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 44 章
冬去春來，因為拘在一方院子裏，很有些不知春花秋月何時了的寂靜。
檀香在年前還時不時露面，打過了年便再沒出現過，周圍全都是多爾衮的人在守着。
爾雅和田寶根姐弟兩個偶爾還會看着院子門口，露出些渴望的神色，梁九玉就一直懶懶的，總是躺在叫人做好的搖椅上，捏着話本子，一日一日的看，一點都不着急。
論宅得住，沒人能比得過梁九玉，她大學剛畢業那會兒，有各種各樣的外賣和服務，她最長有一年時間都沒出過門，如今還有人伺候着，就更別說了。
剛過完年那會兒，還時不時能聽到吵嚷的聲兒，自從過了驚蟄，就再沒聽過動靜了，反倒是院子裏許久沒響起的絲竹又淺漫靡麗起來。
“主子，外頭有人來了。”爾雅端着一盞銀耳雪梨羹從外頭進來，因外頭下着雨，她先關上窗戶，才輕聲道。
自打來了秋苑，在檀香的調-教下，爾雅和田寶根就都開始叫主子了。
姐弟兩個也知道了梁九玉的身份，他們沒什麽情緒，畢竟天下都成了金人的，他們伺候誰不是伺候呢能在這風雨飄搖的時候保住命，吃穿不愁，就足夠他們感恩了。
“嗯，找秦老板的嗎”梁九玉漫不經心翻着書問道。
這幾日也不是沒有人來，若是沒有吩咐，秦老板也不會讓舞女們練習起來，看樣子動蕩是塊結束了。
“嗯，奴婢瞧着是進了前院。”爾雅道。
過了年，他們就從地下搬到了地上，不管是因為大玉兒還是因為多爾衮，秋苑上下都沒人敢慢待了梁九玉，她如今住在秋苑最豪華的一座院落中，景色比照江南建設，小橋流水，假山綠樹，特別有韻味。
沒等梁九玉說什麽，外頭就聽見田寶根大聲道: “主子，秦老板帶人來給您請安了。”
梁九玉有些驚訝，她沖着爾雅點了點頭，自己從躺椅上坐起來，沒有挪動地方。
爾雅引着一行人進門，秦老板兀自跪在一旁，兩個看着特別體面的嬷嬷上前深蹲: “奴婢給格格請安，格格萬福。”
梁九玉有些不大習慣，可大概知道人是哪兒來的: “都起來吧，是我姐姐派你們來的”
“回格格的話，正是貴妃娘娘派咱們，來接格格進宮的，宮裏皇上和皇後娘娘也都念着您呢，前兒個裏頭事情繁雜，人也沒調整規矩了，不舍得叫格格跟着勞累，一安排好，主子們就趕緊叫奴婢來接格格了。”身穿土褐色坎肩，稍微胖些的嬷嬷笑道。
“有勞，外頭還下着雨，等雨停了再走”梁九玉聽着外頭雨勢不小，笑着問。
“其他的倒是不緊着搬，宮裏一應物件兒都是全的，若是有放不下的東西，叫您身邊的奴才收拾了，過兩日接進宮裏也是使得的，您身邊伺候的人都沒變。”那嬷嬷笑得溫和，說話也溫婉，但意思是想着梁九玉現在就進宮。
“不是奴婢為難格格，貴妃娘娘入宮後，身子不适，格外想念格格，昨日夢見格格……有些不好，今日裏就等不得了，還哭了一場，皇上和皇後娘娘都心疼的厲害，這才叫奴婢們冒雨前來。”
梁九玉立馬反應過來，這是大玉兒有身孕的事情被發現了，她突然想起來好像大玉兒有災難，就是初夏前後的事兒。
“那就走吧。”梁九玉也沒什麽舍不得的，皇宮她比宮裏大多人都要熟悉些， “爾雅你和寶根幫我把東西收拾一下，後頭我叫人過來接你們。”
爾雅趕緊應聲: “是，奴婢記下了。”
兩個嬷嬷打着傘，一點沒叫梁九玉淋到雨，上了馬車，晃晃悠悠一個多時辰，就進了京城。
梁九玉忍不住挑開簾子去看，許是因為前後兩場征戰，雖然如今城內好些地方都已經在修，可還是透着股子荒涼勁兒，偶爾冒着雨進進出出的老百姓，臉上也還有彷徨未消。
到了宮門處，梁九玉下馬車換了轎子，她上轎子前，轉身看着這座沉默又莊嚴的紫禁城，沉澱了許久的難過還是忍不住在心頭蔓延。
大清将會在這座紫禁城中當家做主幾百年，她一過來就習慣了的一切都要變了，而改變後的那些，才是她餘生要習慣的事情。
“格格，到了。”嬷嬷掀開簾子，梁九玉從轎子裏下來，便發現這是承乾宮，是前頭崇祯帝的寵妃梁貴妃居住的地方，如今成了莊貴妃的宮殿。
這才早春，又下着雨，還有些倒春寒的味道，外頭挺冷，梁九玉穿得并不算厚，走過廊子手就凍透了。
梁九玉本想在門口站一站，落落涼氣兒再進門，沒想到一打簾子，一股熱氣撲面而來，紅花拿着祥雲紋的手爐迎上來。
“格格回來了，外頭冷吧，您快暖和暖和。”
大玉兒聽到動靜，立馬就想下榻: “小玉兒回來了”
皇太極和皇後哲哲都在這裏，見大玉兒要下去，哲哲趕緊拉住她: “都是當過額娘的人了，怎麽這麽不妥當，就差這一會兒嗎”
