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貓試圖用後腿蹬祂的手腕, 亮出雪白鈎瓜的前肢也一直向前撓。它渾身的毛都炸了起來,精瘦有力,線條流暢的身體一下子膨脹了一倍, 嘴裏不住發出“嗬嗬”聲。
“放開喵你這個卑賤的人類!”
女神眷顧,哪怕是貓的形态, 它也是可以順利和其它物種溝通的,“你正在威脅的是偉大的貓神巴斯特的神使......”
“我知道。”戚逐芳依舊以這個姿勢拎着它,從容不迫地走出牆後的空間。
邪神的眼睛瞬間變回原本的顏色,“那時候就警告過你了。”
“我對你們如何報複人類沒有興趣,但你破壞了我的計劃。”祂以一種異常平淡的語氣陳述着事實, “現在, 你有兩個選擇。”
“向我道歉、把人恢複原樣,或者直接被我殺死。”
看到那雙烙印着鑰匙虛影的金色雙瞳時, 黑貓受到的驚吓更大了,幾乎漲成了一只黑色的毛團。
同時,它試圖以更激烈的方式掙脫戚逐芳的桎梏, 甚至生出了類似斷尾求生這樣悲憤的念頭。
凄厲的貓叫在地下車庫回蕩。
巴斯特的神使終于放下了他的矜高與堅持, 在戚逐芳松開手後, 幾乎是閃電一樣蹿到角落裏,把自己蜷成了一團。
“解開了喵!!!”
“以及道歉。”戚逐芳不為所動, 向角落逼近,“我看起來很像人類?”
并非刻意遷怒, 而是這個形容總讓祂不自覺聯想到和奈亞的某場争執。
那不然呢?怎麽可能會有外神和人類相處得這麽好,而且非常融入其中啊!
小貓咪委屈。
它覺得這個僞裝成人類的不知名外神簡直太陰險, 太不是東西了,根本不能怪他放松警惕。
戚逐芳還在逼近,但貓已經沒有地方可以退了。
尋常情況下, 它大可趁着對手不注意,迅速從現實和虛幻的間隙中溜回幻夢境,但四周堅硬的牆壁卻異常冷漠地告訴它此路不通。
這裏被限制了。
一雙溫和有力的手将他抱在了懷裏。
手的主人美麗沉着,散發着渾然天成的高貴氣息。
母虎,山貓,和母獅環繞在祂身邊,宛如忠心耿耿的侍衛。
在使者遭遇危險的情況下,巴斯特降臨了。
這位貓女神不掩飾自己的打量與戒備,祂在戚逐芳身上聞到了極淡,但令其讨厭的混沌氣息。
“奈亞拉托提普?”祂戒備地叫出這個名字,“汝又有何目的?”
戚逐芳只好亮出觸手自證。
“......看來你只是和祂打過交道。”巴斯特的氣息稍稍柔和了一些,但很快又變得重新肅然,“為何欺辱我的神使?”
“無意冒犯。”戚逐芳嘆息,“只是想給他一個小小的教訓而已,他的惡作劇給我帶來了一點小麻煩。”
在女神懷裏,黑貓膽子稍微大了點,探出小半個腦袋反駁祂:“那是因為你們侮辱了偉大的貓之一族喵!”
何況當小貓咪有什麽不好的?
然後,它就被敬愛的女神提起了後頸,交由旁邊的山貓負責叼着。
“他一直在幻夢境生活,很少接觸人類。”貓之女神這樣說,但看向自己的眷屬時,依然是毫不掩飾的慈愛,“我會送上歉禮的。”
巴斯特面前,戚逐芳的态度要寬容溫和許多。
祂甚至好脾氣地沖這位女神笑了笑,“只是誤會罷了,我本身并沒有任何惡意。”
被禁言的黑貓:???
那是誰剛剛吓唬它威脅它還差點把它殺掉的?
它試圖掙紮,被山貓警告性地咬了咬後頸,頓時又蔫了。
“不過我确實有問題需要請教。”
就在剛剛,這位女神确實提到了奈亞的名字。
“您知道,奈亞拉托提普有什麽可稱之為弱點的地方嗎?”
貓面人身的女神沒有辦法回答祂這個問題。
不管出于何種立場,祂都有義務拒絕眼前這個雖然無害,卻隐隐散發着恐怖氣息的外神。
但在問到這個問題時,青年的模樣又是如此真摯誠懇。哪怕早已經喪失了人類的信仰,只專心庇護自己的眷族,巴斯特依舊會被祂身上這種認真而打動。
“我并不知道奈亞拉托提普的弱點。”
貓之女神好脾氣地回答了戚逐芳,“但祂的化身曾與我一同享受過人類的供奉,我僅僅對他有些粗淺的印象與了解。”
也就是說,不熟,沒好印象。
“祂是個相當□□的神,以殺害信徒,看其絕望為樂。我并不喜歡祂。”
結合自己的對奈亞的認識,以及之前的産生的一些摩擦,戚逐芳若有所悟,“不容忤逆,不容許事情超脫控制,是這樣嗎?”
