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七單元

第七單元

門外傳來侍女小心翼翼的問詢:“公主醒了嗎?貴妃娘娘那邊已經來人催了,說陛下和娘娘都等着公主一起用早膳呢!”

我清了清嗓子,喊了聲進來。說完緩慢的坐起身,掀開床帳看着門口。

華貴的雕花門被推開,憐兒滿臉笑容的端着一個銅盆走了進來,身後還跟着一溜小宮女,每個人手上都捧着東西,等着伺候我洗漱。

我沒有像之前那樣,等着憐兒到床前将我扶起,而是自己坐起身、下了床。

憐兒以為是她動作慢了,放下水盆後立刻走到我身前,要伺候我,卻被我擡手擋開了,我對她說:“憐兒你去幫我找找那套淺碧色的宮裝吧,她們都不知道放在哪!”

方才我推開她時,憐兒臉上是有明顯的疑惑的,此時似乎又放下心來,笑着應是:“公主今日想穿淺碧色?外頭今日陽光正好,穿淺碧色又清爽又好看,公主真會選!”

我對她笑了一下,卻沒有答話,憐兒也沒有在意,讓小宮女們好好伺候,自己快步向着衣櫃那邊去了。

我漱過口後坐在妝臺前,看着鏡子裏憐兒的背影默默地想:“你9歲時就被指派到我身邊,我幾乎是将你當作姐妹的,只是萬萬沒想到,你會為了一個男人就背叛我。”

再見到父皇和母妃,我一時無法壓抑住自己的情緒,紅了眼眶,父皇将我拉到身邊,焦急地詢問我:“是誰惹咱們小公主不高興了?告訴父皇,父皇幫你收拾他!”

我搖搖頭:“父皇這樣寵我,誰敢惹我不高興?只是昨晚做了個噩夢,吓着了,此時想給父皇母妃講一講,卻想不起來了,一時有些委屈!”

父皇大笑着摸了摸我的頭發:“都十四了,還這般嬌氣?不過囡囡無論多大,都是父皇最寶貝的小公主,可以放開了嬌氣!”

我将臉靠上父皇的肩膀,在心裏輕輕的說:“父皇,我經歷了生死,已經不嬌氣了,以後就換囡囡來保護你吧!”

8、

我派人去查了姜煥,他此時還在永巷之中,但因為入永巷時年紀尚小,這些年做的又都是清理馬廄這樣的粗活,所以永巷令對他甚至沒什麽印象,自然也沒有想起來他是個男人,而這宮裏,除了太醫、禦林軍,只能有皇帝一個男人。

永巷令在這次詢問中,成功的想起了姜煥這個人,為了防止被人查到,參一個玩忽職守,永巷令一日都不敢耽擱,立刻就讓人綁了姜煥,将他徹徹底底變成了太監。

我讓人跟着憐兒,發現她從我宮裏拿了止血、愈合傷口和補身子的藥材,趁着夜深急急忙忙的去永巷看了姜煥,兩個人抱頭痛哭,很是感人。

派去的人向我回禀時還問了一句:“憐兒這是私盜宮中財物,按律是要受杖刑的,公主可要奴才通知永巷令或者禦林軍,将他二人抓個現行?”

我靠在貴妃榻上,手指無聊的繞着窗邊垂下的長流蘇玩,思索了片刻才道:“先不要聲張,我想看看他們之間的感情究竟有幾分真!”

就這樣,在我暗中的保駕護航之下,憐兒和姜煥做的那點子勾當一直沒有被人發現。

可永巷令并不會放過姜煥,他雖然被淨了身,但那些活計卻沒有其他人能夠幫他去做,所以永巷令讓他休息了三日,就迫不及待的将他從炕上拖了下來,讓他該幹什麽幹什麽去。

三天時間,根本不夠姜煥的傷口愈合,他一動,剛剛粘合在一起的刀口就會崩開,血就會湧出來,順着大腿一直留到腳底,他只能一步一個血腳印、艱難的去喂馬、刷馬、清理馬廄。

9、

憐兒看到這樣的他自然是又心疼又憂心,這幾日上值時眼睛都是腫的,我佯裝不知,還關心的問她:“你可是有什麽不開心的事?”

憐兒強迫自己扯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對着我道:“公主對奴婢這樣好,奴婢能有什麽不開心的事情呢?”

我微微挑眉,淡淡的道:“沒有就好,只是你眼睛這樣腫,怕是這幾日沒有睡好的緣故,明日你就休息吧,讓她們伺候,出不了纰漏。”

憐兒聽我語氣堅定,不好再推辭,只能行禮謝過,然後繼續幫我梳頭,梳着梳着,又假裝無意的對我道:“公主就要及笄了。奴婢記得公主之前說過,想要在及笄禮之後出宮別住,不知現在可還有這樣的打算?”

