”

徐氏萬萬沒想到她竟然就這麽輕易地答應了,準備好的一肚子惡言沒了發洩的地方,頓時啞口無言。

沐清溪輕笑,“怎麽?您還想讓我在懷寧侯府上多留幾天?”

徐氏整了臉色,冷哼一聲,“你知道回府就好,再拖延下去也沒你的好,清輝院會打掃得‘幹幹淨淨’,你等着就是了!咱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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