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僞裝
第31章 僞裝
溫柚低頭看了眼地上的拖鞋, 乖乖穿上,心髒不安分地撲騰起來。
雲深沒在她面前停留, 放下鞋就走了,挺拔的身影轉進主卧,長腿闊步,失了幾分悠閑。
他感覺血液像熔岩一樣滾燙,方才意外瞥見的旖旎畫面在腦中揮之不去,病态的熱潮卷着生理沖動不斷往下腹鑽, 以前從未有過這樣的時刻,難耐到全身緊繃,呼吸也淩亂得難以調整。
雲深徑直走進洗手間,水龍頭開到最大, 用冰涼的冷水沖臉。
很想再沖個冷水澡,但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 如果真沖了,明天可能會燒進ICU。
這時,一串慢悠悠的腳步聲從外面傳來,雲深驀地擡起頭, 就見洗手間門口出現一道纖瘦的身影,薄薄的衣料掩着令他血脈偾張的身體, 杏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好像有點好奇他現在在幹什麽
這家夥竟然跟着他進來了?
雲深難以置信地直起腰。他細碎的額發被水打濕, 黑得矚目, 有水珠順着他棱角分明的臉側滑下, 墜在微敞的襯衫領口中, 洇濕潔白的布料,透出一種難言的性感。
“你怎麽進來了?”雲深拿一條毛巾胡亂擦了擦臉, 問。
溫柚眨眨眼,淡定地回答:“随便看看。”
她腦子裏其實不太清楚這裏是哪裏,只是下意識地跟着他,想離他近一點。
雲深随手把毛巾扔到臺面上,喉結咽了咽,轉過來瞅着溫柚,冷聲說:“穿成這樣進男人房間?你想什麽呢?”
女孩仰臉看着他,雙眸懵懂地睜着,眼底像蓄了一池春水,清晰倒映出他壓抑着欲望的面孔。
雲深走過去,攜着滾燙的侵略性靠近她:“還不出去?”
溫柚唯一的反應是張了張水紅的唇瓣,似乎想說什麽,忽然又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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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操了。
雲深被她這樣子勾得全身發硬。
穿個吊帶賴在他房間不走,很難不讓他懷疑什麽。
就像一種暗示。
雲深這麽想着,仿佛在為自己沖動的潰決找個突破口,腦中那根繃到了極限的弦“當”地斷開,他忍不住捉住溫柚的手腕,一下子把她拽到自己身前。
隔着薄薄的衣料,肌膚相貼,灼燙的溫度相互傳遞,交融。
男人眸底幽黑,欲念濃得化不開。他擡手掐住了溫柚白皙的下颌,逼迫她将臉仰高。溫柚慌張地抵着他胸口,就見雲深欺身壓下來,鋪天蓋地的男性氣息将她籠罩,他高挺的鼻梁擦過她鼻尖,不知聞到了什麽味道,動作忽地頓住。
雲深視線下移,落在女孩水潤的唇上。他整個人湊得更近,鼻子幾乎貼着她的唇,輕輕嗅了嗅。
好家夥。
這麽重的酒味。
“你喝醉了?”他嗓音極沙啞,低得仿佛只有胸腔在震。
溫柚望着他,先搖了搖頭,然後又點點頭,動作十分滞緩。
雲深一下子明白過來,所有不合理的事情都得到了解釋。
他自嘲地扯了扯唇,強壓下森然湧動的欲望,掐着溫柚下颌的手往上挪了挪,在她粉白如桃的臉頰上重重捏了兩下。
溫柚的臉被他捏的有點疼,她忍不住瞪他一眼,就見男人與她拉開距離,恢複了散漫敷衍的樣子,四周空氣中灼人的熱意也漸漸散去。
雲深松開她臉,神色淡淡地和她錯身而過,走去衣帽間拿了件灰色衛衣出來,不由分說地套在了她身上。
溫柚的腦袋從衛衣領口鑽出來,張嘴呼吸,軟聲道:“好熱啊。”
“忍着。”雲深懶得多看她一眼,走進洗手間,“砰”地把門關上。
等他沖完臉出來,溫柚還站在門外等他。
寬松的灰色衛衣遮到膝蓋附近,只露出細白筆直的兩條小腿。
雲深走出卧室,溫柚亦步亦趨,像個不長腦子的跟屁蟲。
幾分鐘後,門鈴聲突兀地響起。溫柚坐在沙發上,雙手驀地攥緊了,有點想逃,卻被身旁男人牢牢地按坐在原地。
賀宜嘉來到雲深家門口,房門打開,明亮的光線照射出來,玄關後面只站着雲深一人,身姿高大,肩寬腿長,臉色泛着病态的紅,視線冷淡地投來,她不由得心跳加快,唇角揚起弧度。
“家裏怎麽這麽熱?”賀宜嘉拎着一大堆東西走進來,“你發燒了不能悶着。”
雲深根本沒聽她說話,兀自道:“你之前說,想見一見我女朋友?”
