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Chapter34
第34章 Chapter34
Chapter 34
舒令秋怔忡片刻, 拖鞋也顧不得穿了,飛奔至門口。
腳下的空氣愈發輕盈,連同瘋跳的心一同馳越雲端。
她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快到門口又來個急剎,胸脯起起伏伏, 掌心抵在膝蓋,她大口大口地呼吸。
溫珣站在黑暗裏,眼神溫熱。
與之前不同, 他穿了一件乳白大衣。
眼睛亮堂堂的,一灘雪水正漸漸融化。
“你……不是在美國嗎?”舒令秋起身, 眨眨眼, 不解地問。
“嗯,剛回來。”溫珣熟悉地推開門,讓出條道來。
舒令秋順着這條路走, “……工作結束了?”
“沒有。”
“那你為什麽回來了?”
中華文化博大精深,其實家字便已十分溫暖, 我在你家門口,六個字連起來卻顯得如此神秘, 猝不及防。
這種感覺難以言喻, 好像在拆一件未知的禮物, 禮物裏三層外三層地包紮好, 誰也不知道裏面究竟是驚喜還是驚吓。有的人會害怕運氣不好,有的人會上瘾。舒令秋是後者。
開門之前她有片刻的猶豫, 可對她也非常清晰地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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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珣給她的禮物, 從來都是最好的。
熟悉的場面再度出現, 舒令秋聯想起之前生日會那天。
如此相似。
又是如此不同。
溫珣平靜地說,“因為你。”
舒令秋不敢擡頭。
溫珣沒進去, 站在原地,“大廈停電了,你還要待在這兒嗎?”
舒令秋定住,“那我能去哪兒?”
“我家。”
溫珣臉色如常,不冷不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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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的私宅,占地面積雖不如上次去的莊園大,但坐落在市中心頂級大廈的樓頂,也算罕見。
房間仍收納得一絲不茍,幾無雜物,站在偌大的落地窗前能将這座繁華的城市盡收眼底。
楠木六鬥櫃上擺了一副石膏像。
作為美術生,舒令秋很熟悉,拿起來左右端詳。
這個石膏像看起來很新,表面沒有氧化的痕跡,死白,女人臉,直發,圓眼。
舒令秋問:“你平時也畫畫嗎?”
溫珣仔細想想,“電腦作圖算嗎?。”
“算,都算。”舒令秋舉起石膏像,靠在臉側對比,“不過你們作圖也需要用到石膏像嗎?”
面前的人和物,輪廓兩分相似。
溫珣盯着她,“不用,這是我的私人用品。”
舒令秋眨眨眼,沉默幾秒。
私,人,用,品。
呃……
是她想的那種嗎?
舒令秋正想着,頭頂忽然飛來一個爆栗。
咚。
力度不大,說不上是爆栗,就是稍微用力一點地揉揉頭。
但足以讓她清醒。
“疼。”
她捂着腦袋,委屈巴巴的,像只受傷的小狗。
溫珣皺眉,也顧不得揶揄她滿腦子的黃色廢料,掀開她的手指,“真的嗎?我看看。”
“假的。”舒令秋狡黠地沖他吐了吐舌頭,“略略略。”
說完人又後撤了幾步,兔子似的,蹦蹦跳跳。
……行。
被戲弄,溫珣并未惱怒。
反倒勾唇,提踵跟了上去。
房間裏暗暗的,四周無光,舒令秋借着對面大樓映來的霓虹燈光跑到門口,摁了兩下燈控開關,沒亮。
舒令秋:“你家燈壞了?”
“我看看。”溫珣将lightning接口插入,手機毫無反應。
“應該是停電了。”
“?”
舒令秋很疑惑,“今天是什麽日子嗎?怎麽到哪兒都停電?”
溫珣并不意外,找了兩個無線充,一個遞給舒令秋,“剛剛複工,AB大廈都是南宜市的重點維護對象,停電也正常。”
舒令秋點點頭,“哦,好吧。”
溫珣闊步邁向對面,拉上窗簾。
房間裏徹底暗下。
他從卧室裏取出一床毛毯以及三只壁燈蠟燭,桌面空無一物,他将壁燈蠟燭放在正中央。
面前短暫地明亮一瞬。
停電了,很多事兒都做不了。
地暖發揮不起作用,舒令秋僵坐在沙發裏,薄薄衣物下紅疹慢起。
“抱歉。”他鋪開毛毯,蓋在她肩上。
毛毯短絨,但寬敞且溫熱。
舒令秋寬慰一笑,“沒事,畢竟你又不是電擊小子,這事也不是你能控制的。”
他聽不懂,“電擊小子是什麽?”
