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消防通道裏燈光有些暗。

兩個身影遠遠看去, 像是交疊在一起似的。

雲詞被捏住下颚,強迫着仰起頭,吻到最後近乎窒息。

但虞尋還是沒有放過他, 他錯開的一點角度, 下一個吻落在雲詞嘴角, 然後一路順着往下,在下颚處親了一下, 又在他脖子上親了一口。

親着親着,虞尋覺得襯衫礙事,又擡手把最上面一顆扣子解開了。

最後一個吻落在很暧昧的地方, 鎖骨上隐約看得到一片緋紅。

……

李言腦袋嗡地一下。

運轉不過來, 直接燒冒煙了。

他想起在網吧打游戲的時候, 手機推送過的那個廣告頁面:他和他!水火不容!摁在牆上!狠狠親!

這幾個關鍵詞在他耳邊嗡嗡作響, 并且嚴絲合縫地和眼前的畫面重疊在了一起。

李言用最後一點理智,控制自己的脖子,往流子的方向轉動, 想看看流子現在是什麽反應。

流子正在狠狠掐自己的手心:“做夢。我操,我在夢裏。”

“……”

李言維持着很懵的狀态,問他:“痛嗎。”

流子一邊掐, 疼得龇牙咧嘴:“當然痛,痛死老子了!”

李言又懵, 又有點清醒:“那就可能不是在做夢。”

“……”

所以這個世界怎麽了。

人對視線的覺察力很敏銳,而且雲詞本來就整個人高度緊繃, 生怕被誰撞見。他隐約覺得有誰在往他們這個方向看, 視線如芒。

他手指淺淺插進虞尋發間, 讓這人停下。

然後他半睜開阖着的眼, 往邊上瞥了一眼。

消防通道入口處, 空空蕩蕩,只有一扇沒關緊的門。

“怎麽。”虞尋問。

“好像有人。”雲詞說。

他說完,又補了一句,“可能看錯了。”

“不重要,”虞尋毫不在意,想着估計是學生會那幫負責布置舞臺的人,“就算看見也沒事。”

-

禮堂後門,公園花壇附近。

流子蹲在花壇上,看起來和往常沒什麽兩樣,像個街溜子,但是人不抖了,他這次蹲得很端正。

李言站着。

兩人無聲對視了一會兒。

剛才他倆從消防通道逃出來的樣子,實在太狼狽。

被風吹得清醒了點,一些平時沒被人注意到的蛛絲馬跡逐漸浮現在兩人腦海裏。

比如什麽紅玫瑰白玫瑰的。

難道是這兩人在秀恩愛?

流子先開口:“你之前說,雲詞在談戀愛。”

李言:“你也說虞尋有對象了。”

“……”

流子:“他們不會……”流子抓抓頭發,“操,我說不下去了。”

李言:“我們先冷靜點,可能事情并不是我們看見的那樣。”

流子:“?”

流子:“可老子兩只眼睛都他媽看見了。”

李言倔強地說:“眼見也不一定為實。”

即使鐵一樣的事實擺在他們面前,一想到這兩位在西高整整打了三年,提到對方都恨不得把對方趕出學校。

這種名副其實的死敵,怎麽,可能,在,接吻。

流子:“那事情是怎麽樣?”

李言心說我他媽怎麽知道。我就這麽一說。

“我們現在跳不出這個思維模式,”李言說,“因為當局者迷——我們可能需要求助一下其他人。”

流子琢磨着:“他倆這個事,跟周圍的人也不好說。”

他一拍膝蓋,“去找個情感主播連線問問?我有個傻逼室友失戀,就連過這玩意兒。”

他倆身上還穿着那件全組統一的舞臺服,那件單薄的白襯衫,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兩人随便點進一個直播間,刷了十塊錢的小禮物後開始匿名連線。

“喂?”

流子不太熟悉這個流程,對着手機喊:“到我了是吧?聽得見嗎你。”

主播是個男生,號稱談過八百次戀愛,專治感情裏的各種疑難雜症:“對對對,有什麽情感問題?”

流子說:“不是我,是我一個朋友。”

主播聽過八百次這種說辭:“我懂。”

這個“懂”怎麽說得那麽微妙。

但流子也顧不上那麽多了:“我一個朋友,他平時很讨厭一個人,仇家知道嗎,就這種身份,但他倆好像……好像親上了。”

情感主播說:“聽着像由恨生愛。”

李言插話:“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流子表示贊成:“就算人都死絕了,他倆也不可能在一起。”

流子又“啧”一聲:“你思維能不能開拓點,就不能給我們提供點其他的可能性?”

情感主播有點受不了他們了:“你們想要什麽可能性啊,那不然呢?他們難道在用嘴打架。”

李言和流子終于聽見了自己想聽的答案,迫不及待追問:“你別說,你還真別說,真有這種可能嗎?”

情感主播:“…………”

連到了兩個傻子。

-

文藝彙演圓滿結束後,學長請客吃飯。

學長:“雖然咱們這個節目果然很糟糕,但是,咱們節目的應援絕對是全場最強的,應援效果也是一種效果。”

“總之大家這麽長時間準備節目辛苦了,我定了幾桌位置,大家換好衣服就可以過去了。”

他清點了一下人數:“李言,柳知人呢?”