賀宜嘉愣在原地,聲音變得幹澀:“她……在嗎?”
“在。”雲深面無表情道,“但她沒必要見你。”
他不喜歡弄出這種沒營養的場面。
聽懂他的話就離開,給彼此留點體面,何必搞得那麽難堪。
直到這時,賀宜嘉仍堅信雲深在撒謊。她知道雲深從來不近女色,而她是他為數不多的女性朋友之一,他的母親對她也很滿意,這樣看來,她覺得自己堅持下去就一定有希望。
賀宜嘉沖雲深笑了下:“我和你只是朋友,我見一下朋友的女朋友,應該沒什麽問題吧?”
“行。”雲深預料到了她會這麽說。
他轉過臉,沖沙發上的女孩勾了勾手:“過來。”
溫柚像被老師點名一樣筆直地站好,扯了扯衛衣衣擺,擡腳走過去。
明晃晃的燈光下,賀宜嘉看到玄關右側緩緩走來一個年輕女孩,長發披肩,膚白貌美,穿着一件寬大的灰色男款衛衣,兩條光裸纖細的腿從衛衣之下露出,踩着男士拖鞋,玉白的肌膚之上浮着淡淡的粉色,整個人像剛從溫泉裏撈出來似的,柔軟、濕熱又妩媚,她這麽個女人見了,都忍不住喉嚨發幹。
溫柚走到雲深身邊,還未站定,一只修長結實的手臂便攬到她肩上,不容置喙地将她扣到他身側。
溫柚心跳很快,沒去看門口那個人,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雲深身上。
賀宜嘉的表情徹底僵住,臉色青白交加,緩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對溫柚道:“你好……我是雲深的大學同學賀宜嘉,你叫什麽?”
就見女孩呆呆地望着擁着她的男人,好似根本沒聽見她說話。
賀宜嘉攥緊了拳頭,又問一遍:“你名叫什麽?”
溫柚這才扭頭瞥了她一眼,像看見什麽惱人的風景,她搖了搖頭,露出不開心的表情,依舊一個字也不肯說。
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酒味,賀宜嘉目光犀利:“她不知道我要來嗎?怎麽醉成這樣。”
雲深:“你的意思是,我從路邊撿了個醉鬼回來冒充女朋友?”
他一邊說,一邊輕輕捏着女孩纖瘦的肩膀,動作親昵至極。
賀宜嘉壓下心底洶湧的嫉妒,鎮定道:“我沒那個意思,只是想認識她一下。”
雲深唇角拉平,還是低估了賀宜嘉的難纏程度。
他摟着溫柚柔軟的身子,心念一動,忽地低下頭去,湊近了些,問她:“你醉了嗎?還記得我是你的誰嗎?”
男人唇邊勾起弧度,帶着玩味,似乎還有幾分引誘。
他已經知道溫柚會怎麽答。
從前她們閨蜜三人喝醉,常常是他護送回家,三個醉酒的癫子會對他喊一些奇奇怪怪的稱呼,漸漸地就成了醉後的習慣。
溫柚點了點頭,長睫忽扇,甜甜地對雲深道:“歐尼醬?”
話音落地,空氣霎時寂靜下來。
男人輕輕挑眉,笑意更甚。
對溫柚而言稀松平常的字眼,落在不知情的人耳中,卻染上了莫名的情趣。
賀宜嘉的臉色走馬燈似的變幻,她終于無法維持鎮定,放下手中所有東西,倉促地轉身離開。
房門應聲關上,雲深這人素來沒心沒肺,毫無心理負擔地掃了眼門口便收回視線。
正準備松手,他忽然發現,自己的腰不知何時被她抱住了。
兩只纖細的胳膊輕輕摟過來,過長的袖子遮住雙手,松垮垮地貼着他腰垂下。
溫柚低下頭去,臉靠着他肩膀,鼻尖埋在他襯衫布料裏頭,不知在嗅什麽。
她依稀記得剛才是他先抱她的,那她回抱一下應該沒關系吧?
