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十八歲那年,過夠了無聲世界的許延聲才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電話那頭的男人告訴他:“我叫徐領江。”
大概五個月之後,許延聲終于遲鈍地因為徐領江是他父親的身份開始不爽,沒想要做些什麽,他只是有那麽點好奇這個人,就和後來好奇謝逐橋一樣。
十八年來,徐領江從未出現在許延聲的生活中,他沒見過這個男人,不知道他長什麽樣,有着怎麽樣的社會地位。只是因為這麽多年來,許延聲的生活條件一直很好,于是他理所當然,很直接地通過網絡去搜查徐領江這個人。
網絡詞條上有徐領江的照片和簡單資料,只看一眼,許延聲就确定這是他要找的人——盛世傳媒執行總裁,最直接的意思是有錢。
再往下許延聲翻到了一張照片,一家三口的全家福,徐領江和一個女人并排坐着,兩人各執一臂搭在面前的小屁孩上,許延聲沒怎麽去看女人和小孩的臉,時至今日,甚至連徐領江的樣子他也忘得差不多了,都是些不重要的人。
現在看看,那個小屁孩可能就是剛離開的徐嘯信。
許延聲把玩着酒杯抿了口酒,情緒并沒有波動:“他是獨生子?”
“對啊,”馮景和也奇了怪:“這種豪門大亨不應該生個十個八個,老了以後閑來無事準備看幾個兒子鬥得死去活來,和鬥蛐蛐一樣嗎?”
許延聲輕嗤一聲:“你爸生了幾個?”
馮景和急了:“你怎麽還帶人身攻擊的呢!”
“所以你爸爸不鬥蛐蛐?”
“沒這說法啊。”馮景和摸了摸耳垂:“要真有,我也得熬狗,挺麻煩的,現在不解決,以後倒黴的就是我。”
“你是獨生子?”
“我有個妹妹。”
“親的?”
“我爸就我媽一個老婆!!”
許延聲若有所思地笑了:“這可說不準啊。”
馮景和:“???”
馮景和交這種類型朋友才是正常的,許延聲直到今天依舊沒明白馮景和為什麽要纏着他不放——一個沒身份沒地位的沒有人在意和知道的私生子。
“不管你要辦什麽事,徐嘯信比我合适。”
先前是馮景和不認識徐嘯信,如今有徐嘯信這個“盛世”太子在,不會再有理由煩許延聲。
“嗯?”好一會兒馮景和才反應過來許延聲在說什麽,許延聲或許沒這個意思,馮景和偏偏覺得他語氣酸溜溜的,急需安慰似的:“你好看啊,你比徐嘯信好看,你就比他合适。”
許延聲聞言笑了,只覺得這是這麽長時間以來,他第一次從馮景和口中聽到真正意義上的人話:“是吧,我好看?”
“對,”以馮景和的同性審美來說,這一點毋庸置疑:“你比他帥多了,人家畢竟還年紀大了不是。”
許延聲:“他多大?”
“我怎麽知道,看起來比你老了十歲。”
“有沒有可能是我太帥了顯得年輕?”
馮景和一本正經:“很有可能。”
徐嘯信走後,先前酒桌上的詭異氛圍在許延聲和馮景和一致對外的情況下消失得相當迅速。許延聲對他這位同父異母的兄弟毫無好感,以嘲諷為樂,突然就不困了。酒杯在玻璃桌面上哐哐铛铛的響,和駐唱歌手的嗓音持續碰撞着,夾雜着馮景和的嗑瓜子聲......
夜仍然漫長。
馮景和接了個電話聊了兩句後,問:“一起?”
許延聲對第二場沒有興趣,擺了擺手連客套話都沒有,當着馮景和的面轉身走了。
冬夜裏很涼,溫度接近零下,凜冽的寒風迎面撲過來的時候,許延聲忽然想到他本來是想吃泡面的,喝一口熱湯。
許延聲只喝了一點酒,人還很清醒,迎着長街漫無目的地走,酒精蒸得他發熱,風還是一樣的冷,不知怎麽就走到了公司樓下,仰頭望着高樓,許延聲想:我好像很久沒上班了。
吓醒了打瞌睡的門衛,許延聲笑着和對方打了個招呼:“不好意思,來拿個東西。”
門衛連忙點頭:“這麽晚還要上班啊,真是辛苦了。”
辦公室裏冷清,許延聲只點亮了辦公桌上一盞護眼燈,保險櫃被打開,拿出的資料正胡亂堆疊在桌面上——謝逐橋的照片,謝逐橋的資料,有關于謝逐橋的一切都在這些蒼白的紙張上面。
許延聲其實沒騙馮景和,他确實沒有謝逐橋的黑料,或者說是沒有正兒八經的黑料。但如果許延聲想把謝逐橋毀了,什麽樣的料都可以變成黑料,謝逐橋是怎麽被許延聲捧到今天的,許延聲也能怎麽把他踢下去。
常有人說偶像明星公衆人物需要以身作則起到約束作用,所以哪怕是随手亂扔垃圾無意間罵了一句髒話都會對他們的事業造成極大影響。
謝逐橋或許沒有黑料,但許延聲可以為他創造黑料。
那麽,許延聲想,我要不要把謝逐橋毀掉?
