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不能

不能

“我聽完了。”這時，宋澤沒有避諱地出現在他們面前。

他聽完了合奏，也聽完了對話。

江行起回頭看向他，神色如常，仿佛不在意他是否聽見，倒是那朋友臉色有點不自然，朝他生澀地笑笑後便別過了頭。

“去吃晚餐？”江行起問他。

“……”宋澤不想停留太久，只颔首。

他的情緒很低落，這顯而易見，但江行起卻裝沒有看見：“今天吃日料？”

“嗯。”宋澤應了一聲。

接下來沒有人再說話，車內氛圍陷入沉默，穿過橋、穿過車流，等待紅綠燈，他的心情好像也一直在其中的場景裏穿梭，一點點地被壓抑下去，說不出話。

他自以為是地進步，他自以為是的下一等級……以為自己離Venus的神廟已經無限接近，才發現早已被拒之門外。

過了好久，他終于忍不住發問：“怎樣我們才算熟呢？”

這個問題太簡單，很好回答：“你知道我年齡，性格，興趣愛好，家庭情況，社交關系嗎？”

對上這樣的反問，宋澤沉默了。事實就是，如果要問Venus出現過多久，打過哪些比賽，他是很清楚的，可是江行起所說的這些之中他到目前為止只知道年齡，甚至就算只是年齡這一點，他了解的也不算确切。

江行起說明：“我對你也一無所知。”

“我想要多一點的機會。”

不能再沉默，他幾乎是知難而進、破釜沉舟。

如果要這樣才算了解，如果這樣才能靠近Venus，那麽他就會去做。

“嗯？”有點被這樣的率真和不加遮掩擊中，他一時有些哭笑不得，又好像想到什麽，審視地看了宋澤一眼，但很快全盤接受，颔首：“好，那現在你可以問任何你想問的問題。”

這樣的場景他不是第一次經歷，在桌對面的相親對象也會詢問，規劃問題、擇偶相關……太熟悉了，太多了。

“只有一個。”宋澤卻說。他盯着車上的鏡子：“我親你的時候，你是什麽心情？”

“驚訝。”他現在也同樣如此，驚訝對方居然只為了詢問這樣一個感受。

察覺到宋澤拿探究的眼神看着他，江行起才繼續說，“不排斥，但也不是很開心。”

宋澤仍舊盯着他，沒有要就此罷休的意思，他笑了笑，打了個轉向，将車駛進可以停留的場地。

在想你親我的時候，你眼裏看着誰，心裏想着誰。

江行起終于道：“會覺得你有點虧。這是第一次親別人吧。”

“為什麽會虧？”他很疑惑，那雙眼睛就這樣定定怔怔地望着，是真的不解，也是真的執着，非要得到一個答案不可。

大概被這樣的人看着，人也會情難自禁，更加誠實：“就是覺得應該更美好一點。”

“對于你來說不是，對于我就是很美好的。”宋澤堅持着自己的答案，鄭重地告訴他。

哪怕對于江行起來說，Venus只是過往，那一瞬無比微不足道，或者下一秒都要遺忘，但只是對于他來說，就是這樣。

這樣的回答叫人會思考，他手指敲了敲方向盤，沉吟片刻：“倒也沒有不美好，不考慮是誰，只針對它的發生，我沒有什麽感受。”

因為這樣的答案，宋澤傾身，又親了他一下。

柔軟的唇瓣落在臉上，江行起愣住了。沒有人會想到這麽突然。

宋澤看着他，眼睛裏亮晶晶的，問：“現在也沒有嗎？”

沒有持續太久的驚奇，江行起笑，恢複常态：“可是你在違規啊。”

——因為他的惡劣和游刃有餘，宋澤再度出其不備，又飛快親了一下，還是堅持在問：“還沒有嗎？”

他像一個為了糖果而倔強到底的小孩，翻來覆去地讨要。可惜這次甚至都沒有更高昂的感情，江行起搖頭：“抱歉，沒有。”