他身上很燙,比盛夏的烈日還要灼人,她感覺自己的皮膚都要燒着了,心跳快得能躍出胸口,但她很喜歡這種熱熱麻麻又帶着微微刺痛的感覺,她雙手不由自主地圈住了他的腰,幾根指頭隔着衣服勾鎖住,自以為動作非常地輕柔,非常地緩慢,應該不會被人發現。
女孩身上雖然套着衛衣,但沉甸甸的酥軟倚過來的時候,觸感依然清晰。
雲深吞咽了一下,嗓音低啞地提醒這只醉鬼:“你抱我啊?”
溫柚聞言,搭在一起的手忽地松開。
過了一會兒,她又重新抱了上去,動作帶着依賴,整張臉都埋到他胸前。
雲深不記得她喝醉後有抱人的習慣。
他站着不動,任她抱了好一會。于他而言,這顯然是一場折磨。
見溫柚根本沒有松手的打算,雲深終于耐不住,擡手捏了捏她細白的後頸,迫使她擡起頭來,迎接他的目光。
“喂。”男人扯着唇角,低啞的嗓音含笑,胸腔輕震着,像深夜野林中哔啵燃燒的篝火。他居高臨下望着她的眼睛,語調拖長,慢悠悠地道,
“抱這麽緊,是不是喜歡我啊?”
溫柚聞言,瞳孔猛地緊縮了下。
她立時縮回手,像被觸發了大腦最深處的底層邏輯,又像是一種條件反射,她飛快地搖頭,語速也很快,擲地有聲:“沒有,絕對沒有!”
……
雲深笑意凝固在唇角。
他本來只是開個玩笑。當然,也有那麽一丁點期待她的回答。
他眼神的溫度迅速冷卻,見她好像對他避之唯恐不及,好像喜歡他是一件多麽不能接受的事,他心底湧上來一股說不清的煩躁,腦袋像針紮似的疼。
溫柚喝醉後做什麽都慢吞吞的,這會兒卻突然反應極快。雲深頭疼得沒留意這點反常,他擡手揉了揉了脖子,滿臉黑氣,見溫柚像個兔子似的轉身要跑,他伸手抓住她衣領,毫不客氣地把人拎回來。
“什麽意思?”雲深冷冰冰地睨着她,“抱完了就跑?”
“那你要怎樣?”溫柚口舌伶俐地把問題抛回去,在雲深看來,她簡直一臉的滿不在乎、寡廉鮮恥,像個用完了就扔的負心女。
雲深被氣笑了:“你是不是找揍?”
溫柚雙目圓睜:“你要打我?”
“……”雲深哽了下,和醉鬼無法正常溝通,他幹脆就坡卸驢,抓着她手腕道,“咱倆找個地方打一架。”
“我打不過你。”溫柚掙紮起來,甚至放聲尖叫,“救命啊!”
……
似乎從剛才的某個問題之後,溫柚就突然切換了醉酒人格,從溫軟聽話的小綿羊,變得特別叛逆,整個人從頭到腳都寫着拒絕。
“我做啥了你就叫?”
雲深頭皮一陣發麻,擡手捂住了她的嘴,之後幹脆把她整個人扛到肩上,抓着她的腿把人往起居區帶。
如果她今晚沒有喝醉,他可能會把她扛進主卧。
真的打一架。
可惜她喝醉了。
趁人之危的事兒,他做不出來。
如果他記得沒錯的話,溫柚這家夥酒醒了不會斷片,今晚發生的事兒,她應該大部分都會記起來。
思及此,雲深忍下了一切不該有的親近舉動,扛着溫柚走進她的房間,丢沙包似的把她扔在床上。
溫柚摔到柔弱的床上,整個人懵了下,終于安靜下來。
這是雲深第一次進她的房間。
生活用品很多,裝飾品也很多,到處都色澤溫暖,和外面似乎是兩個世界。
房間裏酒氣很重,雲深皺了皺眉,看到地上有好幾灘水,吹風機和瓶瓶罐罐散在地上,一不小心就會踩到摔跤。
他沒多看,徑自離開這裏。
約莫一刻鐘後,雲深帶着一碗醒酒湯回來,毫不客氣地把快要睡着的溫柚從床上拎起來,逼着她喝完再睡。
溫柚眼睛幾乎睜不開,捧着碗一口一口啜飲,溫熱酸甜的湯水順着喉嚨滑下,她發脹的腦仁漸漸變得舒馳,翻滾的腸胃也平息下來,一股股暖流在身體裏游走,惬意的感覺一直延續到夢裏。
她睡得很實,幾乎一點也沒受到宿醉的影響。
一覺睡到大天亮。
次日,溫柚蘇醒時,頭稍微有點痛。她扶着額坐起來,茫然地掃看了一圈房間。
遮光簾攏得嚴實,室內很暗,難辨晨昏。
溫柚爬下床,拉開簾子,讓明亮的光線闖入房間。
地面幹淨,桌面整潔,所有物品都擺放得整齊規矩,晨光透過玻璃門照進洗手間,能看到光滑的瓷磚反射的清澈光線。