“一個裝着皮卡丘尾巴的西瓜腦袋。”舒令秋想了想,跟原始人似的,用手比劃。
比了半天溫珣似乎也不理解,索性便放棄了,“反正你知道他是一放電的就行。”
溫珣:“雷震子?”
“對,差不多。”舒令秋聽得衷心感嘆,“二叔,我們果然不是一輩人。”
溫珣面無表情地哦了聲。
她摟緊毛毯,深深地吸了一口。
毛毯暖暖的,有一股無形的,溫柔的陽光味。
溫珣坐在沙發的另一邊,離她很遠。
舒令秋舉起一角,“你不冷嗎?”
“冷。”
“那快進來吧。”
她把這個角拉得更大了些。
溫珣坐在原地,眼神晦暗不明,深深地望着她。
女孩子荔枝眼圓圓,卷翹的睫毛撲簌簌的,看上去像只小鹿,純良無害。
這句話對她來說尋常無奇,她完全出自于好心和善意。但對于男人來說,極具暗示性。
他危險地曲眼。
長身鶴立,黑影打下來,一寸一寸靠近。
舒令秋聽見身旁的沙發稍稍淪陷,男人兩指撚起毛毯,錯開,掀出一個小小的孔。
新鮮冷空氣迫不及待地鑽進毛毯,攢集腰間,她的身旁形成風口,燭光不穩,明明滅滅,腰間細白的肌膚亮起一瞬,又擦滅。
苦艾香和男人濃重的荷爾蒙氤氲在這一隅之地。
舒令秋莫名有些心驚。
她看不清他現在的表情,掐着杯腰,裝作無事,“你要休息了嗎?”
“不用。”
“哦。”
溫珣藏在黑暗裏,攤開手臂,閑閑搭靠椅背,姿勢舒展又慵貴。
面上目光卻不放過,仍死死地咬着她。
舒令秋咽了咽,俯身,放下水杯,“那我們一起看個電影吧,最近很火哦,叫《凜冬》。”她盤起腿,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貓縮着。
舒令秋呷了水,拉動進度條,跳過長長的廣告贊助。
電影開始了,第一幕是男主籃球場上肆意揮灑汗水。
男主叫秦進好,是現在人氣頗高的小生,長着一張青春肆意的男高臉,笑起來時還有兩顆虎牙。
媽呀,怎麽可以有人長得這麽帥。
“哇。”舒令秋忍不住冒出兩顆星星眼,“好帥啊!!”
溫珣擡高眉骨,臉側了下,往她的方向傾斜。
“帥嗎?”
“很!帥!啊!”
溫珣挑眉,“你很喜歡他嗎?”
“還好。”舒令秋說,“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溫珣你不覺得秦進好很帥嗎?”
她扭過頭看他,一雙純良無害的大眼睛跟星星似的,眨巴眨巴。
“秦進好?哪位?”
“這位男主啊。”
“……還不錯。”他冷冷道。
“什麽叫還不錯!很好!很帥好嗎!”舒令秋,“好年輕,好青春。”
“而且自由泳,三角褲,大腹肌,笑得也太狗狗太少年了吧!!”
年輕。
校服。
少年。
不是一輩人。
嗯。
很好。
這位姓秦的,确實很符合大家對好看的定義。
但男人眼裏的帥和女人眼裏的好看是不一樣的。
女人說一個異性帥的時候會帶有愛慕濾鏡,多巴胺分泌,腎上腺素上升,心情也會不由自主地愉悅。
男人不會。
但當男人聽到自己身旁的女人說另一個男人帥的時候,他對這個男人的好感也會大大降低。
溫珣盯着那張臉又看了許久,最後飛出一聲無奈的氣笑。
舒令秋顯然沒意識到有什麽不對勁。
“怎麽了?”舒令秋捂着被子,“這裏有什麽好笑的嗎?”