得到這樣的回答，再反觀自己先前的行為，這實在勇敢得沒頭沒腦，輸得一塌糊塗。Venus不跟他說一句話，就冷漠關掉了神廟的大門。宋澤難免有點失落，他也不會再不要臉去親了。

沒有特意去開燈，停車場裏進入別的車，光随着車的移動，快速在面前朗目疏眉的男生臉上劃過，點亮，又熄滅。他低垂着頭，還在沮喪中，支撐着他之前堪稱張牙舞爪行為的某種情緒被抽得一幹二淨，在感受到被凝望時，他微微擡起眼，那樣的落寞則更全然不再粉飾。

仿佛有一聲輕響，他心下也一動。

江行起說：“不過現在會覺得，你挺可愛的。”

那種希冀在此刻重回他眼裏，漆黑天空又突然被注回了星星。

江行起想起偶然看到的兒童繪本，一位公主為了救女王，來到宇宙盜取星星，把一顆接一顆的星星收進囊中，世界頓時進入黑暗……他倒是沒想過，有一天自己也會變成那個故事裏的星星大盜。

雖然可能，公主的本意并不是要偷走星星。她甚至也許根本不想要星星。她摘星星的時候，眼裏看到的甚至不是星星。

“真的？”宋澤還在不确定發問，他好像不在意，不在意到近似冷淡，可是眼睛出賣情緒，一覽無餘。

好吧，現在覺得更可愛了一點。但他沒說出口，只是略微颔首：“還吃不吃晚餐？”

“嗯。”矜持又略顯冷漠的回應。

還在僞裝。

江行起笑了，再次重複：“真的是真的。”

這次沒有回複，不過他用餘光看到了對方臉上的笑容，輕微又大張旗鼓。

——

“這幾場表現得很突出。”經理又來跟他提續約的事：“我看你還很能打啊，至少一年吧？總要早點定下來。”

報告又不止隊醫知道，他也知道，最清楚宋澤的情況，何必再說這些，廢話和假話他聽着都覺得吵。

再打一年……明明那麽艱難了，他不過全憑自己在繼續追趕。

宋澤在對局裏，答：“我會考慮。”

“行吧，”他油鹽不進，經理也沒有辦法，嘆了口氣：“我們今年應該能出國，你早點決定。”

經他這一提醒，宋澤才想起這事。

他是天生的幸運兒，上天沒有辜負他，新賽季開始打了幾場後，除了傷病之外，他幾乎每場都能給自己打上80分。所以現在他們戰隊的積分遙遙領先，上半年肯定能進國際賽事。

失去了好久的感覺好像随着和江行起不斷的約會，又漸漸全部還給了他，大概本質都是一樣的東西，所以替代也毫不突兀，都能催促着他繼續。

結束這局之後，他一面等着隊友結束直播局來跟他雙排訓練默契，一面拿起手機給江行起發消息。

宋澤：後天比賽。

沒過多久，對方回複。

江行起：好。

好像少了點什麽？他覺得不太對勁，但很快又被隊友叫回，開始一起雙排，無暇再想。

兩天之後，他才終于從別人的口中知曉了這樣的感覺來自哪裏。一場比賽結束，花灑來找他聊天：“還是失敗了？”

頓時，宋澤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花灑被他看得也奇怪：“怎麽了？你總不能說你成功了吧！”他搬出合理的理由：“他沒有來看你的比賽吧？”

的确如此，宋澤答：“嗯。”

花灑打量他一眼，看傻孩子的眼神：“連你的比賽都不會看，你難道覺得自己成功拿下他了？”

……

兩分鐘後，一條消息發出：

宋澤：後天還是有比賽。

江行起：嗯？

宋澤：你會來看我的比賽嗎？

那邊慢了一會兒，大概是去看了眼安排，然後回複：恐怕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