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世界末日

第51章 世界末日

2012年,瑪雅歷預言這一年是我們的世界末日。

每一次遇上這種世界末日的說法,我朋友舒悅都會處于一種既相信又不相信的狀态。她總是一邊幻想着世界末日趕緊來,又一邊祈禱着世界末日千萬不要來。

用她的話說,來了是一種解脫,不來也是一種解脫。

“那電影你看了嗎?”舒悅和我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我倆手裏都點着煙,為了避免不亂扔煙頭,我們停在一個垃圾桶旁邊抽煙。

“什麽電影?”我看向她。

“你居然不知道?這不是你為數不多的愛好之一嗎?”她有點兒震驚。

我無所謂地笑了笑,吸了口煙,道:“真不知道,講講。”

“就《2012》啊,裏面說12月21日就是我們的盡頭了。”

我拿出手機來看了看日期,說道:“下個月的事。”

“你說……會發生什麽嗎?”

“可能吧。”

舒悅突然笑着給了我一拳,說:“你最近真的變得好無聊啊,謝然,沒話題跟你聊了。”

“那不聊呗。”我沒脾氣地笑道,“走,我送你回家。”

畢業後舒悅喜歡穿高跟鞋,是那種小高跟的皮鞋,踩在地上噠噠的響。我和她一起去坐地鐵,在下行的地鐵上她站在我的背後,比我高出了一截,手欠地抓了抓我的頭發,說:“謝然你這頭發,跟野人似的,好長了。”

“嗯。”我說,“沒事,我打算留長一點。”

我回頭對她笑了笑,她現在剪了個很可愛的波波頭,穿衣風格像日本雜志裏的女孩。

出了地鐵口,剛下班的張塵涵在那邊買關東煮吃,我和舒悅兩個從背後悄悄接近他,差點兒把他吓出心髒病。

“你們!”張塵涵怒罵,“你們怎麽這麽無聊!”

舒悅摟着他的胳膊,說道:“買的啥?我吃,我吃吃吃。”

張塵涵拿了一串丸子給她,又給我拿了串海帶結。

我也怒罵:“就給我素的!小氣鬼!”

張塵涵說:“不吃還我!”

我一下子把海帶放進了嘴裏。

我們站在街邊一起吃完了關東煮,十一月的風漸漸變得有些刺骨,我又抽了一根煙。

張塵涵又開始怒罵:“少抽點吧!別以後體檢了出問題。”

我失笑地看着舒悅,見她暗中瞪了我一眼,心想——哦,原來還是背着男朋友抽煙,算我善良,就不把她的光榮事跡捅出去了。

“回吧。”我抽完了那根煙,手插在口袋裏,“我也回家了。”

“周末你上班嗎?”臨走前舒悅問我,“如果不上班的話就和我們一起出來吃飯。”

我說:“不上。”

舒悅開心起來:“那我qq上叫你。”

我對她笑:“好。”

我告別了他們,走到地鐵口又回頭看了一眼,我的這對情侶朋友還依偎在一起,冷風中的他們像是彼此的安全島嶼,在閃爍的燈牌下面看着我,我回頭,他倆還很默契地一起對我揮手。

進入地鐵後又暖和了起來,沒有和別人在一起的時候,我臉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刷卡進了站,我從口袋裏面掏出了一團纏繞着的耳機,花了五分鐘的時間把耳機解開,然後塞進耳朵裏。

在地下行進的地鐵窗戶外是一片漆黑,我倚着靠門的欄杆站那兒,發現自己的頭發的确是太長了一些。以前我從來不留這麽長的頭發,但現在差一點就可以紮個小辮兒了。

到站下車,我沿着熟悉的路回家,這一年,城中村的路燈增加了幾個,污水問題也在前段時間整治了一陣子,現在路邊上幹淨了一些,但這裏的人都不太有信心,覺得這只不過是昙花一現。

我回到家,那裏什麽也沒改變,仍舊是那幾幢孤零零的矮舊自建房,門口的樹掉光了葉子,光禿禿的枝幹是褐色的,這是一個毫無生機的世界。

我基本上出門也不帶什麽東西,到家沖個澡換身衣服,再看看冰箱裏有什麽剩飯剩菜可以熱了吃一吃。一個人的生活很簡單,很随意,也很安靜。

電腦上的YY頻道還開着,我打開劍網3做了會兒日常,游戲裏面有人給我發了密語:

無異:【回來了?】

劍尋鞘:【嗯。】

無異是楊舟玩的號,一個從頭到腳粉紅粉紅的七秀蘿莉,而我則是藏劍成男,他現在跳起來也只能打我的膝蓋。

過了一會兒,YY頻道裏傳來他的聲音:“小然。”

“嗯。”我笑了笑。

“你今天怎麽回來有些遲?”