我微微擡眼,從鏡子裏與她對上視線:“怎麽?憐兒在宮外有情郎了,想要出宮去與人家相會嘛?”

憐兒的臉色白了一瞬,又立刻挂上羞臊的表情,有點焦急的對我道:“公主說什麽呢?奴、奴婢怎麽可能有、有......奴婢是要一輩子陪在公主身旁、侍奉公主的!”說完還生氣的嘟起了嘴。

我無所謂的笑了笑:“宮中有慣例,年滿二十的宮女就要放出宮自行婚配的,你自然也不會例外,如今你已經十七了,從現在起開始留心,給自己找一個如意郎君也是可以的,到時候本宮再賞你一份嫁妝,你的下半輩子也算是有着落了。或者你要是沒有看上的,到時本宮就做主給你選一個,你看怎麽樣?”

憐兒的臉羞得通紅,她低下頭,輕輕的道:“若、若真到出宮那一日,但憑公主做主!”沒有再鼓動我出宮別住。

我在心裏暗笑:“姜煥啊姜煥,真想讓你來看看憐兒如今的這幅表情,你讓她來鼓動我出宮別住,方便将你帶出宮,我是我只是甩出一個公主賜婚的誘餌,他就将你忘到腦後了。不過你也不能怪憐兒啊,公主賜婚,對象肯定是不會差的,憐兒也是清楚這一點,所以她也只是為了自己的将來考慮而已,畢竟,我選的人,總不會比一個再無出頭之日的太監差吧?”

10、

自打從我口中聽到了賜婚這一種可能之後,憐兒往姜煥那裏跑的次數就越來越少。

姜煥的傷口雖然經歷了數次撕裂、潰爛,但也算是靠着憐兒先前從我這裏拿去的藥材和姜煥的毅力,一點一點的好了起來。

只是他如今雖然能夠自如的行動了,但卻多了一個隐疾。太監受過刑,姜煥的傷口有沒有好好養,這就導致了他傷愈之後會像很多老太監一樣,無法控制自己出恭,他又不像在內廷伺候主子們的那些太監,有夾了香灰的墊子墊着防漏除味,就導致他身上總是帶着股子騷臭的味道。

先前憐兒與姜煥互訴衷腸,一方面是因為姜煥那張長得非常不錯的臉,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姜煥是個真男人。

如今姜煥成了真太監,那張臉被折磨的兩頰凹陷、形容狼狽,身上還總是帶着惡氣,自小在我身邊伺候、習慣了在宮人中高人一等的憐兒立刻就收起了曾經的那一點點傾心,安安心心的等着幾年後我給她只婚了。

可是我卻并不打算放過他們。我要給姜煥一個機會,于是暗中操作,讓他進了專門培養會功夫的太監,便于看守某些特殊地點的淨譚司,我倒要看看他如今這個樣子,還有沒有心氣往上争一争。

11、

後續傳回來的消息讓我不得不對姜煥另眼相看。淨譚司的管事說他年紀大、身體硬,原本并不是練武的好材料,但他是真的非常肯吃苦,為了不回到永巷去喂馬,他比所有人都刻苦,如今已經勉強能跟上進度了,只是想要練出什麽成果,也着實是有些難。

我笑着道:“不指望他練出什麽成果,将他調去淨譚司,主要是因為他與我身邊的大宮女有情,我想着喂馬實在拿不出手,讓他有個稍微體面的職位就好。”

淨譚司管事立刻就明白了我的意思:“公主放心,照他這個努力法,将來在淨譚司裏做一個低等管事還是不難的!”

我笑着沒有搭話,卻賞下了不少銀子,讓那管事笑眯眯的離開。

我看着管事的愉快的背影暗自感嘆:“怪不得上一世,你可以将對我的深情演得那樣逼真,姜煥,你可真是一個有毅力的人啊,只是上一世,支撐你一步一步向前的是對憐兒的愛意,這一世,在我派人将憐兒的轉變清清楚楚的告訴你之後,你還能這樣堅韌,支撐着你的又是什麽呢?”

是的,姜煥已經知道了憐兒的決定,或許在她越來越少的去探望他時,他就隐約有了感覺,頻繁的求人給憐兒帶話,可是憐兒這邊僅僅是讓帶話的小太監帶了幾次藥,還用公主這邊事忙做借口。

可是我并不想成為他們感情糾葛中的那個借口,于是讓人假做無意的告訴那小太監:“憐兒姑娘如今已經再悄悄的準備嫁妝了,她求了公主,公主也答應她,等她到了年紀要出宮時給她指一門好親事,你想想,公主指婚,那能差得了嗎?憐兒姐姐那天下值回來就跟我們炫耀,說她就等着再熬幾年,就能出宮去當官家娘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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