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八單元

第八單元

那道士更是抑制不住滿臉的激動，捋着胡須繞着我轉了一圈又一圈，一邊轉一邊點頭，還沖着趙氏族長道：“不錯不錯，這小妖身上有大造化，又一心行善，再合适不過了！”

趙氏族長也站起身走到我旁邊，關切的詢問那道士：“弄是弄來了，但我擔心......”

那道士似乎知道他未出口的意思，擡起右手止住他的話頭：“你們已經将她抓來了，已經算是往死裏得罪她了，這些精怪最是記仇，你現在想收手恐怕已經晚了，再者，你又想要好處，又怕付出代價，世上哪有那麽好的事？”

趙氏族長抿了抿唇，過了一會，他似乎是下定了某種決心：“罷了，我也是為了整個村子，為了趙氏族人，當初大家都是商量好的，那就這麽辦！”

道士很滿意族長的态度，沖着他點了點頭，然後吩咐祠堂內的衆人：“別浪費時間了，趕緊布置起來，免得這妖精一會恢複氣力，大家都活不了！”

祠堂內的衆人轟的一下散開，我不知道他們想做什麽，也不知道他們要去準備什麽，只能用餘光撇到趙潇猶豫了片刻，湊到那道士身前小聲道：“道長，這妖精曾救過我，就、能不能讓她死得痛快一些？”

道士對着他露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你這是動了憐香惜玉的心思？”

趙潇慌忙擺手：“不是不是，實在是......”

道士沒有心思聽他辯白：“好了，就算是她救過你的命，你不還是将她騙了來？小夥子，老道教你一個道理，‘無毒不丈夫！’要想成大事，就不要拘泥于這些小結，想要什麽就不擇手段去做，不要一邊做一邊又惦記着自己那二兩半的良心，又當又立，什麽事都做不成的！”

趙潇被道士呲的滿臉通紅，不敢再多言語，默默的退了下去。

10、

直到半個時辰之後，我才知道他們要做什麽。

他們用鋒利的刀劃破我的四肢，将我的鮮血放出，供那個道士在祠堂內畫了一個巨大的陣法。又将我的雙眼挖出，在趙氏祖宗牌位前供奉後由族長生吃了一顆、道士生吃了一顆。接着他們将我的四肢砍斷，分別埋在祠堂的四角，而我的身軀，被他們一片一片割下、敲碎，供全村男女老少分食，最後剩下我的頭顱，被放在一個米缸內，用新米掩蓋，埋在了趙潇家院子裏那顆我親手種下的沙棠樹下。

整個過程持續了十二個時辰。那些人一邊在我身邊配合道士，一邊低聲交流，也讓我知道了他們這樣做的原因。

原來趙潇賣了幾次沙棠果後，就引起了村裏衆人的注意，族長聯合族中德高望重的老者一起找趙潇談判，希望他能将沙棠樹移栽到趙氏祠堂內，讓這棵聖樹能夠造福整個村莊和全部趙氏族人。

趙潇自然不願意，将我抛出來做擋箭牌。沒想到引起了借住在族長家中的老道士的注意，他根據趙潇的描述，推演出了我的命格，斷定我仙緣深厚。

但老道士并沒有建議趙氏族人與我搞好關系或者是供奉我，反而告訴他們，若是能做法獻祭我，然後再讓所有趙氏族人生食我的血肉，那麽整個村莊就會受到上天的庇佑，不但能萬事順遂、再無苦痛，更是能延年益壽，運氣好的說不定還會通過我的血肉繼承我的仙緣，成仙後庇護趙家村世世代代。

我滿臉鮮血，卻笑得放肆，大聲道：“你們做夢，你們這是親手造了殺孽，為了一己私欲，殘害一個無辜的生靈，你們會有報應的！”

那老道走到我跟前，不屑的道：“小妖精，如果我沒算錯，你一心向道，雖然會一些術法，但除了修煉的，就是療傷的，你連一個傷人的咒術都使不出來，我們能有什麽報應？要怪就怪你自己命不好，得了不該你得的機緣，你的血肉能庇佑這麽多人，也算是你的一份陰德，下輩子投個好胎吧！”說完就将一把匕首插進我口中，手腕一轉，就将我的舌頭割下。

他扒開我的嘴，拎出齊根斷掉的舌頭，搖着頭“啧啧”了兩聲，低頭湊近我的耳邊道：“我費這麽大的力氣，就是為了你的眼珠，我看過了，當年那滴仙人淚就藏在你的左眼之中，我吃了，這機緣就是我的了，至于你的舌頭，也算是大補之物，老道就卻之不恭了！”

