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寝室裏人陸陸續續回來了。

王壯, 這位608寝室最潮流最愛逛街的男人拎着袋子推開門喊:“兄弟們,我剛逛街回來。”

“他不是在逛街,就是在去逛街的路上, ”劉聲吐槽, “我總覺得他當初應該報時裝專業。”

“……”

王壯:“其實真有這個想法。”

有時候, 寝室裏人也會聊聊自己關于未來的一些暢想,他接着說:“我真不一定從事本專業的工作, 學了之後感覺不是很适合我,不過現在說這些都還太遙遠,想多了容易焦慮。”

幾人随口扯了幾句, 所有人都在聊天, 某兩個不參與聊天的人就被襯得特別明顯。

王壯也拉開一把椅子, 坐下随口說:“你倆怎麽怪怪的。”

其實他說這話自己都沒當回事, 只是覺得他倆今天特別安靜,他詞哥安靜得滿臉通紅就算了,就連坐邊上的虞哥也一只手抵着下巴, 頭埋下去一點,回避其他人的視線。

虞尋稍微擡了一下頭:“怪什麽?”

王壯:“怪……”

虞尋:“怪用心學習的吧,忙着寫作業。”

王壯的視線落在他和雲詞面前的課本上, 同為法學生,對今天的作業量發出了一聲質疑:“是嗎?我感覺今天留的作業不多啊。”

“……”

雲詞知道自己再不說話, 就顯得更可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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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自己那本書拿回來,猛地合上, 然後起身離開想長桌, 離邊上這人遠一點:“剛開始寫, 不行嗎。”

王壯:“行, 真正的勇士就是在熄燈前一刻寫作業的。”

……

之後, 虞尋和雲詞兩個人又恢複了沉默。

虞尋捏着筆,餘光瞥見雲詞洗漱後連爬梯都沒踩,直接手上發力,三兩下翻到上鋪,然後拉上被子,之後再沒了動靜。

-

次日,周末。

“歡迎光臨。”

流子站在店門口,拖長聲調喊。

降溫後,南大東門人流量也減少了,行人來去匆匆,他站在布置好的彩帶和燈球下,木着臉等下班,喊了幾聲後幹脆迎街蹲下了:“……今天沒什麽人,要不趁老板不在早點閉店算了。”

流子這人,以前擅長逃課,現在也擅長翹班。

但他說着,發現虞尋沒有反應。

他扭頭,看見他虞哥今天照片還是照拍,對着他那張臉咔嚓咔嚓亂拍了好幾下,然後低着頭擺弄手機,半天也沒再擡過頭。

微信聊天界面上。

白色頭像從昨晚開始,就再沒有動靜。

他發過去的照片和消息,不知道對方是不是壓根看都沒看。

如果不是雲詞用質疑的方式試圖推開他,他不會沖動說那麽直白的話,也不會讓兩個人之間的空間一下縮減至此。

流子品了那麽多天,品出了一些什麽:“……你等誰消息呢。”

虞尋沒有回避,說:“一個很重要的人。”

流子:“?”

虞尋又說:“雲詞。”

這兩句話連起來,很怪。

但流子轉念一想也沒毛病。

宿敵,某種角度上來說也算是很重要的人。

至于他虞哥為什麽等消息,雲詞那小子為什麽不回,就更好理解了。

這是海底撈戰術的勝利。

“他現在心情肯定不好受,”流子随口說,“一時間無法接受也正常,讓他緩緩吧。”

片刻,虞尋認同了他說的話,對着聊天框發過去最後兩句,收起了手機:“你說得也對。”

與此同時,李言寝室。

李言癱在床上,睡到中午才醒來,醒過來就發現雲詞跟他們寝室鎮寝物似的,做在寝室靠門口的那張椅子上:“……你對着手機,怎麽這個表情。”

“?”

李言:“一臉想把手機扔了的樣子。”

雲詞對着手機屏幕,手指緊繃着:“不止。還想砸了。”

手機屏幕上,虞尋發來好幾張自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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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完全都是自拍,有一張拍的是一只路過甜品店大玻璃窗,蹲着往店裏看的貓。白貓。有點驕傲的樣子,好像對店裏的甜品感興趣,但又不屑進來。

緊接着,照片後面還跟了兩個字。

yx:[像你。]

……

一只貓,哪裏像。

消息記錄裏顯示隔半小時後,下一張照片拍的是桌面小擺件。

跟着的也有一句:[也像你。可愛。]

就是看什麽都像他是吧。

雲詞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還要看這人的消息。

他盯着手機半天,最後想,只是免得他又發些莫名其妙來不及制止的瘋。

再往下。

yx:[要不理我到什麽時候。]

最後兩句。

yx:[我的問題。]

yx:[我不該提接吻。]

……

還他媽提。

“哐”地一聲。雲詞手機是真掉地上了。

李言被吓得差點從床上跳起來:“我操!這麽大火氣!我知道你不好受,但你先別急,手機砸壞了可不值當,我沒起床呢,現在集結人手過去打團估計有點來不及——”

雲詞把手機撿起來:“手滑。”

李言覺得很難說真是手滑還是戰後未平息的餘怒。

雲詞沒再說話。

他把手機扔桌上,之後沒再看消息。

周末大家的生活都很閑散,李言寝室人不多,一半出去約會了,另一半在寝室打游戲睡覺。說到約會,李言表示:“還得是大學。我舍友這禮拜都約會三個了,不同類型,不同專業。”

他一邊躺一邊說:“說起來,有人追你嗎?”