零點剛過,謝逐橋躺在陌生的床上睡不着覺,直播錄制晚上八點才結束。
綜藝是公司臨時替他接的,用方欽山的話來說:“臨時到只需要你立馬出現在觀衆面前被人同情就可以了。”
無論是廣告還是其他錄播綜藝都沒有這個效果,于是當這欄直播綜藝的邀約遞到公司的時候,幾乎就是雪中送炭,而宋承悅的到來,就是為[#同情謝逐橋]的熱搜詞條疊了個加強buff。
可憐,太可憐了,被綠的毫無心情,任由死對頭搶他風頭。
“......”
回想着網絡上的評論,謝逐橋無語得睡不着覺。
放在床旁的手機在這時響了,謝逐橋難以置信似的,在夜色中詫異轉過頭,屏幕上閃爍的三個字代表着不是錯覺,一時間謝逐橋不知道該不該接這通電話。
電話被接通的時候,許延聲正醉意朦胧地打量着謝逐橋選秀時期的照片,不知道馮景和給他喝的什麽酒,現在才開始醉,照片裏莫名其妙出現了兩個不太會笑的謝逐橋。
電話裏很安靜,謝逐橋躺着沒開口,許延聲坐在辦公室裏兀自醉着。
許延聲對四年前的謝逐橋沒多少印象,他那時候也會一期期追選秀,一百多張臉都一個樣,許延聲雖然知道自己追的人叫謝逐橋,鏡頭到他面前的時候也會知道這張臉是他想要的那個人的,但他無論怎麽回憶,都記不起來這個人長什麽樣,哪怕是現如今懷念曾經,記憶仍是空白。
“怎麽不說話?”最後還是謝逐橋先問。
許延聲說:“你不能先說?”
“不是你給我打電話嗎?”
“所以你從來不給我打電話是因為對我無話可說?”
或許真是這樣的,但謝逐橋沒說。
辦公樓太高,許延聲甚至聽不見風聲,兩相沉默下,隔着遙遠距離打的這通電話顯得寂靜無比。
許久後,許延聲翻過一頁照片,看到的是謝逐橋的成團照,他的愛豆妝很驚豔,帶着運動過後極力克制的笑,很真實的笑容。
許延聲問:“在哪?”
謝逐橋說:“工作。”
許延聲漠不關心道:“回來見我。”
許延聲所有的關注,謝逐橋都不知道,輕聲嘆了口氣,語氣緩和:“真在工作。”
許延聲樂意扮演這樣的角色:“那就請假。”
謝逐橋便和他耐心解釋,講好聽的話,夜深人靜下,全世界似乎只剩下他和許延聲:“在錄直播綜藝走不開,但只有一個星期,錄完就回去了。”
“不能不拍?”想到宋承悅,許延聲皺着眉,他很少強迫謝逐橋因為他放棄工作,畢竟捧着他本身是一種享受。
謝逐橋那頭忽然沉默,片刻後,問:“你是不是看我節目了?”
許延聲:“你什麽節目?”
謝逐橋說:“沒什麽。”
宋承悅在節目上下地淌河做飯,他表現的極其不像個當代二十四歲什麽都不會的青年,做什麽都駕輕就熟。謝逐橋說自己只會煮泡面,被熱油濺到了也不說,菜做的口味清淡,還不會掌握火候。宋承悅的食材是自己挑的,在鏡頭前做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四菜一湯。
有網絡評論謝逐橋像個廢物點心,也有人說自己二十八歲依然只會煮泡面。但同時,相較之下的宋承悅幾乎是好評如潮,連他最開始搶謝逐橋鏡頭都被理解為替不喜歡講話的隊友解圍。
來一趟綜藝,是謝逐橋被公司和節目組坑了,如果許延聲真在看他的節目,這通電話或許是想告訴他不想拍可以不拍,不過許延聲沒那麽無聊,謝逐橋也不至于想太多。
“我得把節目拍完再走。”謝逐橋只說。
許延聲翻到了宋承悅和謝逐橋的合照,原來兩人曾經真有一段關系或許不錯的日子,想着馮景和說的“你知道宋承悅跟的是誰嗎......”許延聲挂了電話。
一個星期後,謝逐橋結束了節目錄制,導演知道他們臨時邀請宋承悅的行為非常下頭,本着“錢可以不要錢不能不賺”的原則,帶着禮貌又不失尴尬的微笑對謝逐橋說:“到時候還要根據節目的後續反響補拍一個結尾,時間還沒定,麻煩謝老師到時候辛苦跑一趟。”
這是合同裏本該有的,謝逐橋沒說什麽,只點了點頭。
“這幾天辛苦了。”方欽山在開車,通過後視鏡觀察着謝逐橋的表情,說:“休息幾天吧,比拍戲還累吧?”
謝逐橋表情平淡:“還好。”
方欽山問:“回公司嗎?”
謝逐橋:“回家。”
方欽山見他臉色不錯,若無其事地說:“可以出去旅游散散心,別總悶在家裏。”
謝逐橋:“回F市。”
方欽山:“最近降溫有冷空氣,可以去海南玩,那裏暖和。”
謝逐橋原本正閉眼休息,聽到這終于睜開眼,怕方欽山聽不懂似的,加重語氣:“我說回F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