或許是實在太疼了，後面的事情我已經記不清了，再次恢複意識，就是我以沒有四肢、沒有眼睛、沒有舌頭的樣子被鬼差拘到了幽冥司。孟婆看了我半晌，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問我：“你想不想重新來過，回到一切還未發生之時？”

我幾乎是用盡全身的力氣點頭，以至于她後面說了什麽，我完全不在意，我只想要回去，回去找他們報仇！

11、

鼻尖萦繞着桃花香氣，周身被和煦的春風熏染的暖烘烘的，我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好像已經很久沒有睡過這麽舒服的覺了，舒服到我翻了個身，想要換個更舒服的姿勢繼續睡，可是身後驟然虛空，突如其來的失重感讓我猛地睜開了眼睛，身體還來不及反應，便落了地，濺起大片粉白色。

我就那樣躺着緩了緩神，才撐着手臂坐起身來。手心是花瓣嬌柔宣軟的觸感，眼前是大片桃林，燦爛的桃花恨不得将天空都染成粉白色，我的眼角劃過一滴淚，因為我終于意識到，我又回來了，回到了我最愛的崇元山，回到了一切發生之前。

“你回來了？”身後突然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讓我下意識的緊縮身體，滿眼驚恐的轉頭看去，映入眼簾的卻是鯉魚精那張冷沉的臉，只不過此時他臉上更多的是關心。

我閉了閉眼，稍稍緩和了一下心神，睜開眼後才開口：“我不是一直都在嗎？”

鯉魚精搖了搖頭，走到我身邊坐下靠在身後的桃樹上：“你之前走了，被那個人族男子帶走了，我去找你，卻只挖到一捧桃花，再睜眼，我就回到了這裏，你也完好無損的回來了！”

我震驚的瞪大眼睛，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鯉魚精撇了我一眼，繼續道：“所以我确定你已死，此刻我面前的你，又是怎麽重回人間的，還帶着這世界一起？”

我眼中的淚水慢慢堆積，突然就不顧一切的往旁邊一撲，撲進了他的懷裏：“我回來了，回到了一切沒有開始時，我用我的一切換來了這個機會，就為了報仇！”

鯉魚精的身體僵了僵，一只摟住了我的肩膀，另一只手輕拍着我的後背：“好，既然已經回來了，那就報仇，将你遭受的一切，原原本本的還給他們。”

12、

鯉魚精原本是想讓我不救摔傷的趙潇，再弄點藥将那村子屠了就是，我卻搖搖頭：“那樣太便宜他們了，且如果我們那樣做，會損了你的陰德，阻了你的修行之路，他們不配！”

鯉魚精有點擔憂的看着我：“那你打算怎麽做？”

我笑：“我要他們自取滅亡！”

我算好日子，在趙潇從山下跌下來的那一日，早早等在山崖之下，用術法接住了他。

趙潇還像是上一世我剛剛遇到時的那個樣子，落地後呆愣愣的看着我，無意識的喊出了一句：“仙女？”

我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告訴他：“我不是仙女，我是這山中的桃花精。”

趙潇愣了愣，利索的在我面前跪下磕了個頭：“多謝姑娘救我，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我心中冷笑，面上卻不露分毫：“你不用謝我，我也是受一位仙人之托，救你的！”

趙潇不太明白的看着我。

我好心的向他解釋道：“那仙人說你天生仙緣深厚，是個修行的好苗子，如今雖然塵緣未了，但終究不忍你傷了根骨，斷了未來的登仙之路，所以才讓我來救你。”

趙潇臉上的迷茫緩慢的被震驚和喜悅取代，他站起身，下意識的向我邁了一步，我身體的反應快過我的大腦，猛的後退了一大截，便看到趙潇臉上的驚疑，我緩了緩心神才道：“我是妖，你将來若要修仙，最好不要靠我太近，否則沾染了妖氣，很容易功虧一篑。”

趙潇一臉受教，還拱手沖我道謝：“多謝姑娘提醒，只是不知趙某的塵緣何時能了，又該如何踏上仙途？”

我笑着拿出一顆沙棠種子，托在掌心給他看：“這是西天靈山聖樹沙棠的種子，你拿回去種在院中，它什麽時候結果，你的塵緣什麽時候就算是了結了，此後你只需每日吃一顆果實，吃滿一萬顆，你就可以成仙。”

趙潇激動的手都在微微顫抖，他接過種子後，看着那顆金色的種子懸浮在他的手心，幾乎已經看到自己傲然的站在天地之間，睥睨衆生的場景了。只是他終究是聰明的，緩了緩心神後又問我：“如此聖物，想要養好恐怕并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