雲詞剛擰開一瓶礦泉水,水瓶差點又被捏爆了。

“沒有。”

李言:“不應該啊——”

雲詞打斷:“說了沒有。”

李言心說沒有就沒有,兇什麽兇。

一直到晚上,雲詞都在猶豫今晚要不要回去睡。

等到八點多,他擱在桌上,大半天都沒再碰過一下的手機開始響了起來。

[“yx”邀請你進行視頻通話……]

雲詞點了挂斷。

兩秒後,手機又響起來。

李言在邊上問:“誰啊,一直給你打電話。”

雲詞剛想說騷擾電話,不用理。

手機不再響了,但聊天界面多了幾句話。

yx:[接電話和見面]

yx:[選一個]

yx:[不選的話,默認你想跟我見面了。]

“……”

雲詞被捏住七寸,完全沒有掙紮的餘地,比起和虞尋面對面聊上次的事,視頻通話可能确實更能接受些,畢竟隔着網絡,留了一絲空間。

他站起來往寝室外走,對李言說:“我接個電話,有點事。”

“不是什麽很重要的電話,”他抿着唇,莫名強調,“就是随便接一下。”

聽見這句補丁的李言:“?”

他什麽都沒問啊。

雲詞接起電話之前,對着“視頻”兩個字看了幾眼,很不适應。

他平時和李言他們聊天,連語音都很少發,尤其是超過三十秒的語音條直接忽略處置,更不會打電話。

平時聊天能用兩個字回複的絕不多打一個字。

算起來也就之前和虞尋打過兩次語音通話。

他在走廊拐角找了個沒人經過的地方,手指頓了下,點了“接受”。

屏幕立刻跳轉到視頻通話界面。

出現兩個鏡框,一個他的,一個對面的。

雲詞轉了下手腕,盡量讓自己的手機鏡頭歪着,只拍到半截臉。之後想了想,手腕又轉了下,幹脆對準邊上的欄杆。

虞尋的聲音傳出來:“你人呢。”

虞尋又說:“看不到。”

雲詞:“看我幹什麽。”

虞尋的鏡頭在晃,聲音也跟着晃:“打視頻不就是想看你。”

他倒是在外面,看動靜是在走路。鏡頭怼着臉,平時在報備照片裏那張臉此刻變得更加生動,街道和路燈燈光暈開,變成柔和的光。

但他那張臉還是和柔和兩個字完全不沾邊,反而襯得妖氣更重。

“有事說事。”

雲詞不去看他,聲音硬邦邦的,“說完我挂了。”

虞尋“哦”了一聲,意外地沉默了幾秒,在這幾秒間,視頻通話裏只有他走路時帶過的風聲,還有校園裏學生騎自行車追逐的背景音,

他眼神微微垂下:“……別不回我消息吧,小詞。”

“……”

他這幅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自己欺負他。

雲詞作為被招惹的那個,一下失去了立場。

“我追你是我的事,喜歡你也是我自己的事,你不用在意這些,”虞尋沒有再繼續往前走,他在一棵樹下站定,“就把我當普通朋友相處,行麽。”

雲詞壓着火:“誰普通朋友會——”會說想接吻。

“是我沒有分寸。”

“那兩個字,下次不說了。”

虞尋又擡起眼,這張平時總在他面前晃悠的臉出現在視頻裏,五官沒有任何不同,按理來說不應該,但隔着屏幕以視頻的形式出現,又好像哪裏都不一樣了。

這人剛說完“下次不說了”,又補了句:“等以後在一起了再說。”

“……”

這就是你的分寸?

虞尋沒有半點不好意思,剛才的“小心翼翼”仿佛一場錯覺,他是真覺得自己這次已經特別有分寸了。

雲詞啞然,但虞尋已經退到“普通朋友”這步了,他再揪着就顯得自己過分在意。

視頻通話時間一秒一秒增加着。

雲詞正想找個合适的時機挂斷,卻見虞尋翻轉了相機鏡頭。

原先對着臉的鏡頭,此刻對準了他周圍的景物。

街道。夜裏的燈。兩旁的樹。

鏡頭晃了一下,最後對準的是他頭頂那片夜空。

視頻通話打破了兩個人身處不同地點的屏障,讓兩個世界拼湊成了一個。

“看星星。”虞尋在手機另一端說。

很不顯眼,夜色太暗了,雲詞很仔細才看見夜空中閃爍的那片微弱星光。

虞尋突然又說了一句:“也像你。”

“什麽?”

“星星,”他說,“像你。”

這是他今天說的第三次“像他”了。

從貓到擺件,現在幹脆離開地球表面變成了星星。

離開鏡頭後,虞尋的聲音成了這片夜空的背景音:“可能喜歡一個人,所以看到什麽都覺得像。”

“無論是可愛的,有意思的,還是閃着光的,總之所有能吸引注意的東西,都會覺得很像。”

喜歡你。所以這世間能讓人駐足的萬事萬物,都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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