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乍看上去，密斯卡托尼克大學像所有普通的高校那樣平平無奇。
謝遠要去實踐部報告本次的實習成果，順便找主腦進行數據修複，剛進校門就跟他們分道揚镳。
秦達意在下直升飛機的時候就把行李箱從祂手裏接過來了，戚逐芳提着衣服袋跟在後面走，老老實實，看上去十分乖巧。
“我們接下來去圖書館，你在圖書館等我就行。”秦達意沒有任何要介紹校園風光的意思，“物資我也會幫你申請好，校園內禁止随意打架鬥毆——注意，我說的是随意。”
在周圍時不時傳來槍響聲與學生們此起彼伏的驚呼中，戚逐芳無比嚴肅地回答了他：“我一定師出有名。”
秦達意扭過頭，略帶嫌棄地看了眼他的小身板，“別給我丢臉就行。”
“這節是槍械運用的實踐課，假如來得及，我帶你過去打個招呼。”
圖書館就潛藏在林蔭盡頭。
幾乎是剛剛邁進大門，戚逐芳就伸出一股難以言喻的複雜感，動作不自覺慢了幾拍。
“你的靈感很高。”秦達意語氣聽不出是誇獎還是什麽，“整個圖書館都是使用煉金術制造的投影，介于真實和虛假之間。”
“館內藏書不可外借，無法帶出。”
圖書館內學生不多，安靜極了。
秦達意帶着祂穿梭在一排一排的書架之間，走向了最內間亮着一盞小小油燈的辦公桌。
書桌上是成堆的文獻和稿紙，留着中長發，簡單紮了個下馬尾的青年正坐在那兒看書，鼻梁上架着副精致漂亮的金絲眼鏡。
他聽見了不遠處的動靜，頭也不擡道：“放在那裏就可以了。”
Advertisement
秦達意直接把行李箱架在了辦公桌上，翻着白眼，沒好氣道：“就不能說個謝謝？”
稿紙被他剛剛弄出的動靜震落了不少，紙張飄悠悠飛到落後數步的戚逐芳面前，被祂随手抓住。
上面用拉丁語寫了不少複雜晦澀的公式，背面隐約可以見到法陣的影子。
戚逐芳此前從未接觸過這些，但只用了一眼，他便已經明白了稿紙上的全部內容。
——上面寫的是關于武器附魔的改進公式。
祂不動聲色地彎腰撿起其它散落在地的稿紙，理好之後，把它們放回了原本的地方。
“你的學生？要比你禮貌多了。”青年對戚逐芳露出一個還算友善的笑，“你好，我是這裏的圖書管理員子虛，子虛烏有那個子虛。”
他瞳孔泛着新芽似的淺綠，似乎是混血兒。
“您好。”戚逐芳禮貌沖他颔首，“之後可能要多多打擾了。”
“客套什麽，走了。”秦達意卻不想多待，拉着戚逐芳的手往外走，邊走邊耳提面命地告誡祂離子虛遠一點。
“子虛活了少說兩百年，以後注意着點，不要離他太近。”
“他看起來很年輕，因為用煉金術延長了自己的生命嗎？”戚逐芳問道。
秦達意回答得卻非常含糊，似乎隐瞞了什麽：“可以這樣理解，總之沒事不要去打擾他，他平時也不會出來的。”
子虛很少會主動和別人交流，他心中有股不怎麽妙的預感。
戚逐芳聽他這樣說，果斷決定下次來圖書館的時候找借口接近子虛。
秦達意步履匆匆，把祂帶到了書架最外層，随手抽了本《神秘學入門》給祂，讓他老實等自己回來，不要亂走之後，離開了圖書館。
戚逐芳抱着書，手指不自覺撫過燙金的書脊，扭頭看向層層書架的深處。
不是錯覺，書架的位置變了，跟他之前進去的時候不一樣。
如果祂按照原來秦達意帶自己走過的路線再走一遍，未必能見到那個亮着油燈的書桌。
這就是煉金術的運用嗎？
祂擡頭看向穹頂的神秘圖案，若有所思。
“通常來說，新生會迫不及待地汲取一切讓他們感到新奇的東西。”子虛的聲音在祂耳邊響起。
戚逐芳知道他是上一秒突然出現在座位上的，可能用了類似空間傳送的法術。
“知識是無窮無盡的。”戚逐芳指了指自己手上的書，“新奇之外總有更新奇，我覺得先熟悉環境比較适合我。”
子虛嘴角朝上勾了勾，贊揚道：“你很謹慎，也很理智。”
幾乎所有的新生在剛來圖書館時，都會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孩子一樣到處亂逛。
“你真的是秦達意的學生？”他看起來有些好奇，“考慮讓我做老師嗎？我們非常适合。”
要是秦達意聽到這句話，說不定要氣得跳起來。
戚逐芳光是想想這個畫面都覺得有趣。
可惜秦達意去辦事了，并且，子虛是特地瞅準秦達意不在這點才會出現在祂面前的。