“我跟舒悅玩了會兒,把她送回家去了……哦還碰見張塵涵,跟他們一起吃了點關東煮。”

我跟楊舟說話挺耐心的,他對我卻總是越來越急躁。

“下次能早點回來嗎?”他問。

我說:“行啊。”

但其實我不會這麽做,下次依然是我行我素,有時候想不起來跟他聯系的時候,可以好幾天都不理他。他會生氣,但他生氣也沒什麽用,頂多在我挂機的時候站我角色身邊用白字控訴我的罪行。

去年夏天他離開的那一天,我試圖騎着車去追他,當然也不可能追到,甚至……他壓根沒有注意到我。

我清醒了以後,臉上不免燒得很紅,覺得自己的這種行為屬于腦抽的一種。我默不作聲地把自行車推着還給了王醫生,他坐在小診所裏莫名其妙地盯着我看。

“還給你。”我說,“謝謝。”

“等等,小然然,你看起來都快暈倒了。”王醫生拉住我不讓我走。

過了一會兒他前妻也來了,本來是給他送飯,看見我打了個招呼。王醫生問她,你看小然這臉色是不是很差,他前妻點了點頭。

“喝點熱水。”王醫生不讓我走,我推辭不過就在他診所那坐了一會兒。

“你那個朋友呢?”王醫生忽然問。

我嘴唇抖了抖,良久才說道:“你說哪個?”

“哎,就之前老和你在一起的那個。個子挺高的,長挺好看的那個……之前你們不還打架了,大半夜的跑到我這裏來。”

“你說楊舟。”

“嗯,楊舟。”

“他回學校了,馬上要開學了。”

“哦,他還上學啊?”王醫生摸了摸腦袋,“我還以為他就是個小混混呢。”

“不是。”我突然一下子站了起來,“他不是小混混。我走了……後天我也開學。”

我一言不發地從王醫生的診所裏跑了出來,跑回家的時候才覺得出了一身冷汗,後背的衣服貼着汗,十分不舒服。

楊舟到機場後給我發了短信,落地之後也發了,我晚上睡醒才回他。

我:【累嗎?】

小羊:【你怎麽現在才回我。】

我:【回去睡了一覺。】

小羊:【我不累,讓我看看你行嗎?】

我沒拒絕,乖乖地坐到電腦前跟他視頻。他已經到了北京那個幹淨寬敞的公寓,穿的還是上午的那件灰色的T恤,鏡頭捕捉到他帥氣的眉眼,他往後退了一點,看着我笑了笑。

“你睡得……頭發都翹起來了。”他說。

我有些麻木地摸了摸頭頂,說:“是嗎?”

“嗯。”

“你接下來做什麽?”

“吃飯。”他拿起桌子上的披薩給我看了看,“你餓了嗎?”

“嗯。”

“你吃什麽?”

“我……炒飯吧。”

“小然,能不能不關視頻?我想多看看你。”

我笑着點頭:“行,但有時候我會不在鏡頭裏面。”

“沒關系。”楊舟輕聲說,“沒關系。”

我沒有一下子就斷開和楊舟的聯系,我也是這麽對楊帆說的——

“我和他先分開,先從異地開始,他不會再見到我了。時間一長,可能再多的愛也會消失吧。我不會去找他,就僞裝成我倆是因為時間和距離的關系分開……慢慢的就淡了。”

慢慢的就淡了。

人和人之間,幾乎都是這樣的吧?

朝夕相處時的感情是很濃烈,但分開以後,誰能知道那些感覺又會存在多久呢?我想不會多久,因為從我個人的角度來說,我要是不跟誰誰誰一直玩兒,我覺得我和他的關系就會淡了。

他回北京上學,我也一樣,讓彼此忙起來,不斷接觸到新的事情和人,就會更快一點地忘記對方。

然而在最初的一段時間裏,楊舟走的時候也好像帶走了我的一部分。我說不出來那到底是什麽,很像是看不見的精氣神,也很像是一種對生活的盼頭。

我心底那些渴望變好的想法幾乎在一瞬間都消失了,每天早上起床雖然還是和從前一樣,但有時候照着鏡子,卻覺得裏面映出的那個人非常陌生。

我去學校報道,九月底的時候老師給我介紹了一個實習工作,說是會有點辛苦,因為要值夜班。我說沒有關系,我這陣子經常失眠,就讓我去吧。

老師人挺好的,囑咐我:“有什麽困難就來找我,那個公司的老板我也認識。失眠的話……以你這個年紀來說,似乎不應該啊。”

她很狐疑地打量我的臉,但我的黑眼圈是鐵證如山,她只好讓我注意身體。

我說:“會的。”

但我沒說的是,讓我死掉,恐怕才是當下的一種解脫。

作者有話說:

來了!卷三開始了!

這一卷比較難寫,但我已經寫完了,大家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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