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06章
「他眼眸裏的喜歡和嫉妒,溢滿了整個青春」
同一個舒城,同一個高峰時段,最後兩人竟然是差不多時間,到達淩氏大廈門口。
還那麽巧,在大門口遇上了。
淩玿淡定無比,說:“剛散會,我出去送個客戶。”
沈蓉點點頭,順口接:“哦,我去對面超市逛了下。”
前臺小姑娘一臉震驚地看着這兩個人,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淩玿帶她去了辦公室,在頂樓十六層,這間辦公室原本是淩峥的,裝修風格延續了他本人的作風,一派嚴謹肅然。
淩玿覺得,在主場參加辯論賽,怎麽着都會有一股底氣在的。
淩玿讓她随意坐,走到冰箱前,問:“喝點什麽?”
沈蓉站在一旁沒動:“不用了,我來找你是有一件事……”
停停停,淩玿突然不想聽她說下去,拉開了冰箱門,又重重合上。
随後,他快步走到辦公桌前,拿起桌上的日歷本,打斷她:“你能不能先等等?我這還有個視頻會議要開?”
沈蓉不知道他在發什麽神經,但她不想白跑一趟。
高峰期這麽堵的時間段,她特意繞路來這裏,就是想當面把場地的事情敲定下來。
她接着說:“不耽誤你多少時間,我就幾句話,說完就走。”
淩玿心一沉,你看,就是千裏迢迢來離婚的。
不行,他一句話都不想聽。
“我想下周一借用下你們酒店的場地,市局要開場新聞發布會……”
淩玿愣了,問:“就這事?”
沈蓉看他,點頭:“嗯。”
“沒有其他事嗎?”說完他都想揍自己一頓,她不提分手,你是還想讓她順口提一提?
沈蓉以為是他還要忙,在趕她走,搖了下頭說:“沒了,行嗎?”
淩玿心口不自覺地松了一下,随即道:“回頭你跟章成說下就行,章成,就上次你見過戴眼鏡那個,我助理。”
沈蓉剛要點頭,就聽他接着說:“不不,他最近在做一個很重要的項目不能分心,你這件事,具體的時間和操作程序,你直接跟我說吧,我來安排一下。”
啊,他剛才是不是傻?幸好馬上聰明回來了。
“好。”沈蓉看了眼他手裏拿着的日程表,告辭道,“你先忙吧,我走了。”
淩玿聞言,立馬放下手裏的東西,說道:“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有開車。”
淩玿:“那你送我回去,我助理下班了。”
“……”沈蓉提醒他,“不是還要開會?”
淩玿抄起桌上的手機,給還在路邊等他的章成發信息:“你趕緊回家,走走走!”
發完他将手機一收,才說道,“視頻剛剛壞了,等修好了改天再開。”
“……”
壞的這麽卡點和随意?
下行的電梯裏,淩玿想了想不對,轉頭問:“你怎麽沒先找我大哥?”
沈蓉盯着跳躍的數字,實話實說:“找過了。他說,國內業務你正式接手了。”
所以,要不是他大哥淩峥幫忙拒絕,現在還沒他什麽事?
隔天到了快下午兩點時,淩氏大廈頂層的大會議室門終于被打開,人群魚貫而出。
章成将會議室裏的燈關了大半,回身只見坐在汁源由扣摳群幺污兒二漆霧二吧椅,整理更多汁源可來咨詢首位的他老板,雙肘撐着桌面,指尖正揉捏着眉心。
剛才那一場會議,真是心神體力都耗盡。
淩家有兩個兒子,大哥淩峥從小就跟在淩父淩齊峰身邊學習管理,大學畢業後進淩氏,從底層做起,做事嚴謹雷厲風行。
相對于淩齊峰,他的手腕和威望,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外人看來,次子淩玿就差遠了。
少年時期,一直都是被放逐的狀态,他自己的理想竟然還是想當一名服裝設計師。
大學報選專業時,背着淩父偷偷改了志願。
後來淩齊峰為了糾正他這個愛好,直接将他扔進了,瑞士洛桑酒店管理學院學習管理。
可青春叛逆症發作,除了故意将學業搞得一團糟以外,每天在學校裏穿得花裏胡哨色,鬧得雞飛狗跳。
淩齊峰為了收拾這個不成器的兒子,後來幹脆拜托世交的兒子付希安,将他帶在身邊做秘書進行管教。
就這樣的一個人,會議上宣布,以後由他代替淩峥主持工作。
整個會議室裏,九成以上是持反對票的。
那些叔伯的眼神裏,都是不加掩飾的看輕。
淩玿承認,比起他大哥淩峥,他的管理能力,弱了那麽一點點是真的。
他們看輕他,也不能全怪他們。
但妨礙工作進度,就是他們不對了。
淩玿掃了眼全場,不同意是嗎?
