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Chapter18
Chapter 18
晚些時候，張旭給她發來微信，告訴她老師同意讓他們三人單獨補考。
周魚躺在床上，心中大石落地，睡意又逐漸襲來，迷迷糊糊陷入夢境。
夢裏她眼前一片黑暗，但身子輕飄飄的，似乎被誰溫柔地抱着，浮在雲上飄搖，仿佛身處仙境，時間不再流逝，耳邊梵音萦繞。
夢太美，以至于她不想醒來，但一聲尖銳的驚呼還是割裂了她的夢境: “呀!這不是秦隼嗎!是他送周魚去醫院的啊!”
話是徐麗說的。周魚從绮夢抽身，回到現實，慢慢地張開眼睛。
“噓!小聲點，小魚在睡覺呢!”羅佳佳壓低聲音道: “是他送的，你怎麽知道”
“帖子上不都有嘛，連照片都發了!”
“我看看。”響起一陣腳步聲，是羅佳佳從自己的位置朝徐麗那兒走。
周魚撐着身子從床上坐起來，揉了揉眼睛: “你們看什麽呢”
“你醒啦”羅佳佳擡頭望了她一眼: “秦隼昨晚送你去校醫的事，上論壇了。”
“!!!”周魚心裏一驚，從上鋪爬了下來，湊在徐麗的電腦前一看，一張照片赫然映入眼簾——她完全不省人事，身上蓋着件風衣，被秦隼打橫抱着，莊佳跟在他身後，都是奔跑的姿勢。
帖子的主題是:有誰知道秦隼抱着的那個女孩是誰嗎
周魚心一沉，急急地翻着回帖，生怕自己被人扒了出來。
——樓主你這拍的像素也太糊了，女主又是躺着，臉都看不清楚，怎麽認
——莊佳不也在後面跟着呢嘛多半是泳社的吧。
——樓上說得對，好像是泳社今年新進的一個女生，名字不太清楚。
——她跟秦隼什麽關系啊眼紅，我也好想被他那樣抱着。
——看起來長得也不怎麽樣，跟路煙不是一個級別的，能跟秦隼有什麽關系
……
後面的跟帖，大同小異，無非是想知道她的來歷，以及尖酸評價她的樣貌。
徐麗陰陽怪氣地說了句: “喲，小魚，我看你這回怕是要出名了。”
周魚一滞，松開了鼠标。
羅佳佳橫了徐麗一眼，扳過周魚的肩: “別看啦別看啦，你睡到現在還沒吃晚飯，我買了粥，來吃點。”
周魚聽話地跟着去了，但心裏還是有點難受。第一次被人在網上議論，還不是什麽好話，自然不能舒服。
吃完飯，繼續回床上躺着，身子仍是有些氣虛，但睡是睡不着了。她拿過手機，打開校內論壇，找到那篇帖子，繼續爬剩下的回帖。
大多都沒什麽新意，只猜到她是泳社的成員，并不知道她姓甚名誰。
她一向與人為善，不得罪他人，想來在現實中認識她的人，應該也不會在網上揭她的底吧。
還沒等她放下心來，一個回帖就跳了出來:這不是周魚嘛，環工系的，在五食堂收盤子那個。
周魚腦子一下懵了。她向來不願意成為衆人矚目的焦點，更別說被這樣直接地人肉出來。
身份曝光以後，回帖一個接一個地跳出來:收盤子那估計家裏挺窮的吧。
是不是故意裝暈啊好引起秦隼注意……
窮生奸計，搞不好就是看上人富二代了，才耍心機接近他。
……
一層水霧漸漸蒙上周魚的眼睛。他們都不認識她，不了解她是什麽樣的人，憑什麽這樣說她。
還有那個揭她底的人，究竟是哪裏得罪了，要這般害她
擔心被扒出更多信息，比如手機號身份證號之類的，于是她繼續翻着那篇帖子。
不一會兒，帖子最末出現了一行紅字:此貼已被管理員001鎖定，不能回複。
雖然不知道怎麽回事，但好歹她不會再被讨論了。周魚頓時松了口氣，有種劫後餘生之感。
也不知道那個管理員001到底是誰，人真的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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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城美院的一角，種着許多香樟樹，樹蔭下掩映着一幢紅色磚牆的平房，素日裏總是安安靜靜的。平房裏，雜亂地堆着畫架，顏料，石膏，以及半成型的雕塑。若是進了人，連下腳的地方都快沒有了。
這兒是宋懿的工作室。是的，他是個藝術家。
秦隼平時很少來這兒，盡管兩人是發小，但宋懿的腦回路跟他相差太遠，中間起碼隔着一個銀河系。
宋懿喜歡天馬行空，他偏愛腳踏實地，宋懿喜歡似是而非，他只要唯一答案。所以宋懿上了美院，因為藝術可以從很多種角度解讀，沒有标準答案，但秦隼學了計算機，任何算法演繹到最後，都會有一個準确的結果。
所以當秦隼不告而來，推開工作室大門時，宋懿驚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掐指一算，他上次來，已經是一年前的事。
“喲，今兒刮的是什麽風啊，怎麽把您老給吹來了”宋懿站在捏了一半的石膏像前，甩了甩長發，媚眼如絲，風騷得像個老鸨。
秦隼都沒拿正眼瞧他，徑直走進來，在窗邊找了把椅子坐下，腳搭在對面的凳子上，把背的筆記本拿出來擱大腿上: “項目有瓶頸，到你這兒靜靜。”
宋懿撇了撇嘴: “哼，平時都不來的，有困難的時候才想到人家。”
秦隼側過臉，輕飄飄地瞥過去，眼睛裏能飛出刀子。宋懿立馬噤聲，老老實實地捏起泥人來。
轉眼已到黃昏，金色餘晖從窗口打進來，一屋子的物件都籠上一層朦胧的毛邊。
宋懿餓得肚子咕嚕了兩聲，朝秦隼的方向瞄了一眼。他人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麽，而電腦屏幕上的代碼，比剛來的時候只多了幾行，似乎真是遇上了瓶頸。
“去吃飯嗎”
秦隼回過神: “叫外賣吧。”