溫柚站着不動。腦子裏突然“砰”地一聲,有什麽東西像世界起源的奇點一樣爆開了。
昨天。
她的房間。
明明不是這個樣子。
溫柚沖進洗手間,只見浴缸光潔白淨,置物板豎在角落,威士忌、酒杯、滿地的精油和泡沫通通消失不見,整個空間像經歷了一場溫柔的洗劫。
溫柚目光轉向角落裏裝得半滿的髒衣簍,猶記得她昨晚喝得醉醺醺,并沒有心思收拾亂丢在地上的衣物。
不會吧。
她站在明亮的洗手間裏,轉頭看了眼鏡子。
明淨的鏡面映照出她緋紅的,略顯浮腫的臉,以及身上這件陌生的灰色男款衛衣,衣料散發着極淡的岩茶香,無情地催化着溫柚的神經,關于昨夜的更多記憶和畫面在她腦海浮現。
溫柚雙手捏住衛衣下擺,站在鏡子前,猛地将衣服掀起脫掉。
看到鏡子裏只穿吊帶睡裙的自己的模樣,溫柚再也控制不住,“啊”地尖叫起來。
盡情發洩一通之後,她像被抽幹了靈魂,渾渾噩噩地走出洗手間,跌坐在床邊。
溫柚拿起手機,直到這時,才看見雲深昨晚發來的幾條消息。
他讓她假扮他的女友。
所以他根本沒有帶女人回家過夜。
是她占蔔的時候受情緒影響,解讀出了錯誤的含義。
溫柚雙目茫然,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崩潰。
她在雲深面前,已經一點臉面都不剩了。維系了那麽久的精致美好都市女性形象,一夜之間,崩塌成了醉醺醺的神經病暴露狂。
溫柚摸了摸幹澀的喉嚨,換了身得體的居家服,小心翼翼地走出卧室,去廚房拿水喝。
要不她躲出去住一陣吧?她真的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面對雲深……
溫柚一邊喝水一邊思考自己能躲到哪裏去。
腦海中依舊滾動播放着昨夜發生的一件件事,清晰的思維介入,讓溫柚忽然察覺到,雲深的狀态好像不太對勁。
他昨晚一直咳嗽,全身滾燙,臉色泛着病态的緋紅。
賀宜嘉到的時候,好像也說了“發燒了不能悶着”這樣的話。
他可能得流感了,而且處在症狀最嚴重的時期。
意識到這一點,溫柚心口縮了一下,很擔心,下意識就往主卧的方向走去。
看到那扇深胡桃色木門,她停下腳步,心髒咚咚直跳,捶得她胸口泛疼。
她依稀記得,昨夜她傻乎乎地跟着他進了主卧,他走過來捏住了她的下颌,目光幽暗,好像要将她拆吞入腹。
應該只是……
湊近了聞聞她的味道吧……
溫柚閉上眼睛。
另一種想法在心裏油然而生——
也許他經受不住她這個暴露狂的誘惑,某一瞬間,真的想要和她發生什麽。
溫柚的腦子要裂開了。
她選擇相信第一種推測,要不然,她今天一定沒有勇氣敲響這扇門。
溫柚立在主卧門前,深吸一口氣,輕敲兩下,強作鎮定地問:“學長?你醒了嗎?”
“學長,你現在還好嗎?”
都快到中午了。
應該醒了吧?
門後非常安靜,沒有傳出任何聲音。
溫柚又敲了幾遍,仍舊得不到回複。
她在門外踟蹰許久,終于,擔憂的心情蓋過了忸怩,她輕輕擰動門把手,道了聲“我進來了”,輕手輕腳地踏進幽暗的卧室。
房間裏漆黑一片,只能憑借門外漫射進來的光線,依稀照亮房中的景象。
空氣中湧動着熟悉的灼熱氣息,男人側躺在寬闊的大床上,正好面對着門口這邊,溫柚看到他閉着眼,眉心微蹙,身體裹在被子裏,只露出一張燒得通紅的英俊臉蛋。
她腳步不由得加快,一路走到床邊,緊張地低聲問:“哥,你感覺怎麽樣了?”
雲深聽到她聲音,眼皮動了動,被子扯上來遮住下半張臉。他捂着嘴難受地咳了兩聲,忽然睜開眼,漆黑的眸子如野獸攫住了獵物,聲音嘶啞,語速極緩慢地道:
“現在幾點了?”
“你怎麽不等我死了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