話是這麽說，哲哲卻替她站起來，上前迎梁九玉。
“你個死丫頭，這麽幾年不回來，是把姑姑和姐姐都往在腦後了是吧”哲哲已經四十出頭，看着小玉兒長大的，她自己沒孩子，就只把小玉兒當自己的女兒養，跟她一點都不見外，上手就往胳膊上拍。
梁九玉被拍的一驚，眼神裏有些意外: “您是……姑姑姑姑這麽久沒見，怎麽反倒是年輕了我都不敢叫人了。”
哲哲聽她這話，忍不住笑出來，拉着她往裏走: “皇上看看，在外頭呆了幾年，倒是會說好聽的了，可比以前還稀罕人。”
皇太極靠在矮幾上笑: “這不是随了大玉兒麽，左右都是你們家出來的，還能随了誰。”
梁九玉一進去，看見皇太極就愣住了。
天吶……以前她還覺得是阿巴亥大妃漂亮，所以多爾衮和多铎才會那麽好看，如今看起來……應該是努爾哈赤是個大帥比，才會生出那麽多好看的兒子
皇太極雖然已經快五十了，可瞧着不過三十出頭的樣子，五官深邃而立體，燕窩都有那麽點子胡人的意思，感覺比多爾衮還要立體些，甚至他眼睛都不是黑色的，反倒是帶了點子琥珀色，很有幾分歪果仁的感覺。
她還從來沒見過哪個男人四十多還能帥成這個樣子，梁九玉有些看直了眼。
“怎麽的不認識了”皇太極看着梁九玉呆愣的樣子，忍不住笑。
身為男人，他自然有男人的直覺，梁九玉眼神中的驚豔他半點都沒錯過，當然他對足夠能給他當孫女的梁九玉沒有男女之情，可不妨礙他心情好。
梁九玉擦了擦嘴巴，嘿嘿笑出聲來: “不是，我只是覺得姑姑越長越年輕就算了，怎麽姑父也越長越好看呢姐姐也是美人兒……我現在有些後悔為什麽沒早回去了，少看了多少美景。”
大玉兒喝着茶差點沒噴出來，這小玉兒在京城待了這麽久，怎麽越來越像個登徒子，比她這個現代人還會耍口-活兒呢
“哈哈哈……那你是瞧着姑父好看，還是多爾衮好看”皇太極驕傲地看了大玉兒一眼，暗戳戳問道。
哲哲笑着坐在一旁，看梁九玉的笑話，就算是進了京城，大家也都記得小玉兒格格千裏追夫的壯舉，只怕是等京城中安定下來，好事就将近了。
打了那麽久，外頭還有戰事沒有結束，百廢待興，肯定是要有個喜事兒來沖一下晦氣，要哲哲私心想着，定是要把這好事兒給小玉兒。
開國頭一樁喜事兒，肯定是要大辦特辦，誰也別想越過博爾濟吉特氏的榮耀去。
“那肯定是姑父好看啊，說句僭越的話，要是姑父不是皇上，我肯定要搶回府裏的，哪怕就是擺着看，飯都能多吃兩碗。”梁九玉得意洋洋道，故意不接多爾衮那一茬兒。
大玉兒笑得開心，她本就是個霸道的，可惜沒機會幹這樣的事兒了，小玉兒如今倒是越來越叫她喜歡。
倒是哲哲蹙了下眉，怕小玉兒這話說得僭越，叫皇太極不喜，畢竟如今大汗成了皇上，也不是什麽話都能說的。
“哦不是因為朕老了嗎”皇太極意味深長笑着問，眼神不經意掃過門口， “小姑娘都喜歡年輕的，朕知道。”
梁九玉抱着大玉兒胳膊坐下，聞言撇了撇嘴: “老夫少妻哪兒不好了，姑父如今多疼姑姑和姐姐啊，玉兒看着都羨慕呢。不像有些人，愣頭青一樣，不喜歡就百般作踐，喜歡就非得捏到手裏，我不喜歡。”
皇太極憋笑，他倒是不介意小玉兒拿他開玩笑，關外進來的人，說話上如今還沒那麽講究。
底下人拿捏分寸讨好他，如今說話越來越收斂，反而叫皇太極憋屈。如今來個說話不着頭的，皇太極還覺得舒心呢。
尤其是外頭站着的那個愣頭青，估計快要氣死了。
“那你喜歡什麽”皇太極帶着點子壞心思問道。
梁九玉莫名覺得脖子有點涼，可看着姑姑姐姐都一臉笑意看着她，她膽子稍微大了點，順着杆子往上爬，那是長在她骨子裏的東西，跟怕死一樣。
“我喜歡好看的呀，要我是個王爺就好了，能養滿府的美人兒，他們都等着我喜歡，百般讨好，這多舒心呀。”梁九玉小聲哔哔。
這可以算是她唯一的夢想了，當時她就恨自己不是明朝公主，若她是公主，肯定養好多面首，天天換着人給她做馬殺雞。
“這個願望，我倒是能給你實現。”門口冷飕飕的聲音，帶着點子咬牙切齒道，跨進門內卻還帶着不懷好意的笑， “我府裏美人多，求皇兄給我賜婚吧，等娶回去了，我叫美人們伺候她。”
梁九玉: “……”綠帽子還有搶着帶的比不過，想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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