溫珣目不轉睛地盯着屏幕,“太帥了。”
“把我帥笑了。”
他由衷誇贊秦進好帥的時候臉上毫無波瀾,以至于舒令秋以為他根本不是在誇人家帥,而是在說“等着放學別走。”
舒令秋沒說話,仰頭喝了點水。
杯中殘餘冷水所剩無幾,她還未盡興便已見底。
“你家有紅酒嗎?”她偏了下腦袋,主動問。
“有,但是還沒醒。”
“沒關系,直接拿來吧。”
“好。”
溫珣起身去拿。
剛開的紅酒,喝起來會比較澀口,單寧硬朗,和空氣接觸,氧化一段時間後液體會變得軟熟。
舒令秋不信邪,強行灌了一口。
嘶。
牙快掉了。
“要不再放會?”溫珣覆上她的手指,接過杯腳。
“……好。”
好字結尾,手機啪嗒,息屏了。
摁住電源鍵打不開機,顯示電池電量低,請充電。
舒令秋檢查一番,這才發現自己的充電線接口被小貓咬得亂七八糟,銅絲都暴-露出框。
“用我的吧。”溫珣攤開一團整理好的數據線。
“我這根老線子也挺好用的。”
舒令秋哦了聲。
蘋果充電要好長一段時間,舒令秋用溫珣的手機買了點外賣,打算睡一覺,等充好電,外賣到,自己再就着美食看電影。
想想也挺美。
“我睡了。”舒令秋翻了個身,“外賣到了叫我。”
“好。”
女孩子的腿折疊至胸口,迷迷糊糊的,昏睡過去。
溫珣将被子全部蓋在她的身上。
手剛剛觸及面前,鼻息噴薄,險些被燙得分裂。
他頓了頓,許久才收回。
呼。
他瞑閉雙眼。
趁着這段空閑的時間,溫珣打開筆記本回複郵件。
工作到一半才發現自己根本看不下去一個字。
舒令秋剛剛到底有沒有聽懂他的暗示。
老線子。
老,線子。
多明顯的暗示。
她怎麽不說點什麽?
溫珣松了松領帶,狠狠地灌了兩口紅酒。
草。
酸的。
茶幾震動,朱助理打來電話。
他瞥了眼安睡的舒令秋,起身到陽臺上接起。
“喂。”
“喂溫總,美國那邊的資料傳過來了,我剛剛都整理好發到您的郵箱了,請問您收到了嗎?”
“嗯。”進度條滾落下滑,溫珣一目十行。
整理得很好,不是趕出來的快活。
溫珣滑到最底:“還沒休息?現在都快十二點了。”
“馬上,本來都打算要休息了的,但是我老婆非要拉着我一塊兒看電視。”
“看的什麽?”
“《勇敢高校》。”
“誰演的?”
“秦進好。”
“……好。”
他咬字很用力,最後一個字死在尾端。
溫珣深吸口氣,“秦進好是哪家公司的?”
“FINE娛樂現在的頂梁柱,也是現在最火的流量之一。”朱助理嘿嘿笑,“不過還是比不上溫總您的侄子溫遇冬啦。”
朱助理笑得樂呵呵的。
但溫珣沒說話。
沉默半晌,溫珣擡起手腕,低頭看了眼時間,“明天整理一份他的資料給我。”
“時間不早了,你們也早點休息。”
朱助理并沒有察覺到異常,還以為老板這是體恤員工,随口一說。
他繼續笑:“好嘞溫總,看完最後一點就睡。”
“……很好看?”
“倒也沒有,但我老婆喜歡,也只能寵着了。”
朱助理說話時還帶着若有若無的笑意。
老婆是他的責任,是甜蜜的責任。
說是不愛看電視,但似乎很享受。
老婆來老婆去的。
有老婆是什麽很了不起的事兒嗎?
溫珣陰恻恻地笑了聲,彈動煙灰,将最後一點火星掐滅。
回到客廳,少女被少許的冷風灌醒。
她睜開眼,迷迷糊糊道:“外賣到了?”
“還沒。”
“哦。”
溫珣踱步而來,身上帶有少許的煙味。
“你怎麽抽煙了?沒事吧?”
她已經很久沒見過溫珣抽煙了。
溫珣彬彬有禮,極少在她面前吞雲吐霧,即便有此類情況也會提前告知。
這到底是怎麽了?
“沒什麽。”
“哦。”
好吧,他不想說,那她也就不勉強了。
陡然覺得自己剛才問得唐突,舒令秋坐起來,補歉:“不好意思,我也是關心你。”
溫珣手指怔住,胃部像痙攣一般開始抽痛。
他定定地說:“你關心我。”
他說的是肯定句,不是疑問句。
“……?”
重點是這個嗎?
重點應該是她的道歉吧?
舒令秋:“所以?”
溫珣哽了下,幾秒後,忽然笑了。
肩膀一抖一抖的,像是真的很開心。
舒令秋臉皺得像個橘子皮,默默在心裏控告。
這他媽,不會真瘋了吧???
恰逢此時門外響起鈴聲。
外賣到了,舒令秋趿起拖鞋打算去開門。
但溫珣走到她的身前,“我來吧。”
“哦好。”
她也就是客氣客氣,陷在被窩裏,又不動了。
門外光亮,溫珣從外賣員的手中接過口袋。
舒令秋還挺好奇。
二十多層樓,停電。
那個外賣小哥這麽兢兢業業,爬了二十多樓?