宋懿擦幹淨手，打電話叫了平時經常光顧的日料外送。秦隼看了眼屏幕上的代碼，微嘆口氣，合上了電腦。
點完外賣，宋懿在後面瞄着秦隼，直覺他有些不對。要說項目上的瓶頸，随時都可能遇到，不留在組裏讨論研究，卻跑他這兒來，是不是有點說不通
但他不敢問。雖然兩人從小就認識，但他始終有些怕他，如果是他不想說的事，他就算硬問也不會有任何結果。
須臾之後，外賣到了。宋懿拉了把椅子去窗邊，把地上的雜物往邊上踢了踢，騰出吃飯的位置。
秦隼夾着壽司，很安靜，似乎沒有說話的意願。宋懿小心地瞥着他的臉色，內心像貓抓一般癢，想知道他究竟有什麽心事，又怕問，活生生把臉憋成了紫薯色。
秦隼自然察覺到對面總是拿小眼神偷瞄他，實在有些煩: “看什麽看，想問什麽就問。”
宋懿把筷子一放: “這可是你說的啊!你今天為什麽跑我這兒來項目瓶頸只是個借口吧。”
秦隼聳了聳肩，算作承認: “我的确有點事想問你。”
宋懿眉毛一挑，眼神發亮: “什麽事”
秦隼遲疑了下: “我有個朋友，家裏特別困難，可能連學費都交不起，我想幫她把學費出了，但是以她的性格，直接給錢她肯定不會要，你幫我想想還有沒有別的辦法。”
宋懿湊近了些: “男的女的”
“……”秦隼有些無語: “性別重要”
宋懿點頭如搗蒜: “當然重要啊!對女的跟對男的，那方式是完全不一樣的好不好。”
秦隼橫了他一眼: “女。”
宋懿馬上一臉姨母笑，喜道: “你喜歡她啊”
秦隼翻了個白眼: “我品味還沒那麽差。”
“那你幹嘛幫她交學費!”
“就……”秦隼一時語塞，半晌後才道: “覺得她挺可憐的，我多少也有點責任。”
“可憐”宋懿眼珠子轉了轉: “該不會是上次你買手機送她的那個特別窮的小姑娘吧!”
秦隼淡淡地嗯了聲。
“卧槽!”宋懿差點跳起來: “你又送手機又要給人交學費，還說不是喜歡她”
秦隼反駁: “我對她純粹是出于同情，沒別的。”
“她該不會是裝可憐來騙錢的gold digger吧”
聽見宋懿質疑她人品，秦隼眉一緊: “手機她沒收，也根本不知道我知道她交不出學費。”
“……”宋懿愣了半晌，爆發出一陣劇烈的笑聲: “哈哈哈哈哈哈!你專門給人買的手機竟然沒送出去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天道好輪回!你也有今天!!!”
秦隼臉瞬間垮了，冷眼看着他笑，須臾後，拿筷子敲了敲壽司盒子: “笑完嗎”
宋懿邊擦眼尾的淚邊點頭: “笑完了笑完哈哈哈哈哈哈……”
“笑完了就趕緊想辦法!”
“是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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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泳社給周魚放了一星期假，但勤工儉學的工作不能停，周末還得去做家教兼職。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每天睜眼想起的第一件事，就是掙錢。
她也不想那麽辛苦，但借親戚的錢要還，将來的學費要存，現實就是個大漩渦，她卷在裏面，連掙紮的力氣都沒有。
而自從被人肉之後，收盤子這個工作變得愈發讓人難以忍受，有些來回收處放盤子的女生，看她都帶着異樣的眼光，還竊竊私語地讨論她，讓她很不自在。
就在歸隊的前一天，輔導員田權忽然給她打來電話，說是有好消息，讓她趕緊去一趟教務處。
周魚風風火火地跑着去了。
田權告訴她，有企業願意給她提供資助，可以幫她繳納未來三年的學費。
周魚整個人都懵了，她從來沒想過這樣的好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她可從來都是中獎絕緣體: “田老師，這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捐助協議都已經簽了，錢也已經到學校帳上了，以後學費你這邊就不用交了，直接走學校的帳。”
周魚眼淚一下子湧上來，絕處逢生，大概就是這個滋味了。她不停地擦着眼淚，抽噎着: “謝謝田老師謝謝田老師!”
田權不好意思地: “不用謝我，我也沒做什麽。”
“那……請問資助我的那家企業叫什麽名字我想謝謝他們。”
“這個嘛……”田權推了下眼鏡: “對方要求匿名，連我也不知道是哪個，只有上面知道。”
周魚愣住。
田權看出她的疑惑: “其實我也覺得奇怪，企業資助一般都是實名，目的就是做慈善做宣傳，匿名的倒是沒見過。”
周魚不禁問道: “那……是只資助我一個嗎”難道是她認識的人在暗中相助
“這倒不是。是在全校範圍內的貧困生裏邊兒挑了幾個成績好的來資助，不是只有你一個。”
周魚這才打消了疑惑。
大概世上就是有這種做好事不留名的人存在吧，所以，人間還是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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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秦爺終于知道要迂回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