要真是這樣,配合祂的計劃,或許真的可以徹底解決奈亞這個麻煩。
就算無法解決......
戚逐芳想,反正不論結果如何,祂都是要跟着塔維爾回去的,難道奈亞還能在猶格·索托斯面前對祂怎麽樣嗎?
“确實如此。”
“感謝您的慷慨解惑。”
眼睫顫動,他微微垂下眸,對這位态度還算友善的女神表示了敬意和感謝。
戚逐芳回到了那間貓制造出來的密室。
神使離開後,被他召集來的下屬也一并散去了。
原禦身上還穿着睡衣,正在扶着某根牆柱子不停幹嘔,“這些貓......嘔......”
已經适應血腥情況的李白可就站在他旁邊,時不時在他背上拍幾下,幫助他順氣,“......要不你再多看兩眼,看多了總能适應的,一直吐也不是辦法。”
原禦于是一邊吐一邊朝他翻白眼。
戚逐芳遞了瓶礦泉水給他漱口,同樣安慰他:“習慣就好。”
原禦覺得自己這輩可能都沒辦法習慣。
“事情是貓做的,而且他們已經全部逃走了,那我們這次的實習算不算結束了?”李白可有些猶豫,不知道怎麽對待現場,“要不要順便報個警?”
适應血腥是一回事,把血腥場面記錄描述下來又是另一回事。
“這些混混......”原禦非常艱難地開口,“他們就算是有罪,但也不應該這樣被報複。”
依照那只貓所表現出來的智慧,它明顯是有更好的方法懲罰那些人的。
“為什麽不應該?”戚逐芳輕聲反問他,同時神色如常地拍好現場的照片,準備作為實習素材提交。
原禦嘴唇嗡了嗡,啜嗫着沒有說話,神色明顯低落了下去。
“人的法律并不适用于那些貓,在它們眼裏,虐殺這些人不過是把他們對自己同族做的事情重複了一遍。”
祂無比冷靜地開口,“你如何感受,那些貓就是如何感受。”
“原禦。”
聽到自己的名字,原禦下意識擡頭,發現戚逐芳正很專注地盯着他看,“世界并不是人本位。人類是如何看待其它種族,其它種族也也如何看待人類,同一緯度之中,生命本質沒有什麽區別,更不存在高低貴賤。”
“物競天擇,但你也無法阻止有力量者發起反抗,展開報複。”
“從你意識到世界上存在遠超科學解釋的神秘時,你就應該意識到這點了。”
可是他內心始終殘存着一絲傲慢,或者說身為智慧生物的優越,認為人類淩駕于其它種族之上。
空氣瞬間變得沉默,早在他們交談的那刻起,李白可就自覺走到了一邊。
“......很明顯嗎?”原禦咬着嘴唇問祂。
他的肩膀早就垮了,目光中混着失落和微微的不甘,“我以為我有努力在改的。”
“不太明顯,但是非常致命。”戚逐芳這樣告訴他,“你應當正視這個問題。”
否則,奈亞還沒真正動手就會被淘汰出局的。
原禦依稀記得戚逐芳和自己一樣大,甚至要比自己小兩個月。
青年只是在陳述某種事實,身上甚至沒有半點壓迫感,可他就是産生了那種很多年前某個人和他說故事,在說完故事後告誡他的恍惚感。
明明是很難釋懷,越是聰明的人越是容易鑽牛角尖的問題,落在戚逐芳面前,簡直就像縷不碰自散的輕煙。
青年看起來不會被任何事情困擾,清醒理智到讓人産生了他正自高處俯瞰的錯覺。
可戚逐芳确實是人,言辭中流露的也并非他認知中的神性。
難道說這就是天才和凡人的區別嗎?
“你......”原禦咬了下舌尖,還是把快出口的問題吞了回去,“這次之後,大概我會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吧。”
“謝謝戚老師。”他真誠地向戚逐芳道謝,比之前看起來要稍微釋然了一點,“你不會是因為這個特地過來跟我們實習的吧?”
畢竟戚逐芳早就強到脫離新生範疇了。
誰知道呢?戚逐芳想。
祂沒有承認,但也沒有否認,以模糊不清的态度直接回避了這個話題,“好好反省,我不介意你交檢讨。”
檢讨能不能寫出來原禦還不确定。
他只知道自己會以無比認真的态度對待調查員生涯中第一份實習報告,并時刻謹記這次的教訓。
只有李白可的畫風不同——他突然想起來實習報告有字數要求:
“實習報告是不是有專人審查,不能借鑒了啊——?”
原禦:......
忘了,李白可是個平時連作文硬擠都擠不出八百字的偏科未成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