“抱歉，我對神秘世界還沒什麽了解，恐怕無法貿然決定。”戚逐芳委婉地拒絕道。
“可是你的靈感似乎很高。”子虛以一種沉靜中帶着莫名憂郁的目光看着祂，“非常，非常地适合探索真知。”
這是戚逐芳第二次從其它人口中聽到靈感這個詞。
他原先以為這個詞的意思與直覺近似，現在看來，似乎并非如此。
“通常情況下，你可以把靈感理解為将事物聯系到一起，靈光一現的能力，或是敏銳的直覺。”
子虛解釋，“神秘世界也是類似，但靈感可以讓你避開探尋之路上的錯誤與誘惑，不被表象蒙蔽。”
當然，靈感是一把雙刃劍。
靈感越高，通常也意味着能更多感受到來自虛空，來自宇宙之外不可言說之處的信息。
可能是如情人呢喃的低語，也可能是歇斯底裏的咆哮。
這些聲音遠超人類所能理解的範圍，促使人不斷邁向瘋狂。
他覺得自己已經快要找到這個問題的解決方法了，所以沒有特地向戚逐芳說明這一點。
“秦達意是武鬥派，靈感在戰鬥中起到的作用不是很大，你沒必要跟着他浪費天賦。”
不知處于什麽原因，他對戚逐芳非常有好感，覺得青年的魅力簡直移不開眼。
不管是謙和的态度，還是說話時的語調，都恰到好處。
人太寂寞是會發瘋的，子虛已經很久沒有過感受過如此愉快的交談了。
“圖書館是我的地盤，我能讓所有的權限對你開放，也會教導你煉金術，讓你接觸到世上最偉大的智慧。”
戚逐芳被他說得險些心動。
祂加入神秘世界的主要目的就是情報，倘使密斯卡托尼克大學的圖書館向自己完全敞開，那他的目的就能瞬間達成一大半。
不過比起眼前，還是長遠的利益更為重要。
“我想，您應該不會缺學生的。”戚逐芳嘆了口氣，“抱歉。”
這已經是很直白的拒絕了，子虛莫名有些難過，同時對現在的校委會更加不喜。
“是不是秦達意和你說了些什麽？”
他看起來好像清楚是什麽問題，“如果他告誡你不要和我接觸——我只能說......”
子虛的話沒有說完。
因為秦達意已經沖過來了，護崽子似的把戚逐芳往身後一拉。
他神色凜然地告誡道：“圖書管理員先生，您該去工作了。”
看來密斯卡托尼克大學內部也不是鐵板一團。
人影緩緩消失，秦達意也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
他無比嫌棄地甩開戚逐芳那只被他拉着的手，“不是讓你不要和他接觸嗎！”
“剛入校就惹事！”
早知道這樣，他就應該直接讓戚逐芳在大太陽下面等着。
戚逐芳對他這種看似甩鍋性譴責實則為關懷的表現見怪不怪。
“我以為保持禮貌是基本素養。”祂甚至陰陽怪氣地怼了秦達意一下。
明明是子虛自己找過來的，祂還沒來得及做什麽呢。
“尊師重道也是基本素養。”秦達意毫不客氣地翻白眼，塞給他兩本書，“走走走，帶你去寝室。”
戚逐芳把那本《神秘學入門》放回原本的位置，抱着入學手冊跟他離開了。
“為什麽不能接觸子虛？他有什麽問題嗎？”
估摸着他氣消得差不多後，戚逐芳問出了這個問題。
秦達意腳步微不可查地頓了一下，随後恢複正常，“這不是你該操心的。”
“我總要去圖書館吧。”戚逐芳并不意外這個答案，只是以平靜的語氣反問，“萬一他下次還來找我呢？”
要是秦達意不來，子虛說不定早把消息透露給他了。
“密大那麽多設施，只有圖書館能去？”秦達意終于找到機會，陰陽怪氣回去，“去哪不好，非要去圖書館？”
“您布置的作業需要我去。”戚逐芳回以假笑，“不然為什麽要送我那麽多筆記本呢？”
原本只是想順手坑他一把，看學生變臉的秦達意：......
“啧。”
秦達意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只好極為不耐地扭過頭，“壓力大的時候撕着玩不行啊？”
“都行。”戚逐芳敷衍他。
和上次一樣，就在戚逐芳以為秦達意要跳過這個問題的時候，某人又極為突兀地給出了答案。
“子虛直接導致了不止一個和他有過密切接觸的調查員死亡，是圖書管理員，也是我們最高一級的監管對象。”
秦達意的語氣有些低沉，“至于其它的事情，不是你現在應該知道的。”
嚴格意義上來說，子虛不算人類。
他可能已經背離了自己加入密大的初衷，變成了一個□□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