持反對票對嗎?
不好好工作是嗎?
那行,餓着吧。
餓到你們頭昏眼花,主動投降。
這不是什麽好計策,但關鍵時刻還是很有用的。
一開始讨論的幾份文件決議,幾乎沒有人發表意見,或者只是張口敷衍幾句。
整個會議室的氣氛安靜而尴尬,到了後來,每個人說話的速度都能趕上華少。
會議從早上九點開始,一直持續到下午兩點,淩玿這才滿意地宣布散會。
章成走過去請示:“淩總,該吃飯了。”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啊,他餓得腿都軟了。
淩玿睜眼,将桌上的手機屏幕按亮,章成以為他是要看時間,主動報時:“兩點十分。”
都下午了啊,從昨晚到現在,沈蓉竟然一條消息都沒發過。
場地還借不借了啊?
求人辦事問人借東西怎麽也不知道積極一點?
算了,山不靠我,我靠山。
電話打到第三個才被接起,淩玿不開心,剛想質問一下,電話那邊傳來呼呼的風聲,汽車鳴笛聲,背景嘈雜,他蹙着眉頭問道:“你在哪?”
沈蓉站在河岸邊,冷得直打哆嗦:“有個案件采訪,在拍外景。”
所以電話不是故意不接?
是太吵了沒聽到吧?
一定是這樣的!
淩玿清了清嗓子,說道:“那個……場地的事,你得來填個申請表。”
沈蓉看了眼前面不停走來走去的人,攝影師還在找角度。
這種外景一般都要拍兩三個小時,素材多拍一些,剪輯的時候才夠用。
沈蓉呵着白氣:“我這邊還要很久,你要是很急的話,直接發我手機吧,我填好了再傳給你?”
那不行。
這種隔空對話,不利于感情的發展,有證書沒感情的婚姻,遲早會破裂。
他們之間感情是有的,只是前面二十多年,發展得有些歪,他得抓緊時間糾偏。
淩玿心裏已經打定了主意:“沒事,等你下班了再說。”
挂了電話,淩玿對一旁的章成說:“你去弄張場地租用申請表。”
章成一臉茫然,什麽東西?沒見過這玩意兒啊?
淩玿當然知道公司裏沒有這東西,這都是他剛剛自己現編的。
淩玿恨鐵不成鋼道:“去造一個啊。”
沈蓉這邊拍完外景已經四點了,再趕去蓮花區派出所采訪,上午她來做采訪的時候,處理案件的民警正巧出警去了。
這會不巧,又出去了。
這一等,又是兩個小時。
沈蓉下班到家的時候,淩玿已經在門口等了三個小時。
電梯門打開,聲控燈一亮,沈蓉一眼就看到了靠在牆邊的人。
她下意識地伸向口袋摸出手機,拿出來一看,果然沒電了。
“對不起啊。”
語氣難得糯糯軟軟地,淩玿看她的動作,胸口淤積了一晚上的情緒,突然一掃而空。
嗯,不是故意的就好。
沈蓉拿出鑰匙正要開門,身體突然一重,原本站在一旁的人從身後環抱住了她。
左手橫繞在她胸前,右手握着她的手腕。
沈蓉身體一僵,喊:“淩玿!”
他的頭埋在她頸窩處,聲音萦繞在她耳際,啞啞地:“腳麻。”
沈蓉略一低頭,就能看見他的左手橫在什麽上,正要去扯下他的手,耳邊又傳來他的聲音:“我等了你三個小時,讓我緩一會兒。”
聲音悶悶的,委屈的,像一只嗚咽的小羊。
她擡起的手,又頓住,随後放了下去。
“……就一會兒。”這一句更像是呢喃,輕輕的,嘴唇輕擦過她的皮膚,一陣酥麻傳遍全身。
小時候,兩人成天吵架,吵生氣了有時幹脆就直接動手打架,滾成一團都是家常便飯的事。
直到上了初中,知道男女有別之後,兩人才只動嘴不動手。
這是他們成長之後,男與女之間的擁抱。
雖然時過境遷,她還沒理清他們之間的關系,到底要怎麽走下去?
心随意動,那就……讓他靠一會會吧。
燈突然暗了,整個走廊瞬間陷入黑暗。
他的胸膛貼在她的後背,緊緊地,嚴絲縫合,她仿佛聽到了他心髒跳動的聲音。
他的右手滑向她的手腕內側,順着去找她的掌心,彼此攤開,相對,再十指相扣。
那把鑰匙,就貼在兩人的掌心裏。
進屋後,沈蓉借口去燒水,去洗手間洗了把臉,趕走腦海裏旖旎的思緒,讓自己徹底冷靜下來。
走出來時,就看到淩玿坐在沙發上,略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似乎發覺她的目光,淩玿忽地擡頭,看她。
四目相對,那眼神裏帶着還未退散的灼熱,攫住她的視線。
沈蓉突然有些心慌,忙撇開視線,問了句:“你吃飯了嗎?”
