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阿爹相驢
第28章 阿爹相驢
半盞茶後,粱聿抱着兩刀紙,拿着兩枝雞毛筆,兩枝這店家自制的羊毫筆,在店小二熱情的“小秀才下次再來”的恭維話中和九郎一前一後出了店鋪。
“這小二這般無禮,你還買他家的筆做甚!”腳都還沒完全邁出這店家,九郎就憤憤不平道,又與粱聿說,“我都與你說了,去對面,那是我家的店,我拿最好的紫毫筆贈你弟弟!你還買這破筆作甚!”
粱聿知眼前漂亮的小書生是好意,他對他露出一個自從相遇以來可以說是最真誠的笑容了。
“無功不受祿,本來就是我要買禮物送給幾個弟弟,用你的東西反而失去了我這個做兄長的心意。
況且我家也不是合适用那些貴重的筆的人家,弟弟們見了好筆,怕是練字都要戰戰兢兢怕用壞了筆,還是雞毛筆和這普通的筆最合适了。”
“可是……”九郎還想要說些什麽勸勸他,卻見粱聿把手遞向他。
“送你的,其實普通的筆,也可以寫出漂亮的字。”
九郎呆呆接過,這恐怕是他此生收過最簡陋的禮物了。
“大郎,走了。”聚賢堂門口傳來梁大郎他阿爹喊他的聲音。
“回見,九郎。”
聲音漸漸遠去。
“阿爹,你在裏面和掌櫃的談了什麽?”是粱聿歡快的聲音。
九郎都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聽到梁大郎和他的道別,再擡頭的時候,眼前已經沒有了梁家父子的身影。
“他走了啊……”明明只是一支再普通不過的筆,卻被漂亮的小少年小心翼翼護在手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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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阿爹走遠的粱聿,一邊走一邊路上還要問他老爹悄悄在和掌櫃的關起門來說什麽。
粱勉沒好氣看一眼蠢蛋兒子,平時看着乖,一搞事就來個這麽大的,他個做阿爹的還不給蠢蛋兒子兜着點底?
你說他精明吧,這眼神裏透露的都是清澈的愚蠢,但你要說他不聰明吧,做什麽事情都有模有樣的,像這活字印刷術還有蠟紙油印,他壓根就不信什麽瘋乞丐古書,四郎尿濕的說辭,估計還是這不知乖傻的兒子自己弄出來的。
剛剛粱勉和榮四掌櫃的談的就是活字印刷術、蠟紙油印二法的方子。
茲事體大,這樣對未來整個讀書人乃至整個國家都有巨大影響的兩樣技術,怎麽能夠随便讓人使用?
方才粱勉在屋子裏與榮四掌櫃的談的就是這事,不過談話的內容就不合适眼神還透露着清澈愚蠢的兒子知道了。
他還早了十年!
“小孩子家家,打聽什麽什麽大人的事!”粱勉拍了一下傻兒子腦袋。
“阿爹,你給榮四掌櫃的銀子了嗎?人家給我刻印漫畫雕版,畫了不少錢了,不能讓人家吃虧!”
傻兒子還在後面扒着他追問。
“給了給了!”粱勉沒好氣,到底是誰吃虧?
就你這倆方子,買他揚州榮家主支或許不夠,買他一個旁支,綽綽有餘了!
父子兩個聲音伴随着一輕一重的腳步聲走出了文思街。
“咦,阿爹,你怎麽來西市?”粱聿本來是跟着阿爹走的,但是走着走着發現這路不是去外祖家的,他阿爹怎麽帶着他來了販賣牛馬牲口的西市?
“阿爹,你要買馬?”粱聿一臉驚恐。
他很難不驚恐,因為這個時代的馬就像現代的保時捷、法拉利。
你想想你才賺了一棟房子的首付,你爸爸就要用你的辛苦錢買超跑,這很難不讓人驚恐。
粱勉涼涼瞥了某個賊小子一眼:“怎麽?你都花兩千兩銀子做漫畫小報了,你爹買匹馬都不成?”
粱聿脖子一縮,見勢頭不對,立即裝乖:“行,行。”
怎麽瞧着老爹這氣不順的模樣,還打算秋後算賬?
粱勉收回涼涼視線。
在粱聿膽戰心驚的視線中,二人路過了賣馬的販子,走向後面拴着的青皮驢子。
粱聿立即松了一口大氣:幸好幸好,阿爹還有點B數,知道咱家是啥家庭,沒有乍富,便要買寶馬!
青皮驢子等于自行車,一輛自行車,他們這個家庭還是消費的起的!
若是走在前頭的粱勉能聽到兒子的心聲,必然是要嗤笑一聲的。
還乍富,五百兩銀子,在他眼裏當得什麽?當年他阿翁富裕時,五百兩金子都能讓他扔着玩。
傻兒子把他的眼皮子看的也太淺了。
粱聿瞧着阿爹不是要買寶馬,腳步也輕快了幾分,跟上他人高腿長的阿爹。
瞧着阿爹捏着一只俊俏驢子的嘴巴掰開左右看着,一副行家模樣,粱聿驚訝道:“阿爹,你還會相驢?”
“嗯。”粱勉板着一張臉,沒有應下也沒說不會。
但實際情況是他一個讀書人,使得各類字體詩文,哪裏認的得驢子?
和粱聿一樣,也不過是看這頭長的最俊俏,過去胡亂裝一下行家,免得驢販子把他當不懂門道的生手,開高價賣他病驢子。
不過到底還是不懂,粱勉左看右看,決定還是選最俊的那頭。
正當他要張口的時候,旁邊插進來一道聲音。
“少郎君,那頭驢子雖生的俊,還是壯年,但牙口不如這頭齊整。”來人是一個瞧着鶴發童顏的健壯老者,他手上還牽着一頭生的灰撲撲不怎麽起眼的驢子,話說到這裏,又用腳尖點了點地上幾坨糞便,示意粱勉瞧。
“這才在此處站了不多時,拉了這一大泡稀屎,想來腸胃定然也不怎麽好,少郎君還是看看這頭,雖然不起眼,卻是一只好驢。”
老者讓粱勉看自己手裏牽着的那頭驢子。
“你這家夥——欸?!”販驢的販子張口便要罵是那個不懂規矩的,來搶他家的生意,定睛正眼一看,這老者手上牽着的不還是他家的驢子嗎?
在看着老者穿着說話,應當是哪家的仆人。
驢販狐疑看這二人,這哪家的郎君又趕的那門子的風雅,衣裳穿的還沒有自家的仆人身上料子好。
“老仆,拜見少郎君!”不顧西市地界滿是牲口糞便的道路,這鶴發童顏的老者便要對着粱勉行大禮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