雲詞和虞尋從消防通道回來才換衣服,已經算是回來晚的那撥了。

他看了眼,确實沒找到李言。

想了想,低頭發了條微信過去:[人呢。]

李言也沒回。

雲詞又把飯店地址發了過去。心說這人不知道在幹什麽,但等他看到消息,晚點應該會過來。

所有人跟着學長往校外走。

還是火鍋店,上次那家。

李言和流子最後到,只是進來的時候兩個人面色都有點不太對勁。

有人開玩笑說:“遲到的罰三杯啊。”

流子平時是那種會說“老子你也敢罰”的人,他一進來直接悶聲幹了三杯茶水。

李言也一言不發的喝了,然後在雲詞身邊的空位上落座。

“怎麽回事。”雲詞察覺到不對,手肘碰了下他。

“沒怎麽。”李言說話別別扭扭的。

“看起來不像,”雲詞說,“又跟你爸吵架?”

李言坐在他邊上,再隔着一個位置就是虞尋。

沒錯,他表舅和虞尋是坐在一塊兒的——這擱以前,雖然他也會不解一下,但很快就能反應過來,這純屬是為了膈應對方讓對方吃不下飯的陰招。

李言大腦還是處于超載狀态,沒想好的借口,雲詞卻幫他想了,一口應下:“啊,對。我爸跟我吵架,吵了半小時。”

另一邊,虞尋用筷子頭輕點了下流子的碗碟:“去哪兒了。”

流子腦子也轉不動:“扶老奶奶過馬路。”

“……”

虞尋聽出他在胡扯,但想着他也許有什麽事不方便說,也沒追問,只戲谑地給了他一個臺階下:“挺正義,熱心市民。”

飯桌上,菜很快上齊了。

學長客氣地吆喝:“菜都上齊了,大家趁熱吃。”

的确是菜。

整整十幾盤蔬菜。

學長解釋了下:“咱們話劇社,經費有點不足。況且多吃蔬菜對身體好。”

大家對蔬菜的熱情度并不高,于是沒吃幾口,興致缺缺,注意力很容易被其他事物吸引。

比如,李言發現雲詞的蘸料可能調得有點辣。

他吃了幾口後,皺眉喝了好幾口水。

然後坐在他邊上的虞尋很自然地擡手把自己的調料碗跟他的對調了。

他那碗是一碗麻醬。

不辣。

“……”

李言手裏的筷子抖了一下。

撞見消防通道裏那幕之後,他很難再解讀成這是虞尋對他表舅的羞辱。

轉換視角後,他還發現了很多類似的細節。

比如雲詞涮菜的時候,袖子有點長了。

他自己都沒注意到,但虞尋很快幫他挽了下袖口。

這時,他們這桌的菜已經涮差不多了,大家都放下筷子開始閑聊:“去論壇看看,有沒有人拍我照片,我今天還特意化了個妝,應該有人會被我的魅力迷倒。”

“你覺得你能比得過那倆……?有人在意你?”

“……”

那倆也放下了筷子。

兩人的手都不動聲色,順勢垂下去,隐在桌布底下,看不見動作了。

李言不知道怎麽想的,鬼使神差,假裝筷子掉地上,彎下腰朝桌子底下探了一眼。

這一眼。

他看見了桌子底下。

兩個人牽着的手。

還是十指相扣的那種。

……

李言感覺自己的雙眼,一陣刺痛。

這倆人的這兩只手,以前不是這麽用的。

以前恨不得一拳招呼在對方臉上啊啊啊!!!

他手速很快地掏出手機,直起身前對着這兩人牽在一塊兒的手拍了張照。

然後他翻了半天微信列表,才找到一個備注叫“傻逼二號”的聯系人。

傻逼一號是虞尋。

傻逼二號是虞尋他小弟。

李言和流子八百年不聊天。

以前高中因為個什麽活動加上好友之後,從沒互相聊過。

李言:[dd]

流子也在玩手機,回得很快。

傻逼二號:[?]

傻逼二號:[你誰?]

李言:[我李言。]

流子納悶了:[…………我怎麽會加你,我要知道是你肯定不通過。]

李言:[當初耍了點計謀,潛伏了一下。]

流子:[md。]

李言現在頗有種要瘋一起瘋的感覺,把剛才拍的照片發了過去。

流子的眼睛也刺痛了:[…………]

流子還是不願面對:[有沒有可能]

流子:[他們在掰一種很新的手腕。]

李言:[你說服得了自己嗎。]

流子:[……]

流子面色如常,腿也還在抖動,但內心越來越慌。

他一慌,就容易多喝水。

水壺在雲詞那邊。

他本來想伸手拿,結果雲詞注意到了他這邊。

雲詞對流子的态度,比之前好很多,雖然每次都堅持不過兩句話,但每次開端都還是會盡量客氣點,于是他順手幫他倒滿了。

當然,他也沒指望流子會領情。

甚至已經做好了等會兒和流子開罵的時候,他要說點什麽不帶髒字的詞。

交戰多年,條件反射,流子的第一反應确實是想罵人。

要你多管閑事?

然而,下一刻。

流子磕磕巴巴地說:“……媽的謝、謝謝。”

雲詞沒想過這輩子還能從流子嘴裏聽見“謝謝”這兩個字。

他覺得有點稀奇。

于是又說了一句:“給你倒個水,就一句謝謝?”

流子沒讓他滾,說:“那你要聽什麽。”

雲詞:“再說一遍,我跳得怎麽樣?”

流子把“稀巴爛”三個字咽下去,居然給了點面子:“你那舞跳得,還算他媽可以吧。”

雲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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