在外面等了三小時,那就是五點就來了。
“還沒。”
沈蓉轉身去包裏拿手機,忽然想起沒電了,又去書房拿充電器,接上電源開機,給他點了份外賣。
淩玿就坐着,看着她進進出出忙碌地做完這件事,像一個居家的妻子,心裏瞬間像貼了個暖寶寶,烘烘地熱。
雖然事實上,她本來就已經是他的老婆了。
可除了他倆以外,再無第三個人知道。
這裏他住不進來,他家也帶不回去,多令人着急啊?
沈蓉擡手看了眼時間,問:“對了,你要讓我填什麽?”
淩玿從口袋裏掏出兩張紙,攤開,放在茶幾上,對她招了招手。
沈蓉坐過去,拿起來看了下,一張是申請表格,需要填寫借用單位,用途還有日期。
另一張就有些奇怪了,上面列了很多個問題。
比如:最喜歡的餐廳?最喜歡的明星?最想去的國家?最喜歡吃的食物?
等等。
沈蓉将紙遞給他,問:“這是什麽?”
淩玿湊過去瞅了一眼,十分正經嚴肅地解釋:“這是我們公司的客戶調研表,收集一下客戶的個人喜好,以此能夠更好地改善服務,提高酒店品質。”
淩玿摳了摳眉毛,說:“哎,你就意思一下,随便填一下。”
說完,他又看了看她的臉色,似乎沒有懷疑的跡象,又補充道:“但也不能太随便啊,要根據自己的初心……”
沈蓉擡頭睨他一眼,你還懂初心啊?
門鈴突然響了,外賣送到,是一份蛋炒飯。
中午他故意拖堂會議,餓過了頭。
這會又餓了這麽久,胃其實有些難受。
飯炒得太油膩,蛋絲都找不到幾根,但他坐在餐桌上,還是慢慢吃完了。
沈蓉坐在他對面,只要一擡眼就能看到。
她低着頭,濃密的睫毛垂下來,遮住了眼睑,時而偏頭,咬着筆思考的模樣,還是和以前一樣呆。
那時候剛念初中,沈蓉和他分在了不同的班級。
他是一個月以後才聽說,沈蓉隔三岔五就能收到幾封情書,或者桌肚裏會莫名其妙出現很多巧克力和零食。
那時每天放學都是一起走的,誰先下課,就去空的自習室裏做作業等另一個,然後再一起回家。
沈蓉的數學有些差,每次只要有數學回家作業就很抓狂。
她和淩玿的班級不同,老師布置的作業經常會有交叉,就是她的回家作業,有可能淩玿昨天已經做過了。
有時候,沈蓉和一道題目鬥争了十來分鐘,還是做不出來,就會把作業本往淩玿眼前一推,問:“這道題你會做嗎?”
淩玿盯着手上的游戲機,眼珠子都沒動一下:“不會。”
沈蓉拆穿他:“我問過你們班的同學了,你們老師昨天布置過。”
淩玿繼續充耳不聞無動于衷,沈蓉發出警告:“你再不理我,你上學帶游戲機,我告訴淩峥大哥。”
某人就在等這句話,游戲一關直接往課桌上一扔,發出同樣的警告:“你念初中就談戀愛,我等會和沈聿說。”
沈蓉瞪大着眼:“誰談戀愛了啊?”
淩玿扔出事實:“你最近沒收到情書?沒收巧克力?”
情書和巧克力确實是收了很多,可是她都不知道誰是誰。
情書從沒拆開看過,零食桌肚裏實在塞不下都分給同學了。
這些事情,她雖然都不會給什麽回應,可有人喜歡,心裏還是很開心的。
十幾歲的小女孩啊,哪裏藏得住心事?都從眼睛裏溢出來了。
淩玿一看,就更氣了。
心裏的想法都是,你看,她這馬上要被拐賣還不自知的傻樣!
沈蓉擡了擡下巴,氣鼓鼓地反駁:“那……那巧克力你也給我送過啊。”
淩玿“嘩”的一下站起來,脫口而出:“我能一樣嗎?我那是怕爛牙齒才拿給你吃的,他們是嗎?”
他們當然不是,他們就是想用糖衣炮彈來拐走你啊。
沈蓉氣得腮幫子都鼓了起來,原來這麽多年他給她塞了那麽多巧克力吃,都是為了讓她爛牙齒!
十幾歲的少年啊,他看不到自己的眼睛,不知道眼眸裏的喜歡和嫉妒,溢滿了整個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